众人考虑再三,马文修决意北线放水,卖个破绽。
“钟墨俞将军听令。”
“末将在。”
“传令南营,只守不攻,坚守大营,传令北营,务必坚守上半夜,下半夜有序撤往中军帅帐。”
“是!”
一串命令下达结束,马文修又与沈云卿道:
“海郡王,城中还劳海郡王与楚将军共同主持局面。”
“请总管放心,沈某在,潮瓯城定乱不了。”
“有海郡王此言,本将军十二万个放心。”
楚砚杰所率禁军虽然装备、武勇位列岐军之首,但说实话,除了骁骑、龙武两部重骑兵还适合大平原骑兵野战,牡丹卫、豹韬卫适合情报搜集,其他的皇帝卫率禁军基本不适合野战,只适合守城和攻城巷战。
且不说禁军属于重步兵,虽然都是从全国岐军中抽调的精锐,但是禁军的将领大都没有亲自指挥过上三万人的野战战斗,其实也没机会,大都只有几千人上万人的团战。
个人武勇和战术指挥能力强,但战役、战略能力很差,加之又是重步兵,缺乏轻步兵的灵活机动,只适合用于夯实地面的野战的突击攻坚,不适合热带泥泞软烂地面的大规模的野战。
而且腊婆地处热带,雨林气候和地面环境,不适合重装步兵野战,将守城任务交给禁军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不过也不是没有问题。
禁军披挂的都是重铠,前番无名高地遭遇战,禁军的重铠虽然防护力了得,但扔手榴弹实在让人捉急。
由于当下人的体能普遍强悍,所以手榴弹扔出六七十米基本是普遍标准,一百米开外的也不少,基本上就是小钢炮,要是组织几百上千人的百米投掷手,这仗基本上不用打都准赢,绝对比岐军现在用的小口径前膛炮好用得多。
而禁军披挂重铠后,投掷距离普遍只有三十米,甚至更短,因为铠甲太沉,不利肢体运动,加之人体工程学欠佳,铠甲的结构并不利于人体活动。
当然,重铠本来就是用来完成砍杀动作,不是让你去跳体操,练健美,肯定就没这层考虑。
于是禁军守城,手榴弹就只能就近往下扔,原本站在城墙上,借助城墙高度,手榴弹能扔的更远,现在就只能搁近了丢。
离开大营迅速入城赶赴城西,楚砚杰的大营就扎在此处,而西门外是移防到此的南洲雇佣夷兵。见到楚砚杰时,他已得到马文修军令与夷兵报告。
“楚将军,城中戒备如何。”
“布防万无一失,现在就等腊婆军来攻,一战定胜负。”
“呵呵,一战定胜负恐怕未必。赵禹此人虽然志大才疏野心不小,也颇为自负,但此人小心谨慎倒是真的,他虽低能,但花花肠子却不少,孤看,此战未必能一战分胜负。”
“那也能将他重创,杀杀他的锐气。”
“嗯,但愿吧。现在时辰还早,你我下盘棋如何。”
“海郡王不去左承王赵元处稳住他,却来此下棋,此战就如此有把握。”
“不瞒楚将军,此战我军若胜,定是大胜,本王何必操心。”
沈云卿虽然不懂排兵布阵,但他知道进退之道和用兵原则,马文修的布防,占据了潮瓯城周边的所有关键点位,港口以北的夷兵大营和西门外的夷兵大营,更是两支奇兵,在赵禹严重低估岐军实力情况下,首战没有不胜的道理。
就在岐军紧锣密鼓调兵遣将的同时,赵禹亲赴潮瓯城以北十里督战。
“阮参军,各部各寨准备如何。”
“启禀殿下,都已就位,只等殿下号令。”
“很好。”赵禹抬头透过密林看了眼月亮,月色昏暗天空多云,正值上半夜最佳时。
“传令,吹号!”
“遵命。吹号……”
少顷,号声骤起,潮瓯城以北空地率先点起三堆篝火,西面、南面紧随其后,相继燃起三堆篝火。
城外号声一起,赵元梦醒惊魂。
“号声,是战号,我军的战号。”
“王爷,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
女子伸手去拽赵元,不想仓惶而起,冲出寝室仔细听辨。
嘟………………
号声浑厚绵长,典型的腊婆战号的声音。
“是赵禹,赵禹要攻城了。来人,快来人!”
左右兵士闻讯迅速来到跟前:
“王爷有何吩咐。”
“快,快随我前去吴大人府上。”
“是。”
来到吴应治所时,他正心急如火方寸大乱。见到赵元如见救星,飞快说道:
“左承王殿下,这号声,是赵禹的战号,这是要攻城啊,这可如何是好呀。”
“别急别急,想把咱们的家小都集中在一起,我立刻派人去找天朝圣使,问问怎的回事。”
“可万一等不到天亮,被赵禹攻入城中奈何。”
“不会的,天朝军队所向披靡,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一夜丢了潮瓯。快去让人找天朝圣使,快去。”
“哦哦……”
这会儿沈云卿正跟楚砚杰下围棋,楚砚杰虽然是个武夫,但棋艺却是了得,沈云卿自认为自己的棋术数一数二,碰上楚砚杰的野路子,还有些招架不住。
“哈哈,此处白子本将军可就笑纳了。”
“楚将军这招分明就是算计本王,哪有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
“对弈不比做买卖,海郡王图的是大盈大输,我等武夫讲究的是稳重谨慎,取胜前提之下,尽可能多的保存一分元气,若是棋逢对手,哪怕只胜一招也是胜。”
“嗯,将军此言颇有道理,孤受教了,那就接着下。”
沈云卿提子要落,屋外禁军兵士入室来报:
“启禀海郡王,左承王赵元派人求见。”
“看来,是鸟儿受惊了,你且退下。”
“是。”
待兵士退走,楚砚杰说:
“海郡王准备如何应对?”
“赵元此人虽然眼界开阔,但胆小怕事,无心国事,人是个好人,只可惜身在乱事,要是有个太平世道,倒也能干下一番丰功伟业。所以此人仍应善待之,说服归化为主,利诱为辅,武力为下策。
不知楚将军能否借孤两哨人马,前往治所走一遭。”
“无妨,本将另着北门驻军加强戒备,以策应郡王安全。”
“嗯,那这盘棋等取胜之后接着在下,告辞。”
“海郡王请。”
此时城外号声大震,黑暗中影影绰绰无数魅影汹涌而至。
“启禀将军,腊婆军在潮瓯城南、北、西三面各点三堆篝火,并以不明号角为号,号声颇为震耳。”
钟墨俞飞快禀报,马文修看着地图说道:
“将散出的警戒夷兵全数收回,南、北各军严守营垒,敌远以弓箭、床弩、炸天雷驱赶之,近了刀枪御敌,不可令其攻入营中。”
“是。另外港口北营的扎扎亚罗与我军一千人如何号令,还请将军明示。”
“待等敌军败绩显露,本将自有用处。”
“是。”
两刻后,南北两营杀声骤起,战斗就此打响。
城外杀声一起,沈云卿仍未赶到城北治所,他有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城外杀声漫天,他要看看城中的这些权贵,听到杀声、爆炸声会是什么反应。
抵达城北治所之际,里里外外聚众百余人,城北的赵元属兵也尽数调动至此拱卫治所安全。
“启禀左承王殿下,天朝圣使到了。”
小吏飞快说道,赵元连忙又说:
“快,请到此处。”
“是。”
待小吏离去,一旁吴应忧心说:
“殿下,听这声势,少说有三四万人呐。”
“本王不是聋子,我听得见。”
赵元颇有些怒意和恼火,他其实也很清楚,留守潮瓯的官吏和勋贵,大都是尸位素餐的草包饭桶,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惊吓。
任何国度,任何等级的文明,永远都有一撮占据高位,坐享上代荫蔽的权贵阶层。腊婆的处理方式很简单,圈起来放养,糜烂掉,留下王朝需要的精华部分,继续统治着这个杂七杂八的土地。
少顷,沈云卿信步而至,禁军在外展开队形,团团围住大院,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圣使大人,这城外的杀声。”
“一些毛贼罢了,左承王无需担忧。”
“可这声势,不是几千人,而是几万人呐。”
“是吗?”沈云卿意味深长反问赵元,随后径自落座,随手将双节棍往桌上一拍,发出一声震响,却犹如惊堂木一般,震的众人心惊肉跳。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正是这根棍子,当初一棒敲死了差南会,砍死了蓬碧桐,这一举动的背后,显然意味不同寻常。
城府吴应吞了口唾沫,强挤出几分笑容小心说道:
“圣使大人,这城外杀声如此之大,要是有个万一,我等可都是背叛了大王的人,天朝不能见死不救吧。”
“放心,吴大人,本使在,潮瓯城在,本使绝不会离开潮瓯城半步,诸位若是觉得大难临头,本使即刻安排船只送诸位家小前往我朝暂避,何如呀。”
沈云卿口气镇定,面色从容,措辞铿锵有力,神色毫无惧意,吴应之好尴尬作罢,敷衍回应。
“呃……呵呵……”
此时气氛沉闷,沈云卿不动声色环顾左右,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心里却在审视着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和此时此刻的心态。
自己作为外交使者,天朝上邦的一个二级王,临危坐镇潮瓯城不乱,本身就是一种震慑,哪怕不带一兵一卒,也是一种态度和示强。
堂堂大国封王的命,难道还不比腊婆一禹的头人寨主的命值钱,仅此一点,就足以让这些个贪生怕死,意志松动的分子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