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白话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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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微子篇第十八

1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微子离开了纣王,箕子做了他的奴隶,比干因谏劝而被杀。孔子说:“殷商末年有三位仁人。”

微子是商纣王的哥,纣王无道,微子便离开了他;箕子是纣王的叔,纣王无道,箕子进谏不听,遂就装疯,把自己降为奴隶;比干也是纣王叔,纣王无道,比干力谏,不听再谏,谏得纣王心烦,就把他的肚子剖开了。孔子把这三位看作仁人,没错。

2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柳下惠做法官,多次被撤职。有人对他说:“您不可以离开鲁国吗?”他说:“正直地工作,到哪里去不会被多次撤职?不正直地工作,有什么必要离开祖国呢?”

这话精辟。天下无道时,为人正派的人到哪里都可能被贬黜。保持你的正派作风,想撤职让他撤去就是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有“三黜”,必有三任,说明真有留爷处。

3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齐景公讲到对待孔子的打算时说:“用鲁君对待季氏的样式对待孔子,我做不到;我要用次于季氏而高于孟氏的待遇来对待他。”不久,又说:“我老了,不能用他了。”孔子离开了齐国。

齐景公在忽悠孔子,先说要比照谁谁的级别用他,后来又说不用了。许多身处高位的人都学着忽悠人,一直忽悠到今天。忽悠是一种官场技巧,也是一种官场通病。这与孔子力倡的信实恰恰背道而驰。

4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齐国送了许多歌姬舞女给鲁国,季桓子接受了,三天不问政事,孔子就离职走了。

我们从前边的章节看,许多次都是别人炒孔子的鱿鱼,而这次是孔子炒别人的鱿鱼,可见孔子是有骨气志气傲气的。你昏庸无道,我还在这里耗着干吗?道不同,不相与谋。

5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楚国一个叫接舆的狂人走过孔子的车子时,唱歌:“凤凰呀,凤凰呀!为什么这么倒霉?过去的不能再挽回,未来的还可不再着迷。算了吧,算了吧!现在的执政诸公危乎其危!”

孔子下车,想同他谈谈,他却赶快避开,孔子没法同他谈。

接舆是个隐士,他可能先前与孔子一样,为自己的理想不辞劳苦地奔波,理想实现不了,就当隐士了。这首歌既是唱他自己,也是唱给孔子听,劝孔子“算了吧”。孔子想跟他详细谈谈,人家不谈,看来是真隐了。

6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

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

子路曰:“为孔丘。”

曰:“是鲁孔丘与?”

曰:“是也。”

曰:“是知津矣!”

问于桀溺。

桀溺曰:“子为谁?”

曰:“为仲由。”

曰:“是鲁孔丘之徒与?”

对曰:“然。”

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

子路行以告。

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长沮、桀溺两人一同耕田,孔子在那儿经过,叫子路去问渡口。

长沮问子路:“那位坐在车上的是谁?”

子路说:“是孔丘。”

又问:“是鲁国的那位孔丘吗?”

子路说:“是的。”

长沮说:“他应该晓得渡口在哪儿呀!”

去问桀溺。

桀溺问:“你是谁?”

子路说:“我是仲由。”

桀溺问:“就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

回答说:“是的。”

桀溺便说:“天下像洪水一样的祸患到处都是,你们同谁去改革它呢?你与其跟着孔丘那种躲避坏人的人,为什么不跟着我们这些躲避整个社会的人呢?”说完,仍旧不停地做着田里的营生。

子路回来报告给孔子。

孔子很失望地说:“我们既然不可以同飞禽走兽合群共处,若不同人群打交道,又同什么去打交道呢?如果天下太平,我就不会同你们一道来从事改革了。

长沮和桀溺也是隐士,他们认为改革无望,劝子路也来归隐。孔子听后,不以为然。他认为,正因为天下不太平,我们才有责任鼓吹改革。可见这老头还是矢志不移。

7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賶。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

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

子路拱而立。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

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子路跟随着孔子,却远落在后面,碰到一个老头,用拐杖挑着锄草用的工具。

子路问:“您看见我的老师了吗?”

老头说:“四肢不劳动,五谷不认识,谁晓得你的老师是谁?”说完,便拄着拐杖去锄草。

子路拱着手恭敬地站着。

干完活,老头留子路到他家住宿,杀鸡、做饭给子路吃,又叫他两个儿子出来相见。

第二天,子路赶上了孔子,报告了这件事。

孔子说:“这是位隐士。”叫子路回去再看看他。子路到了那里,他却走开了。

子路便说:“不做官是不对的。长幼间的关系,是不可能废弃的;君臣间的义务也是不能免除的。你想洁身自好,却不知道这样便是乱了君臣关系。君子做官,只是尽其应尽之责。至于我们的政治主张行不通,早就知道了。”

这位说孔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头也是一位隐士。历朝历代有许多有才干有抱负的人因与现实相悖、不容于现实而去归隐。孔子不放弃自己的主张,就想当官,就想通过当官来贯彻和实现自己的主张。与隐士相比,孔子的精神更积极,更值得称颂。

8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被遗弃的人才有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孔子说:“不动摇自己的意志,不辱没自己的身份,是伯夷、叔齐罢!”又说,“柳下惠、少连降低自己意志,屈辱自己身份了,可是言语合乎法度,行为经过思虑,也就是个这。”又说:“虞仲、夷逸逃世隐居,放肆直言,行为廉洁,废弃权贵。我就和他们这些人不同,没有什么可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伯夷、叔齐意志坚定,不辱没自己的身份;柳下惠、少连一直在做事,但因其做事,有时会受辱;虞仲、夷逸避世隐居,肆意直言。以上这些人各有特点,孔子属于哪一类呢?孔子说,我与他们都不同,只要能实现我的主张,怎么都可以。确乎与众不同。

9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太师挚逃到了齐国,二饭乐师干逃到了楚国,三饭乐师缭逃到了蔡国,四饭乐师缺逃到了秦国,打鼓的方叔入居黄河之滨,摇小鼓的武入居汉水之滨,少师阳和击磬的襄入居海边。

古代的天子或诸侯在用饭时都要奏乐,吃一顿饭,奏一次乐,所以,奏乐的人被称为一饭乐师、二饭乐师、三饭乐师、四饭乐师。这么多的乐人都逃掉了或走掉了,可见,这是一个很不仁德的君王。

10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周公对鲁公说:“君子不怠慢他的亲族,不让大臣抱怨没被纳用。老臣故人如果没有发生严重过失,就不要抛弃他。对谁都不要求全责备!”

一句话,要对所有的人施爱。

11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

周朝有八个有教养的人: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

这八人已无可考,我们就认为他们是有教养的人士吧。而且,他们可能教养很高、很君子,但我们不明白他们各有哪些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