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某人酷酷回了句：“我比较喜欢平淡。”
“切！你要真喜欢平淡，就该无欲无求去庙里当神仙去，而不该来这燕州战地。”
“谁说的？”
“虾咪？”她一手搭上耳朵，作倾听状。
白什夜重复：“谁说我喜欢平淡，就不能征伐天下？”
楚少楼收回搁在耳后的手，没好气地说：“当然是我说的。”又凑近他，“既然你这么想征伐天下，总得有个理由，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什夜也凑近他，修长的手指托着雅洁的下巴，回答：“不为什么，只因想，所以做。”
“是这样啊？”楚少楼托腮、皱眉，“我先前还以为你会有一番豪言壮语，比如说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啦，为你母亲报仇雪恨啦，或是为满足自己将‘天下踩在脚底’的宏图大业啦，难道不是？”
白什夜改单手托下巴为十指在下鄂处交叉，笑道：“随你怎么想，是，与不是，都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
“既定的事实？你是指你收复燕云十六州，还是指你君临天下？”楚少楼脸上浮现一抹深笑，很动人，很销魂，更让白什夜心内一震。他问：“你笑什么？”
“啊？没笑什么。”她以手扇着风，“我只是刚刚想到，昨夜我进贡城后，这里的守军有一部份连夜就离开了贡城，有的往红南城，有的往燕城云城去，估计、大概贡城失守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开了吧？”
“你！如此重要的消息，你……”白什夜盯着楚少楼的笑脸，半晌，俊颜微冷，几近咬牙切齿地问：“你故意的？”
“哪有？我凭一人之力拿下一座城，你以为我像吃一顿饭那么简单？几千上万人，腿长在他们脚上，我犯不着为了捉他们而因小失大，是也不是？”楚少楼的眼睛烁烁生辉，闪着天真无邪之光。无辜无辜，我很无辜，我真的真的很无辜！
不错！无论她用的什么办法一夜拿下贡城，到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试问天下除她之外，还有何人可以做到？只怕他也不能！思及此，白什夜面色缓和下来，问：“为何方才不说？”
“早一个时辰说晚一个时辰说有差吗？横竖消息已经走露，注定你攻其不备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接下来的杖肯定没这两天那么好打。”楚少楼耸耸肩，似乎并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反观白什夜却不然，他神色肃敛，顿了顿，起身便往外走。
“哎，你去哪？”楚少楼跳起来，掠至门口，挡住他的去路。
“出兵！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必须今夜拿下红南城，届时刘仁与秦寿主力开来方可一斗！”白什夜说着就要越过她。
“等等。”楚少楼笑嘻嘻移身，双手大张搭上房门两侧，直接把房门给堵了个严实，“大军还有起码八日才能到来，就算你攻下红南城，连带降兵在内怎么说人数也超不过三万。只要刘仁与秦寿的主力一到，随时降兵都会倒戈相向，到时你腹背受敌要怎么办？”
白什夜被迫停下，看着她，“这我知道。从这里往燕州快马单骑最少要三天，行军的话少则四天，即便消息走漏，以飞鸽传书的速度论，燕州主力也要四天后才能到达此处。而云州就不用说，收到消息后至少也要七八天行军。在这段时间，足够我收服三城降兵。届时坚守珑城，伺机夺下周边小城并非难事！”
“啧啧！”楚少楼闻言摇头叹息，啧啧有声，态度极是轻慢。
白什夜见她行为古怪，深深看她一眼，问：“你想说什么？”
她再度长叹，拿眼尾瞄着他，“我叹，我看错了你！”
他眯起眼，扬唇问道：“我做了什么让你失望了？”
“第一，以你的人格魅力要四天内收服降兵我是没什么可说，但说到坚守珑城，等燕州主力来了你就等于化主动为被动了。第二，你非得等大军到了才迎战燕州主力，届时云州军队也抵达了，他们两军汇合，就算到时你有王师大军在手也是以少敌多，这又是一件很被动的事。第三，王师中的副将，除了那个容齐外，其它几个可都是你的敌营里的人，他们要使点小手段，故意拖大军的脚程，大军只要迟一两天到，你就孤军无援了，到时粮尽人亡也未可知。第四……”
“你不用说。”白什夜抬手压住她的唇，阻止她说出更多的弊端，目光灼灼看着她，微微一笑，“这些我都知道，但兵向险中求，这一次我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成则王，败为寇，是吧？”楚少楼也目光灼灼地回视他，同样微微一笑。
白什夜颔首，推开她，“你若有兴趣可随我来，若不喜欢便在此休息，明天回珑城等我。”
楚少楼侧过身让道给他，在他跨出房门时，低声说：“处处被动，险中求胜多辛苦啊？为什么不找另一条出路？”
白什夜驻足，扬眉，“另一条出路？”
“对。”
闻此言，他似笑非笑，似是了然，“另一条出路，也非万无一失，相反，对我来说那可能更为凶险，弄不好不仅仅是一败涂地，而是——万劫不复！”他知道，她能听懂。
“哦？”楚少楼却做不解状，眸中笑意跳动着，令她的眸光流彩炫人，“让圣骨天人助你夺天下，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是，这确是他一直希望的，然而她的举措已经超出了他的希望，他到今天才知，她不仅仅是个可以助他的能人，她还可以是个对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敌人——如果她愿意的话。而最重要的是，他对她的心，也超出了他能自制的范围。是以，白什夜无言，和楚少楼相隔两步相视，久久未能移步。
最后，楚少楼先收回视线，走回室内，打着哈欠说：“我今天要睡个好觉，不跟你去那什么红南城了，明天我回珑城等你。至于——要被动地与刘仁秦寿苦战一两个月，还是要主动出击速战速决，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啦！晚安，小白！”她在关门前，朝门外的白什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后者回以一笑，算是达成某种共识，接着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