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着罢。”白什夜在桌子旁边坐下,关心的却是其它问题。他问:“近三日可有消息?”
欺霜便是早探知主子的关心的问题,无需思考便喂给他最近的消息:“一切都在爷的预选料中。闻知爷仅带五千军深入燕云险地,京中诸位便料定爷必死无疑,是以又开始明争暗斗。昨日京中消息来报,左相孙仲衡正集结一派大臣向皇上施压,逼迫他废黜太子、另立东宫。”她说着从袖里抽出一封密信呈上。
“逼得好。”白什夜微笑着接过密信,却不急着看,又问:“我大获全胜之事,可有走漏消息?”
“严将军本想压下这几天的消息,但是……”欺霜看向一边闲着纳凉的楚少楼,“楚少爷当天就命人快马回京告捷,照驿马脚程算起,约摸这两天爷攻下燕云十六州以及病倒的事都会传到沧都皇廷。”
“哦?”白什夜闻言,笑望向正端起粥碗开吃的楚少楼,“捷报上都说了些什么?”
“启奏皇上,十三殿下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终不负皇命,以二十二日之期收复燕云十六州并缴获粮草美人无数。殿下力竭病危,军医束手无策,臣斗胆恳请皇上恩典,着京中太医来诊,迟恐殿下病情生变,罪臣容齐,严夕宇呈上。”楚少楼朗诵似地念完一大段,笑睇向他,“我第一次写奏表,文采还不错吧?”
“奏折不是这么写的。”白什夜轻哼,脸上却同时浮起笑意,问她:“为何要发这封捷报?而且还是当天就发?”
“一件事情看准了自然要马上做,否则失了先机,那就事倍功半。”楚少楼呷了一口粥,卖关子之余,也不忘称赞欺霜,“冰美人的手艺真不赖哦。”
受到称赞,欺霜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什么话都没说。
白什夜面对热气腾腾的药粥却无动筷之意,反而兴味盎然地看着似乎不欲多谈的楚少楼,“愿闻其详。”
“你难道猜不到?”楚少楼再喝一口粥,斜睨着他。
“我想听听,你想的,与我想的是否一致。”
楚少楼搁下碗,竖起食指,敲了敲桌面,说:“若是等你醒了再发捷报,小道消息就会比捷报更早传到沧都,有心人必会拿来大作文章,比如说十三皇子在燕云十六州大胜之后拥兵自立不思还朝,图谋不轨招兵买马等等的罪名,到时你想再还清清白白的形象可就有点麻烦了。”
白什夜点头,又问:“那为何在奏表上说我病危?”
楚少楼笑道:“沧都那儿不是有很多人都等着看你死吗?让他们越早知道你命不久矣,就会越早对你放心。一知道你活不久的消息,就算你一年半载不回沧都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这么一来你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在这燕云地区招兵买马,屯粮练兵保存实力,以期它日如他们所愿干点图谋不轨的事。简而言之,告捷是假的,报病才是真的,最后叫你老爹派太医来,那是做戏做全套。”
不错,做戏就要做全套!楚少楼所言,当真句句如他所想。白什夜笑笑,突然站了起来,对她合手一揖,“如此,我今日正式拜少楼为军师。”
“军师嘛……”楚少楼托着腮,想起了三国时候的诸葛亮,“话说汉朝时期,有一人叫刘备,为请诸葛亮出山助他得天下而三顾茅庐,吃了三次闭门更才得待见。不如我也让你吃三次闭门更再当这个军师,小白你说好不好?”
白什夜微微一笑,提议道“要不要我在那颢山之上也给你盖一座茅庐?你要我多少顾都行。”
楚少楼闻言,立即采纳,“好啊,那你今天就让人去盖。”
“没问题。欺霜,呆会儿就吩咐下去。”
“是。”欺霜目光不善地瞟了楚少楼一眼。后者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将药粥喝了个碗底朝天,站起来伸一个懒腰说,“去后山找人的事小白就交给冰美人去好了,我好困,先睡一会,没事别打扰我。”说罢,蹬蹬跑到还未收拾的床铺,一头倒下就睡了。
白什夜见了,只是摇头而笑,脸上浮起一抹宠溺。欺霜原本看楚少楼不善的目光更是一沉。却听他端起桌上的粥轻呷一口,赞道:“欺霜的手艺又精进了,这粥味道极好。”
欺霜闻言,不善的神色立缓,微微垂眸道:“厨房里还有,爷若喜欢我再去端来。”
白什夜点头。欺霜立即转身退出房。她前脚一走,另一个白影后脚便踏进屋内,正是胜雪。“爷。”
白什夜微颔首,继续喝粥。胜雪目光移向床上睡着的楚少楼,轻道:“楚少爷三天来日夜守在爷的身边衣不解带,连爷身上的刀伤箭伤也都是她亲自处理,估计撑到今天累得不行了。”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白什夜手一顿,搁下粥碗。
胜雪点头说:“将士们看了都被感动。我和霜师姐也奇怪,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爷,却不知这次为何……或许,她真的被爷的真诚感动了。”
白什夜起身,走向床铺,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很快发现楚少楼眼下的青浅色眼袋,不由心疼地蹙眉。贪睡嗜睡的她,当真为了他三天三夜不合眼!她可是,真的开始在乎他了?
胜雪望着主子即心疼又怜惜的目光久久落在床上的人未肯移开,清冷的眸中掠过一抹了然,将手中刚刚接到的密信搁在桌上,悄然退出这方天地。
当欺霜端着药粥回来,在经过窗外时,正巧亲眼目睹白什夜俯身在楚少楼额上烙下了一吻。她轻咬唇瓣,端着托盘推门而入,“爷,粥端来了,要现在去请严将军吗?”
“去吧。”白什夜站在床前并未回头。
“是。”欺霜垂首,脚步本应如浮云般轻灵,此时却有几分沉重。她在屋外撞见了胜雪,对上后者清冷透彻的视线,不由别开头,足尖点地,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