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理事的耳房中,王夫人和凤姐按照旧例将即将到来的端午节一干事宜商量完。王夫人把凤姐留在屋里,将屋里的人,一并遣了出去。平儿知道她们姑侄俩商量的是要事,知机的从房里出来,站在廊下,守着门,无论什么人一概不许进来。
屋里面只剩下两个人,王夫人端起手中的茶盅,抿了一口气茶问:“这个月,琏儿给元儿送钱,她可传出什么消息没有?”
凤姐摇了一下头,看到王夫人顿时阴下来的脸,忙宽慰道:“要我说,其实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说明大妹妹在宫中一切安好,所以并没有消息传出。”
王夫人皱着眉毛,不满放下茶杯,“铛”地一声刻在桌子上,斜睨了凤姐一眼,斥道:“你还年轻,没经过,这宫里的事,你不懂。”
因为从皇后那里知道正熙帝要纳元春入后宫,静太嫔对元春态度大改,不仅处处抬举她,还向她露了那么一丝口风。
家里送元春入宫不就是为了让她飞上枝头吗?如今眼前美梦就要成真,元春忍不住在家里给她送钱时,说了出来。
收到元春传出来的消息,王夫人当时喜得都差点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但是因为事情还没有最后落定,所以只能听元春的话,勉强按捺住那个向外宣扬心思,静等元春被册封,她成为皇后岳母那一天。
谁知道去年年底皇帝确实册封了一批妃嫔,但是那里面没有元春。王夫人不明所以,传信给元春,元春没有回话。
那个时候,元春没回王夫人,是因为最开始,她也是懵的,不知道原因。不过在她从静太嫔那里得知原因之后,她没告诉王夫人,是因为她不敢说。她怕家里放弃她。
要知道,曾经薛姨妈想送宝钗入宫,何尝不是舅舅王子腾见她入宫多年久久不见成效,所以转移了目标。反正不管是她,还是宝钗,都是他外甥女,左右都没差。如果不是王夫人坚持,并且薛家有薛蟠杀人这么一大把柄可以做文章,说不定这会儿宝钗都已经进宫来了。但是没了宝钗,史家,王家,甚至贾家,也都还有女儿。如果知道她没希望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转而送别人入宫?
王夫人拿着手帕用帕子擦了擦嘴,说:“琏儿整日在外面跑,你让他也尽点心,好好打听打听,总不能拿着银子出去,什么事都没办不是?”我可是提供了打听费用的。
听懂了王夫人话里的潜台词,不提钱则罢,提起钱来,凤姐底气一下子变得足起来了,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抱怨兼诉苦:“我家二爷为了大妹妹的事,可是跑前跑后,不知道请了皇后宫里的马太监喝了多少次花酒了,就是银子都塞了五千两了。偏偏二爷去账上支银子时,账上一直拿不出来,因为时间紧急,二爷是拿我的私房银子顶上去的。”
说起贾琏拿她的私房银子,凤姐就是一肚子。这钱,并不是贾琏和她要的,而是把凤姐身边的名为安儿的大丫头哄上了手。结果,那个安儿为了贾琏几句抬她做姨娘的甜言蜜语就把凤姐给卖了,要不是平儿细心,发现了端倪,凤姐的压箱底银子都被挖空了,估计她还不知道呢。
为此,凤姐和贾琏不仅大吵了一家,并且还把安儿发卖了出去。安儿原本还指望贾琏能救她呢,结果,最后还不是跪在她脚边磕头求饶。可惜,晚了。在知道事情的那一刻,她王熙凤就发誓,要轻饶了背主并勾引她丈夫的安儿,她王熙凤就是粉头养的。
前几天凤姐和贾琏吵架,不仅吵得很凶,而且她身边的大丫鬟也少了一个。饱经阵仗的王夫人一看,就猜出了是风流成性的贾琏又偷了凤姐儿的丫头,想想凤姐自从嫁给贾琏以来,两人三五不时的因为贾琏“偷嘴”而吵架,忍不住劝了几句:“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琏儿的太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凭谁也越不过你去。你也差不多点,只有千里追贼,没有千夜防贼的,你闹闹也就消停了吧。”
凤姐儿虽然没有听进去,但碍着王夫人是她的长辈,只能点头称是。
……
“鲸卿,快点。”宝玉拉着秦钟从内书房出来,兴冲冲的往贾母院内跑。
自从在东府结识了秦钟之后,宝玉就和他约好了一起读书。自从秦钟来贾家族学里附学之后,虽然宝玉读书,依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到底比起以前十天半个月恨不得都不摸书本一下,好多了。所以,贾母和王夫人,对能引导宝玉“上进”的秦钟态度很好,因此,秦钟很快就在荣府这边混熟了。
秦钟见宝玉跑在前面,嘴上喊他,脚步却没停,三步并作两步自顾自地进了屋。落在后面的他见追不上宝玉,索性就不追了,缓下脚步,按照正常速度往前走。
收到家里来人了的消息的黛玉正好从贾母房里出来,看到这个情况,忍不住说宝玉:“哪有你这样的主人,将客人落在外面,自己先跑来的……”
秦钟看到黛玉,先自作了一个长揖,道:“小侄见过林姑姑,顺便向林姑姑道谢。姐姐病中食欲不振,日前吃了林姑姑送过去的蛋黄包和奶黄包,胃口倒比以前好了许多。”
“要谢,你还是谢你的宝叔吧。那点心虽然是我家厨子做的,但蓉儿媳妇那的,可不是我送的,是你宝叔觉得那糕点不仅味道好,而且好消化,派人送过去的。”黛玉不肯抢人功劳,因为秦钟的长揖回了一个大礼。
虽然她对秦可卿的印象还算不错,但是也只限于不错,至于送东西给她,她和她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况且这事又不是她做的,所以,她自然要把事情说明白。
为了让病中的秦可卿多吃点东西,林堇给的黛玉罐头、秋梨膏、龟苓膏、奶糖、奶片等物,东府没少向黛玉要。秦钟来探望姐姐时,自然知道这些事,见黛玉推拒,忙道:“话虽如此,但是我姐姐病中没少偏了林姑姑家的好东西。”
“是东府珍大嫂子和我讨要的,而且她每次派人来要,都送我一大堆比拿走的不知道贵重多少的东西,因此,每次我俩一来一往,都是两清。所以,你真要谢,要谢得人多了,且轮不到我这里。”
说完,黛玉不管秦钟做何想法,因为她急着要去见家里的来人,不想和秦钟多啰嗦,耽误时间,自顾的走了。
她急急的回到西厢,只见屋里的方凳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妈妈,正是林堇的奶嬷嬷陶嬷嬷。
黛玉一看陶嬷嬷,欲语泪先流,拿着手帕拭去眼泪,连珠炮似的问:“陶嬷嬷,怎么是你来了?家里可还好?父亲的身体还好吧?堇哥儿怎么样?琳哥儿可还调皮?婉姨和老姑太太也还好吗?”
“好,好,都好。”陶嬷嬷笑道:“大爷和二爷都很好,长得越发的像老爷了。二爷如今也开始上学了,就在大爷之前附学的扬州知府家读书。姑娘你可不知道,好不容易二爷懂事了,大爷偏又淘气起来。
去年秋天,老爷的一位同年周大人出任广州知府,路过扬州时,顺路来看望老爷。今年大爷和老爷说要去游学,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然后竟然跑去了两广玩耍,把我们吓得不行,没想到老爷还笑呵呵得说什么不妨事。
亏老爷每天还说老姑太太和太太太过娇宠大爷,整日说什么慈母多败儿,其实真要说来,最宠大爷的就是老爷了。”
黛玉闻言笑了,和陶嬷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了林家事。在黛玉这里,不管陶嬷嬷说什么,她都爱听,哪怕是猫儿狗儿打架,都是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