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是在全麻下进行手术的,第二天才能下床、喝水进食。
她体征平稳,输液结束后,贝拉拉陪她闲聊。
不到九点,她昏昏地睡着了。
贝拉拉躺在躺椅上,回想起下午陆北枭让她去做B超检查……
他这么提议,是出于医生对曾经的病患的关心,没有其他的意思。
如果是别人,他会在不是门诊的情况下,对曾经的病患说这些话吗?
不得而知。
啊!那天晚上怎么就没想起来加他微信?
在医院,五点半就要被吵醒,贝拉拉发现眼睛肿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六点四十五分,陆北枭查房到这个病房,察看了贝英玉的刀口。
“刀口挺好的。”他把纱布放好,再把绷带缠上,“绷带会不会磨到腋下?”
“有点,磨得有点疼。”贝英玉如实道。
“他们把绷带缠得太靠上了。”陆北枭熟练而认真地缠着绷带,“这样就不会磨腋下。”
贝拉拉记得清楚,当年她术后第二天,在他察看刀口的时候,她反应腋下有点疼。
他出了病房,就对手术时负责包扎的助手说,绷带不能缠得那么紧,病人会胸闷,也不能太靠上,会把腋下磨得很疼。
陆医生永远这么细致、严谨,就算是细微之处,也要为病患考虑到。
“陆医生,我大姨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贝拉拉问。
“现在就可以下床,下床的时候慢一点,慢慢适应,以防晕眩。”陆北枭说道,“今天可以出院了,我会开出院单。”
“这么快?”她惊诧不已,还以为,还要再观察两天呢。
“她保乳手术,今天换药后就可以出院,三天后来换药。”
“哦……”贝拉拉失魂落魄,出院了,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陆医生,谢谢你。”贝英玉却很开心,这么快就可以出院。
贝拉拉关注着他的动向,果然,他察看自己的病人后回到办公室,就对助手吴培文、周健说包扎刀口一事。
本市最年轻的医学教授,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的高度与境界。
她想起他今日有门诊,马上到七点半查房时间,如果今天没有加上他的微信,出院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陆北枭和吴培文、周健说着什么,两位住院医师时不时地点头,回应一句,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贝拉拉痴迷地看着他,教授就应该是这样的吧,从容不迫,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如果,她是他的学生,或者徒弟,就好了。
他不经意地看过来,正好看见她。
她好像偷窥别人被抓了现行,心慌意乱地低头,小脸红得像苹果。
越是这样,他越是起疑。
她鼓足勇气,慷慨就义似的走过去,“陆医生,我还有事想问您。”
吴培文和周健进了办公室。
“关于你大姨的病情?”陆北枭说道,“马上要查房,不如待会儿在病房说。”
“我不知道怎么护理我大姨,以后如果有问题,我可以问您吗?我可以加您的微信吗?”贝拉拉的声音越来越小,暗暗做了最坏的打算。
医生是不会把私人的联系方式告诉病患、家属的。
果然,他转身走了,“我去查房,你先回去。”
她失落地回病房,心里空空的。
大大小小的医生查房很快,确定几个做了手术的病患可以出院,说几句就走了。
病房护士叮嘱了回家休养、护理需要注意的事项,贝拉拉一一记住。
饮食没有忌口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术后体温会偏高,要多多喝水排尿。
刀口不能碰水,不能冲澡,一周后绷带才能拆了,两周后如果刀口没有异常,可以洗澡,但还不能用沐浴露或肥皂。
如果刀口出现异常,或者发烧了,及时到附近的医院就诊,或者来本院就诊。
其实,跟贝拉拉六年前术后的护理注意事项差不多。
收拾了衣物用品,拿到出院小结,结算了住院费用,贝拉拉拉着行李箱、拎着行李包,跟大姨离开了医院。
坐上出租车,贝英玉笑问:“拉拉,你是不是想在医院多住几天?”
“哪有?”
贝拉拉收回目光,调整好坐姿,惆怅地笑了笑。
回到家,贝拉拉让大姨躺床上休息,然后买菜做饭。
贝玲玉在一家疗养院当私人看护,八点半上班,七点下班。
她下班回来,跟贝英玉聊了一会儿,然后为她擦身。
贝拉拉站在一旁,“大姨,明天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明天一大早我去买菜,黑鱼汤、乳鸽汤对刀口的恢复是最好的,多吃点蔬果。”贝玲玉说道。
“都听你的。”贝英玉的眼里闪着泪花,“如果不是你们,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大姨,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互相照顾。我小时候经常生病住院,你不也是经常在医院陪护我吗?”贝拉拉笑道,心里也有点难受。
“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贝玲玉笑问。
贝英玉擦去泪水,转到别的话题。
贝玲玉说起,苏婷玉明天过来看她。
这时,手机响了,是苏婷玉打来的,详细地问了情况。
其实,昨天手术后她已经打过电话,不过她太忙了,说了几句就挂了。
果然,过了一天,苏婷玉拎着不少补品、水果来看贝英玉,还塞了一千块钱。
“婷玉,你这样就见外了,快拿回去。”
贝英玉怎么也不肯收,苏婷玉把钱塞给贝拉拉,说道:“拉拉陪护你这些天,总要花钱的。”
贝玲玉点头后,贝拉拉才收了,这是姑姑苏婷玉对大姨的心意。
这一二十年,她们和苏婷玉一直是互相帮衬的,苏婷玉的儿子明轩年幼的时候,她们带过两三年。
贝拉拉攻读珠宝设计的学费,还是苏婷玉赞助的。
苏婷玉很忙,坐了十分钟就告辞,“拉拉,你送送我。”
贝拉拉送她下楼,“姑姑,忙归忙,你也要保重身体。”
苏婷玉笑着点头,“对了,来我公司工作,你考虑得怎么样?”
“这几天要照顾大姨,我想好了再答复姑姑吧。”
“拉拉,我公司的翡翠设计能不能推陈出新,全靠你了。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苏婷玉精致的妆容满是微笑,却别有深意。
“姑姑这样说,我压力好大。”贝拉拉笑道。
“好好好,我不逼你。不过呢,你给谁工作不是工作呢?在姑姑这里,起码你不用看老板的脸色。而且我保证,一定会给你广阔的天地,让你发挥出色的设计才华。”
“我会好好想的。”
苏婷玉走向停在一旁的豪车,忽然又转过身,“对了,拉拉,有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的意见。过两天我们一起吃饭谈谈。”
贝拉拉爽快地应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陆冰瑶打来的。
陆冰瑶问她这两天能不能出来陪她逛商场,贝拉拉说要照顾大姨,过几天再看情况。
虽然贝英玉一再表示自己没事,不过贝拉拉坚持不改初衷。
陆冰瑶蔫蔫地挂了,威胁她,下次见面一定把她蹂躏得下不了床。
换药这天,贝拉拉带着贝英玉前往华诚肿瘤医院,6A病区。
出院那天换药的时候,吴培文说了,这次来换药,找他就行。
换药很顺利,吴医生说,刀口恢复得不错。
贝拉拉在换药室外面等候,下意识地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期待惊喜,期待他从某个病房走出来,期待他蓦然出现在面前。
可是,她知道,这个时间点,陆北枭应该在做手术。
隐隐的期待,变成了无望。
她怅惘地叹气,看见大姨出来,立马迎上去。
吴培文忽然眼神一闪,对贝英玉说道:“你来办公室,我有事跟你说。”
贝拉拉预感不太好,跟着进去,手臂却被人拉住。
转过身,她不期然地看见一张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俊脸,本能地屏住呼吸。
上一秒,她绝望了。
下一秒,大大的惊喜。
陆北枭松了手,低沉道:“跟我来。”
她木讷地跟着他走进换药室,愣愣地看他关门。
这个惊喜似乎有点惊悚。
她安抚自己躁动的心,难道是大姨术后有问题?或者病情有变化?
“脱。”他冷沉道。
“啥?”贝拉拉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圆溜溜的瞳眸瞪得大大的。
这还是那个高冷禁欲的医生男神吗?
陆北枭显然没多少耐心,“以最快的速度上床。”
她本能地双臂交叉,捂着胸口,“你想……干什么?”
“你是我曾经的病患,你说我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贝拉拉小脸涨红,惊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速度上床,脱。”陆北枭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拉她上去。
她勉为其难地上了换药的窄床,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六年前的主诊医生要给她检查乳腺?
今天她穿着针织长袖连衣裙加薄外套,非常不方便,必须全脱了才好进行触诊。
贝拉拉迫不得已脱了连衣裙,好在穿了黑色打底裤,不然就全光了。
但是,这样也够够的了。
腰部以上全是露的。
想到此,她觉得自己太污了,人家是专业的乳腺外科医生,在他眼里,病人无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