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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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夜谈(1)

下午稍晚时,林毅贤来到机械司,找沈云卿问话:

“海郡王,西辽之事你知道多少?”

“林大人为何问起此事?”

“薛伯充在西辽先是歼灭了四万肃汝骑兵,后又在拓州与徐忠乾包围了五万人,又在永义与肃汝七万对峙,据此前来报,肃汝南侵兵力达十八万人,以西辽十五万兵马,岂能招架得住。”

“那林大人以为西辽有多少兵马?”

“现在百官都在传,是薛伯充将塞外主力都拉去了西辽,合围了肃汝,少说得要二十五万兵马。但如此一来,塞外岂非兵力空虚。纵然向关外调集了二十万新编岐军,但也不足以敌挡忽喇大军南下。薛伯充此番是拿朝廷的江山做赌注,博他的战功。”

“林大人,此话严重了吧。军机大事将帅之道,岂是我等能在后方所能揣度,也许薛将军料定忽喇犹豫不决,趁机东进稳住西辽,然后再抽兵西去塞外,如此既稳住了西辽,同时还能兼顾塞外,岂不是一举两得。”

“但万一要是失守,可就得不偿失了。”

“话虽如此,但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之法,有时只能冒险行事。”

这古代由于通信不发达,而战场瞬息万变,主帅根本来不及向后方请示,只能自己做出决断,决定采取什么策略。

而后方往往不知道前方的情况和难处,经常仙人指路瞎指挥,皇帝没有军事能力,还要遥控大军指点江山,将帅不听,皇帝觉得你有野心,将帅听之任之,赢了倒还好,要是败了,拿你当替罪羊。

最可怕的是皇帝对你起疑心,又缝多事之秋,内朝的小人在皇帝身边煽风点火进谗言,最后把江山给搞完蛋了。明朝后期就是典型的文官酸,武官惨,皇帝吊死煤山上的悲剧。

薛伯充此番作战行动是沈云卿献计献策,兵部和女帝认可的大胆军事行动,所以皇权政治层面没什么问题,但眼下这个消息还不被文官集团所知,表面现象在外界看来就是薛伯充胆大包天,不顾朝廷软肋暴露在兵锋之下。

同时林毅贤最近十年羽翼渐丰,薛氏是横在周晟称帝的一大阻碍,薛伯充如果继续积累战功资本,日后会成为难以扳倒的大山。

林毅贤背后吐槽薛伯充,多少有些文官的酸葡萄心理。

见沈云卿讳莫如深回避敏感问题,林毅贤只好不再多问,转而询问新币一事。

“新币的冲模全已完成,明日是否安排试样冲制。”

“明日先冲铜圆,尤其是五贯和一贯的新币,铜板较厚,可能还需调整机器与模具。另外,本王考虑明年在孟津县黄河边的炼炉厂旁兴建一处轧钢厂,用于生产钢板、铜板、圆钢、铜棒,光靠工部的样机,远不能满足当下使用。”

“这轧钢样机已经不菲,兴建更大轧钢坊,花费惊人呐。”

“话虽如此,却不得不为,而且金戋寺开禁,为的就是将民间钱款为朝廷所用。只要轧钢坊建了起来,投入的钱款将迅速回本,而且利润极为丰厚。”

工业基础设施投资的起步代价很大,从农业转型进入工业起步,没有足够的国力根本干不了。

而西方的办法是通过对外扩张侵略和掠夺奴役,完成自己的第一次、第二次工业化。而中原王朝强大的国力,辽阔的疆土,庞大的人口,只要不是碰上昏君恶吏和蒙昧无知的统治阶层,完全可以依靠国内力量进行工业置业,无需对外扩张掠夺。

尽管有足够的国力投资工业,但对农耕王朝而言仍然是个巨大的支出。

沈云卿开放金戋寺,吸引民间资本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借资金投工业,一旦完成初步投资进入回报期,工业设施就能不断的自我增殖迭代,迅速回哺资本经济。

林毅贤对工部发展已经超出了预期,在他看来,目前的一切已经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进一步的扩张和发展,看不到更远的未来。面对巨额投资,林毅贤不免有些彷徨。

新币的生产除了需要设备和模具,还要铜板和铜棒,铜板、铜棒只能靠轧机生产获取,传统的铸造、人力捶打无疑无法满足大规模制币的需求。

枪管的生产一样需要轧钢生产的薄钢,没有工业化的轧钢厂,批量制造枪炮就是天方夜谭。

就在二人说话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女官:

“海郡王,欧阳大人请郡王酉时四刻(晚六点)前往诗合园冬梅阁商议要事,请海郡王务必前往。”

“有劳大人亲跑一趟,请转告欧阳大人,本王会按时赴会。”

“那下官告辞了。”

待那女官离去,林毅贤话锋一转说:

“金戋寺今非昔比啦,日后的朝廷,恐怕要更多依仗金戋寺啊。”

林毅贤语带弦外之音,沈云卿岂能不知,他说:

“都是为陛下分忧,户部也好,金戋寺也罢,都是在为朝廷的天下办事,何分彼此内外。林大人此言若是让陛下听去,可就为难沈某了。”

“呵呵,这倒也是,呵呵……”

如今工部羽翼日渐丰满,金戋寺的扩张又将给工部带来巨大红利,沈府的财势也将如日中天,林毅贤现在无疑是在周晟谋划未来的帝位,这一点沈云卿一场清楚,但他更清楚权利之下的危险,和权力之上的寒冷。

晚上,沈云卿按时赴约,去往诗合园的冬梅阁,欧阳羽已经等在二楼。

农历的六月底七月初已经入夏,但今年夏季的气温格外的低,比往年低了足有三到四度,加之当下大气环境良好,相较于近现代动不动四十一二度,四十四五度的极端气温。

当下的夏天气温最高也就三十三四度,三十五度就已经非常罕见,今年入夏的气温最高才二十五度,入夜后气温迅速降低,加之风又大,夜间行走在外,还得披上一件长衣才行。

见到欧阳羽时,她已备下小宴。

“海郡王来的真是准时。”

“机械司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让欧阳大人久等了。”

“海郡王请坐吧。”

沈云卿径自入席,桌上的佳肴很是丰盛。

“不知欧阳大人今日约沈某到此相谈何事?”

“一些私事,也有一些公事。”

欧阳羽说话时,脸看着阁外的夜空,给人以惆怅孤寂而又仪态万千不失风度的美感。

沈云卿琢磨着她话中的“一公一私”的深意,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这些年来,欧阳羽还从来没有交涉过真正意义上的私事,因为她不需要,她的位置决定了只有别人求她,没有她求别人。

沉寂了片刻,沈云卿问她:

“既然为私,那就先说公事吧。不知公事是陛下的公事,还是内司府的公事,亦或者金戋寺的公事。”

“我已命人初步核算了金戋寺账目,与财阀们的身家,即便按每人十万贯计,此番筹款至少七千万贯,抵朝廷四年税赋。然十万贯对这些财阀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因此绝不止七千万贯,这笔钱如何用,如何还款,海郡王可有想好。”

“欧阳大人是担心沈某经营不善亏的血本无归。”

“本官相信,以海郡王手段,亏本断然是不能的,但这可是一笔巨款,每年所需支付的利钱十分惊人。”

“是的,确实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但欧阳大人可曾算过,朝廷每年应该实征多少税款?”

“十年之前本官就已算过。一百六十五年前的天聪年间,我朝岁入达三千七百五十余万贯,至此之后未再超过三千七百五十万贯。之后一路下滑至十年前的一千两百万贯,但是一百六十五年间朝廷累计铸发铜钱超过二十八亿贯。若按天聪年间物价计算,朝廷现在的岁入应该是六千至七千万贯,但实际只有一千八百万贯,这还是在盐政、高粱新政之下的岁入,若不计两者,恐怕更少。”

“私下百官常言欧阳大人是我朝第一账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欧阳大人大体所言基本属实,若按天聪年间岁入计算,当时全国定户才四千余万人,但岁入却有三千七百五十余万贯,如今人口逾六千万,岁入才一千八百万贯,显然是不正常的。

而且这是欧阳大人的账本,本王演算的数额恐怕更大。”

“哦!”欧阳羽突然瞳孔一凝,要说理财经商,自己可能不如沈云卿,但是论算账,她绝不认为会不如沈云卿。“海郡王所得数额为多少?”

“沈某若是说出口,还请欧阳大人莫要吃惊。”

“如此说,海郡王所得实额要比本官还多。”

“岂止是多,朝廷岁入至少是这么多。”

沈云卿竖起两根大指,欧阳羽微蹙秀美说:

“八千万贯。”

话音刚落,却见沈云卿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是两亿。”

“两!”欧阳羽大惊失色,心中的震惊此刻跃然脸上:“怎能有两亿!”

“因为税制存有弊端,官吏经营不善,地方贪污成风,商贾偷税漏税,加之开国至今铸钱毫无节制,大量铜钱被囤积在民间,而钱不转,就只能囤着。”

“那也不能算出两亿的岁入,若按此推算,天聪年间岂非更少。”

“如以本王算法,天聪年间岁入应该有八千万,当时铜钱比今日更值钱,今日铜钱已经价贱,本王称之为贬值。”

“这我知道,但无论如何也算不出两亿。”

“那是因为朝廷算账方法不同,税制有弊端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