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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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技术在进步,时代在发展(1)

这个世界上,但凡是只要扯到钱,就是没问题也有问题。纵然施君亦的报账有水分,每门六千两百贯的造价也着实惊到了女帝,遂即忙不迭问林毅贤:

“林爱卿,施爱卿所言可属实?”

“回陛下,施大人所言属实,但钱却不是户部掏的。”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哗然,明显可见施君亦老脸挂不住抽动了两下,他说:

“林大人,户部是未调拨钱款不假,但那三万多斤的铜料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里外可就是价值六万斤铜料的钱款。”

“铜料是户部调拨的不假,但此后一应熔炼浇铸生产制造均由工部与兵部负责,户部并未拨付一文钱。”

“哼,工部每年截留铁料数以万石,所得甚巨,熔炼制造所需钱款理应由你工部承担。”

“那户部的支出应该是每尊三千斤大炮就是三千三百贯,而非六千两百贯。”

“是又如何,难道日后所有铸炮都由工部出资不成!”

去年铸炮,由于花费惊人,户部只给了铜料,没给加工费,原因是工部每年没有把全数冶炼的铁料给户部,而是截留了六万石,变成了机器,然后再用机器搞销售,去搞生产。

由此产生的一系列经济利益,分文没进户部的账,户部以此为由说工部有钱,拨付铜料后就没了下文。

生产和资源配置又是两码事,有没有原料和能不能生产又是两码事。

工部就好比是来料加工,有人、有技术有设备,而工资是吊在国库口袋上的,因此不存在过多的资金支出,因为所有消耗理论上都有国库出,消耗的人力和智力因素又与国库对接,因此只要有原料,就能生产。

但是生产三千斤铜炮需要消耗技术价值,为此工部、兵部、轩禾书院动用工匠人力与先进理念无数,所以这笔账是很难用钱来衡量的,因此技术理论上是值钱的。

于是林毅贤便折价去找施君亦要说法,施君亦当时则说工部并没有其他损耗支出,不承认技术价值说法,但是却把工部的技术价值折合在户部支出铜料的成本之内。

所以事情发展到这里,就很清楚了。

工部每年讹了那六万石钢铁生铁,拿去搞技术设备生产,户部一分钱好处也没有,出了三千斤铜炮事件后,工部要户部支付火炮技术费用,户部不承认,但是户部日后再要调拨铜料,却要将工部的技术价值费用折合在内给户部。

于是转了一大圈,是户部仍不买工部讹走那么多铁料搞创造发明生财的账,故而藉此为由头捞回些油水。

户部、工部如此相互扯皮,颇让女帝恼火,纵然再砍掉一半价格,三千三百贯一门大炮那也太贵了。

“林爱卿,即便只有三千三百贯一尊,如此也太贵,就别无他法了吗?”

“启禀陛下,有他法,但户部坚持己见,故而已经拖延一年未能实施。”

林毅贤矛头直指户部,施君亦顿觉莫名其妙,他忙说:

“林大人如此说,本官可就不明白了,户部何事妨碍过工部,更何况若能降低铜料价格,我户部怎能不知。”

“隆元十七年,我工部欲修建一百五十石炼炉,以扩大铁料生产,而户部未准,若是去年建成一百五十石炼炉,至明年底,铁产可达六十至七十万万石。日后大可使用钢铁铸炮,而无需用铜,而价钱却只有铜价的六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林大人,如今全国冶铁年产二十四万石,还不够啊。十年前,二十年前,全国铁产不过十二三万石,如今五年翻了一倍还多,现在又要增至六七十万石,工部用的了吗!”

“施大人,去年孟津县户部也是看到了,若要生产更快更好更多,便只有多造机器,制造机器需得铁料,没有铁料何来这些机械。

而且如今京畿各地铁矿、煤矿大都得以改善,开采数量大幅增加,此前三年开采的量,如今只需八月便能完成,何等之快利,但京畿道却鲜有铜矿,故而无法改善开采。

如能大量开采矿石,广泛使用机械代以人力,不仅仅是铁料价格逐年降低,铜价也会降低,届时无论是铜材铸炮,还是钢材铸炮都更为便宜。”

“林大人,你说得倒容易。铜料开采增加,铜钱也将变得一文不值。到时铁价在大幅下跌,天下岂能受益。”

“当初盐价最高时三百文一升,如今只需五分之一,却也没见盐铁司关门歇业,相反每年盐利比以往更多,难道盐价便宜了,百姓与朝廷就吃亏了?”

林毅贤据理力争,盐铁司出身的桑劲川当即反驳说:

“林大人此言差矣,盐是盐,铁是铁,铜归铜,铜干系全国货价,铁关乎天下安宁,岂能轻动。”

这是技术、经济发展,与现实需求的矛盾对立。

由于中原王朝历来以铜铸钱,因此铜的产能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币值。正如贵金属产能,间接影响贵金属与纸币的汇价,其道理是一样的。

如果黄金比水还多,想必也就不存在保值和储备的价值,充其量是一种较为亲民,且普遍的装饰金属,甚至是广泛流通的硬币,因为常态下不易生锈氧化。

而铜与铜钱的性质也一样,当下,或者说古代受到开采、勘探、技术的制约,加之铜资源占比少,浅层地表铜资源相对更少,因此铜、锡、铅的产出其实远不能与近现代相比。

搁今天,哪怕是个小县城的地条钢小作坊,一年的产量也抵得上建国初,更何况是古代。

因此铜在中原王朝经济体系中,占有极大经济比重,尤其是贵金属没有成为主流货币时,铜资源具备有一定贵金属的特性和价值。

如果铜被大量开采并冶炼,势必导致币值的贬值下挫,给经济带来严重灾难。

当然,铸币权在官方手中,理论上可以通过控制铸币规模,实现货币供应的总量,但这是理论上。

一旦民间的铜料出现与铜钱价格的倒挂,经济问题会迅速发酵。

假如一贯铜钱含有两斤的铜,但是却能买到四斤的纯铜,看起来只是价格与货品的关系,但问题是货币是没有价值的,货币的价值在于便利货物价值的交换,因此货币的交易,得到的是货物的使用权价值。

如果能用两斤铜买四斤铜,换个说法可能更直观,如果用两斤铜钱,能买八斤铜钱,这笔交易谁亏谁赚?

但这逻辑似乎是错了,买一贯钱买四斤铜,买铜钱能划等号?

对,在近现代,这个问题并不存在,但搁当下,就是严重问题。

因为铸币技术的门槛低,无法像纸币那样得到有效控制和监管,更要命在于,这年头造反的成本和门槛也低,一旦被人用以谋反,朝廷的经济将迅速崩溃。

尤其是军阀割据时期,中央货币瓦解,各地军阀头目都有自己货币,而经济的成功与否,除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货币的供应也决定了经济的稳定。

一旦铜被限制,便能控制货币的发行,进而遏制了造反势力。但如果铜不受控制,在当下等同于开启了印钞机。

而且这年头想当皇帝,而有些心的,其实不在少数,但都受制于铜的门槛过高,经济成本大,想造反的只能积蓄财力,很难自行铸币,一旦铜价大幅下挫,低过了铜钱,那就是鼓励假币。

安史之乱前,唐朝爆发的劣币驱逐良币危机,之所以能度过,其根本仍然是安禄山手中无铜,只能用含铅、锡较高,但成本更低的劣币,争夺经济主导权,最终是架不住唐玄宗钱多人善,给全民发福利。

而且当时安禄山是有铸币权的,所以能合理发行货币,已解决边军的军费问题。

至于铁产能,青铜后,农耕时代占所有工具的主流,因此是造反的重要工具,控制铁,等同于控制造反的能力。

除此之外,铁还是农耕时期控制经济比重,和朝廷收入的重要经济杠杆。

朝廷通过控制铁和盐的价格,能迅速从民间获取暴利,但不同于盐是消耗品,铁器的消耗周期太长,户部担心一旦铁价放开,价格迅速下跌,导致铁价崩盘,最终引发兵器泛滥。

同时铁也铸钱,如南宋时期,北方经济产业重镇丧失殆尽,铜资源初期匮乏,年只能用铸铁钱流入市场交易,因此南宋中早期铁钱占很大流通比例,而两宋成功的冶金产业,提供了铁钱大量发行的基础。

因而冶铁规模的扩张,仍然涉及铸币、国家安全,与消费市场习惯,产业原料结构性问题。

铁不同于盐,盐的消费范围较广,需求量大,铁在当下就是兵器、工具、农具三大样,还不是消耗品,钢铁大量生产,是实惠了老百姓,但同时由于缺乏消耗和市场,也能因为价格暴跌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