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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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开铁禁(3)

公孙芸惠依然不动声色,目光转向范勇说:

“范爱卿,将你所想说与众爱卿。”

“臣领旨。”

范勇详道冷热兵器优劣,以及生产制造热兵器的技术门槛,并得林毅贤、张祥二人认同。

但即便如此,问题还是那个问题,作为主管刑律,用枪杀人和用刀杀人,性质没两样。况且说枪也弄不到,但冷兵器遍地有,那就很有问题。

“陛下,臣还是反对。兵器开禁有伤民情稳定,臣依然不赞成兵器开禁。”

这时吏部尚书许殷良说:

“陛下,臣以为田尚书此言差矣。”

“哦,爱卿说来朕听。”

“启禀陛下,臣以为凶杀刑案与兵器开禁没有必然联系,倘若律法清明,百姓孝廉,又何来私斗凶杀,又何来落草为寇啸聚山林。臣以为,凡凶杀刑案之人,无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未能恩沐王化所致。故而臣建议,兵器开禁,当同时新立法度,严加管束民间私器与私斗之风,从而使之为朝廷所用。”

许殷良一句话,是打了礼部、刑部两个巴掌。

言外之意就是说,兵器这玩意儿和命案没有直接关联,有问题的是法律不够健全,老百姓法律意识淡薄,没有足够的道德水准和素质。

所以法律不健全就要修订法律,显然是刑部以往疏忽了,而老百姓法律意识单薄,道德素质差,是礼部的教育工作不到位,于是就该加大宣传力度,让老百姓知道法律,提高道德素质。

当然,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腔,谁都知道,冲冠一怒控制不住情绪之下动手的道理。没有兵器,至多也就是动动拳头,或者农具棍棒,现在有了称手家伙,当然是什么拉仇解恨上什么家伙。

能用结果你性命的家伙,干嘛要把你送进ICU,能把你送进ICU的,干嘛还要包成粽子,能包成粽子的,干嘛只打断两根肋骨,能削你,干嘛还要报警。

所以人的情绪是不可能靠一本法律给约束起来的,人的受教育程度和道德素质高低,不可否认能很大程度约束一个人的冲动行为,去思考法律带来的惩罚。

但问题是人的个体是千差万别的,不是什么人都时时刻刻有理智的头脑,更何况是当下,识字率普遍不太高。

甭看许殷良大公无私,实则另有玄机。

由于铁器开禁是大势所趋,而且大家都是明眼人,工部的机械设备是孟津新政的主要动力,所以铁器开禁是必然结果。

现在打着兵器开禁的名义开铁禁,只不过是女帝为了给自己找个下台阶。

因为此前明着为了工部增加铁产,户部虽没明说,但实际上就是要铁产增加带来的利益,但女帝当时没同意,而现在突然态度倒退,皇帝总不能自食其言,向户部服软。所以只能找个下台阶,拿兵部说事。

同时也解决目前军力不足的窘境,此外开铁禁还能带来大量实际收益,其实这才是重点,但不能明着干,要最大程度说服刑部,就只能打兵部的幌子。

除此之外,铁政的核心其实在户部,户部抵死不同意,即便是皇帝下了圣旨,到底了地方上,完全可以阳奉阴违抵制政策。反正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皇帝将更加尴尬,也凸显皇帝的无能。

所以此番开禁,铁器开禁带来的利益户部占了大头,其次是女帝内府与工部。跟吏部没太多关系,但也有关系。

怀王与依附于怀王的财阀们现在盯着新式宝船,但难保日女帝不会开禁孟津产业,而孟津产业的核心目前又是铁材制造的机械设备,所以又带来另一个问题。

吏部主管官吏任命、考举和调度,既没有技术,铁器一事也没有行政管辖能力。所以工部制造设备,户部主管钱粮和矿产,铁政开禁之后一转眼跟吏部一下没啥关系了。这忙活半天,你们都高兴了,跟我没关系了。

可话说吏部可以反对,是,没错,问题是如果不开铁政,那日后的间接利益也就没了,这损失不是更大?

所以,许殷良就得做话说,说是礼部教育没搞好,刑部法律不健全,其实都是官腔,真正的目的是要吏部牵头修法。

尽管吏部主掌官员,但六部都有修法的权利。许殷良提出修缮律法,哪是修缮律法。

由于户部在铁政开禁当中一家独大,吏部明着分文好处没有,所以就得卡一下,在日后的程序上做点文章,设一两个节点,不说吃拿卡要雁过拔毛,但落实一点实惠总该需要的吧。

许殷良一巴掌打了礼部、户部,田诚的反应其实倒还好,主要是刑部在岐帝国的权力架构中本就没什么地位。

现在兵部、工部、户部、吏部四个鼻孔一起出气,御史又不在,眼下国情摆在这里,一边是国防建设,一边是经济利益,谁都得罪不起。

但礼部却很窝火,许殷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说教育就是万能解药,要是教育有用,还要监狱干什么,要是教育有用,他周照宁还造反干什么,要是王化有用,话说腊婆王还饱读天朝经典,腊婆还能蹬鼻子上脸?

“陛下,许大人所言臣不敢苟同,律法王化只可度人,不可度世,并非人人都能安分守法。要令天下万民皆良善,此乃自欺欺人,故而铁政开禁当慎之又慎,不可因一时之快而毁朝廷根基。”

“爱卿所言,朕深以为意,法可度人,但不可度世。然当今天下,度人在乎于朝廷,在乎于公器,在乎于朕,而不在于世道。天下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岂能众生皆良善,法度既为法度,自然有度可量,有法可依,度之内依法而行,度之外以教化约束,僭越法度教化之人,以刑律正视听。”

所谓度人不可度世,简而言之就是法律只能约束大多数人,不可能约束所有人。

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环境,不同人受到不同环境影响,会形成不同的个体形态。

而极少部分人会因为各种问题而走上犯罪道路,尤其是严重的暴力犯罪道路,因此法律约束的的是大多数守法公民,惩戒的是少数犯罪分子。

许殷良一竿子全打死,说犯罪是教育不利,法律不健全。这人要是饿极了,杀人越造反,咋不说是墨吏贪赃,官逼民反。

此时就凸显出皇帝智慧高超强弱的重要性,很多时候,皇帝不仅得懂得多,更多时候必须是个奸诈的政客。

女帝就事论事顺着陈锦檀的论点往下推,既然法律只能约束大多数人,朕只要能关注大多数人就行了,同时也应该推广教育,将少部分违法乱纪的分子,尽可能拉向遵纪守法的范畴,至于那些死不改悔拒不接受教育的分子,在法律和教育之外,就用严厉手段加以打击。

“陈尚书,朕之所论,可否服众。”

女帝问陈锦檀,陈锦檀其实很想摇头否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得硬着头皮说:

“陛下,兵器关乎社稷,即便以礼教法度约束之,恐怕也难慑服宵小之辈,请陛下三思。”

“朕已思定,无需再议。众卿家谁人还有异议。”

这时田诚上前一步俯首说道:

“陛下,臣请求辞官告老。”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纷纷看去田诚。女帝神色立时沉了三分,脸颊不禁抽搐,这是在逼朕呀!

“何故辞官!”

女帝厉色反问,田诚坦然说:

“臣未能排解陛下忧虑,自感有愧,故而自请辞官告老。”

田诚近年五十有八,占着刑部尚书的位置得有十多年,五十八岁的部级官员应该说还年轻,至少也要六十二岁后开始退休问题。

但是搁在当下,官员没有重大过失与自身问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辞呈,无疑让皇帝为难,是在向皇帝施压。

首先,王朝政治的体制和形态,决定了官吏的任免关系到皇权与国家的稳定,因为新任免的官吏,皇帝可能无法信任,也可能因为官吏的调动,导致利益关系网络的更变。

因此尽管变动的只是一个官员,但是官员背后的团体也可能发生改变。

而皇帝长期任用的官吏,已经形成成熟的人际关系与依附关系,这种关系的交接和转变,必须是首脑人物的之间的交接转变。

而交接者提出的新人,又必须被当权者所接受认可,并继续延续此前的政治惯性继续延续,因此核心官吏的任命和任免,牵扯到一系列的人际关系和政治关系。

官吏若非政治过失、年龄问题与身体问题提出辞呈退休,同时处于政治敏期,无疑是在以退休告老,向皇帝施压,而施压的资本,就是以自己派系为首的政治分量,迫使皇帝进行一定的妥协。

刑部尽管在岐帝国内部较为弱势,但那是以前,女帝要有所作为,就必须让权力架构恢复正常,扳倒户部削弱吏部,无不需要重新加以约束,而约束的措施,只能是从制度上约束,这又牵扯到刑部。

女帝要解决这一问题,日后一定会扶持刑部,而田诚又是公孙芸惠信任的大员,田诚如果辞官告老,按制度应该是刑部侍郎顶,或者从御史中任免,其他各部也能举荐,但女帝显然不可能听从户部、吏部的举荐,同时新人终归没有老人使的顺手。

同时女帝也不能保证已经跟随自己多年的班子,新人能放心大胆的任用,对自己还言听计从,但田诚可以。

所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公孙芸惠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