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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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巫医(1)

前几日的大火赵元知道一二,但他并不知情岐军的作战行动,玉弄的覆灭既是腊婆的军事失败,同时也是政治失败。

战争带来的不仅仅只有军事风险的剧增,同时带来的连带伤亡造成的情绪、心理承受能力的压力,是压垮决策层的重要外因。

作为一个军事统帅,其作战经验的相当部分来自于对伤亡,以及老百姓伤亡的心理可承受能力。

对于打惯了顺风仗的将帅,突然面对巨大伤亡,其若无法承受由此带来的巨大心理负担,最终将选择收兵,而一个在逆境中成长的将帅,其心理可承受的代价则要高得多。

而一场起鼓相当的决死激战,双方胶着不分,最终取胜的一方,一定是意志力的最终胜利,而意志力这种抽象概念,既是人的精神思维,同时也是战场环境带来的流血死亡哀嚎产生的精神感官,如果一方因为巨大伤亡最终绷不住,就注定会失败。

九月一战,玉弄一战,腊婆军民伤亡惨重,其中不少都不是本地的男丁临时拼凑的民军,这些分属于不同头人的山寨,受到的损失是空前的,其从未有过大战血战,乃至灭族战争的心理准备,岐军铁血打击与利诱之下,其必做最终妥协。

赶到治所时,赵元尚在自己府中,沈云卿遂即令人去请,单独与吴应聊了起来。

“吴大人,最近城中治安可好。”

“好,一切都好。”吴应一脸趋炎附势的谄媚,这要是搁电影里,是标标准准的奸贼反派。

当然,最为入侵的一方,若无这等走狗败类,又如何实现对占领地区的统治。

同理,腊婆军攻入交趾,若无当地的走狗败类,岐军焉能丢了交趾。

战争,正义和历史永远都有胜利的一方书写,成王败寇自古未变。

“据本使所知,吴大人也是潮瓯本地的大族吧。”

“是是是,但都在城中,并不在城外。”吴应倒是很聪明,极力撇清与城外的关系。

“那吴大人可有考虑过,日后打算有些什么作为。”

“不敢不敢,在下只期望天朝大军保我潮瓯百姓平安无事,在下就心满意足了,岂敢再有妄想。”

“呵呵,本使看,吴大人谦虚了。潮瓯乃腊婆第二大城,若是在我朝,至少也是长安、洛城这般的京畿重镇,一方封疆大吏,这个官儿不可不小,吴大人就没想过日后做更大的官儿?”

“有天朝大军在此,在下岂敢奢望。”

“要不本使日后保举吴大人,出任腊婆的节度使如何?”

“这……现在有些言之过早了吧。”

吴应虽然没有拒绝,但此话言外之意就是委婉拒绝。现在形势不明,贸然公开表明态度,显然并不明智。

不过节度使如此重要的职务,朝廷显然也不可能让腊婆地方旧部出任,出任节度使不过是他沈云卿随口一提,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吴应的胃口。

同时他也在考虑,岐帝国现行的官制,并不适合对海外属地的管理,需要重新建立一套新的海外官制,尤其是得要符合海外属地地方民情的官制。

历代王朝丧失收复领土和占领扩张土地,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官僚体制想当然,严重的水土不服。

中原王朝由于强大的生产力和技术基础,当然,仅限于农耕时期的力量对比,因此不存在掠夺型扩张,所以中原王朝每占一地都会加以经营。

但问题是,这种经营很少因地制宜,很少考虑当地民情,而是想当然的推行自己的一套,加之官僚系统的腐败,中央皇权的强势,原本是统治地区的小矛盾,最后变成穷山恶水出刁民,都是不服王化的反民。

而且文官系统往往都喜欢短斤缺两,少报瞒报,甚至干脆描黑瞎编乱造,造成原本可以归化的地区,带来更加严重的地方矛盾,最终永久分离出中原王朝版图。

与吴应谈了许久,其仍未察觉沈云卿今日怀有“险恶用心”,足等了三个钟,赵元才姗姗来迟,细问之下才知道,赵元的女儿抱病,正急的跳脚。

“不知左承王令爱所患何病,可有好转。”

“小女得了暑症,高烧三日不退,巫医用尽良药也不见好转,还望圣使大人伸以援手救救小女。”

腊婆地区的暑症,中原常翻译成伤风热症或是其他什么头疼脑热,一般用一些清热药方,再好一些用一副青龙汤,基本上都能对付。

“欧阳大人,速让人去将廖大夫请到左承王府中为赵囡诊病。”

“是。”

“另外,吴大人可有笔墨。”

“有,在下即刻准备。”

少时吴应取来笔墨纸砚,沈云卿写下配方交予欧阳龙菲:

“让人交给吕暮然,让他去军需处弄来。”

“是。”

仔细吩咐欧阳龙菲,沈云卿又与赵元说:

“能否请左承王带路,移步贵府详谈。”

“好,圣使请。”

这年头有个头能脑热的,基本上就是大病,得癌症肿瘤的,基本都很罕见。

轩禾书院医道科成立五六年间,对神都地区抽样了三十岁以上人群四万人,没发现一例疑似癌症和肿瘤。

当然,由于技术手段有限,这种排场只能是通过基本的外部诊断,无法通过仪器设备详细筛查,但不可否认恶性疾病在当下的发病率确实不高。

相反致死率最高的反而是一些头疼闹热和恶性传染疾病,最典型的扁桃体炎,在当下也能要了人命,这在现代社会几乎是无法想象的。此外小儿麻痹、天花、脑膜炎、白喉,都是当下致命的传染疾病。

当然,当下人的体质较强,抗病能力也强,不易染小毛小病,但要么别得病,一得病就要命。

赵元有三房夫人,两个女儿,长女赵囡,今年六岁,此女赵莲,近年四岁,膝下无子,对两个女儿极为疼爱。

来到赵府时,里外仆人急的团团打转,得有七八个巫医来回奔忙。

这腊婆的医术很大一部分来自中原传入,其中又混合了腊婆本地的草药品种,一些原始巫术,由于没有系统化的汲取中医的精髓和理念,所以腊婆的医术看着更像是巫术,既没有中医的望闻问,也没有切脉,更没有系统化的草药配方理论,全然没个看病的章法。

赵元引沈云卿一路来到内宅赵囡寝室中,可见一位穿着腊婆民族服饰的夫人哭哭啼啼眼睛红肿,藤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少女。

赵元与那夫人说了几句,便是将其他人等驱散。

“还请圣使大人救救小女。”

“阁下莫急,且让本使看看。”

以赵元的身份和地位,请来的巫医多少应该也是城里靠谱的巫医,要说一连三天几副药下去不见好,多少有些不应该,沈云卿开始担心是否是感染了登革热或是疟疾。

待等走进藤床边伸手去摸额头,果然高烧的厉害,没有四十一度也得有四十度,打开眼皮,眼球无血症状,皮肤也无渗血。看到此处,遂即又问赵元:

“左承王阁下,令爱最近可有呕吐腹泻,或是吐血便血?”

“都没有,就是高烧,吃不下饭。”

“嘶……怪了,既没有流涕感冒,也没有呕吐拉血,这会是什么毛病。”

即便是病毒性感冒,也该有基本的感冒伤风流涕咳嗽症状,如是疟疾应该冷热交替,登革热就该充血出血,霍乱应该拉稀腹泻拉血,现在全都没有,一时间还真把沈云卿给难住了。

此时赵元急的团团直转,也许在他眼里,天朝就是无所不能的天堂,医术应该包治百病起死回生,但现实和期望,永远是想象的越美好,最终的现实期望落差越大。

“圣使大人,小女的病如何,可还有救?”

“本使并不精通医术,因此不好断定,眼下只能暂等我军郎中赶到,给令爱诊病。”

“那就有劳圣使大人费心了。”

“左承王言重了,救人治病乃医者之本,不分彼此你我,但凡是有一分希望,我军都会全力而为,令爱如此,潮瓯百姓亦如此。”

尽管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大义凌然,但三天前的玉弄一战,也不知死伤了多少百姓。

足等了三刻,廖云虔匆匆赶到左承王府,昨晚抢救一夜岐军伤卒,廖云虔熬了一宿,如今赶到城中眼圈都已熬的发黑,少时片刻有了结果,沈云卿不免有些怀疑,是不是廖云虔忙了一天一夜昏了头给诊错了。

“启禀海郡王,女童并无大病。”

“无病能如此发高热?”

见沈云卿脸色怀疑,廖云虔继续又说:

“是这样,下官判断,女童可能是得了痘症。”

“痘症?水痘,痘疮?”

“正是。”

“但本王并未见有水痘。”

“那是被巫医给割了,所以不见,而且并不多,都在背上零星一些,故而不见水痘。”

“哦……本王明白了,当真都是巫医……”

搞了半天,赵囡发的是水痘,然后再问赵元,才知道腊婆巫医有得水痘收豆子的传统,看见身长张水痘,都觉得是人身上的痦子,是妖魔鬼怪附体,所以得割掉。

但问题是水痘应该自行消退,越刺激水痘,越容易加重发烧。

这普通的腊婆老百姓,平时多半是没有赵元这么好的医疗条件,也没这消费水平,所以也就没有条件让巫医给指点迷津。所以当地民间得了水痘,都是任其发展自愈。

赵元是生活条件太好,有庸医给瞧病,非但病没瞧好,还越瞧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