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马小王子到乡村土包子,这个落差也未免太“望庐山瀑布”了吧。
——斯雪晴
摩星岭峰顶的一块大石上,欧阳雷坐在树荫底下,不住婆挲着手中的半枚古钱。
他从那无名山野离开后,偷偷进入一家农舍偷喝了两碗剩粥,并知道自己昏睡了四天,今天正好是他的农历生日,一个对于他来说极为重要的日子,他身世与师嘱消息的最后希望。
欧阳雷便不顾惊世骇俗,施展身法穿山越岭数十公里,赶到了摩星岭等候。
古钱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分外耀眼,经过千万次的抚摸,每一条纹路都是那么熟悉。这一次能等到他所希望的结果吗?他既害怕,又盼望。
欧阳雷曾经让酒鬼老和尚鉴别过。酒鬼老和尚真号叫****大师,可算是华夏国内顶级的文物大师,他一看见古钱就双眼发直,口水直流,一付恨不得据为已有的神色。
就算是以****大师的阅历,也要查翻古籍,耗费极大精力才查找到一些端倪。他不无羡慕地对欧阳雷说:你这半枚古钱称为“南越金株”,是公元两千年前,南越王赵佗为庆贺开国所铸。共有十二枚,分别代表十二生肖,是南越皇宫的镇宫之宝。你这一枚便是其中的“牛株”,做工冶炼之精细高超,让人不得不叹服。
****大师又说,“南越金株”并未流传后世,所以你这枚古钱算得上是绝世奇珍,可惜只有半枚,又被你这小子磨损的差不多面目全非了,真是暴殄天物呀!如果能有另半枚二合为一,买出个数百上千万美元不成问题,你小子的下半生就不用发愁了。
欧阳雷一手抢回了古钱,他当然不会拿去拍买,这半枚古钱可算是他情感和思念的寄托,他生命的精神支柱,比世间所有的金钱加起来还要珍贵。
就在胡思乱想的当头,欧阳雷看见两个人径直向他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五官精致,齐耳短发,清爽干练,年约二十多岁的职业美女,尽管戴着眼镜,也也挡不住她一双大眼睛的深琢与敏锐。她身穿很标准的深色职业套装,得体的裁剪显得身材凹有致,穿着水晶黑丝袜的玉腿笔直修长,走动间黑色金边三寸高跟鞋发出极有节奏感的声音。
后面一位是近五十岁的男人,样子威严又有大气,略发福的体态,白衬衣西裤领带紧束,虽然是满头大汗,但还是一丝不拘。
两人走近欧阳雷身边三四米处,短发女子眉头微皱,并没有说话,只是对他仔细端详,然后将手中一张纸片样的特件放入怀中内袋,并拿出一物,金光灿灿,正是那另外半枚古钱。
欧阳雷知道这正是他要等待的人,师傅的遗嘱和他的身世之谜即将揭晓。他心中激动得无以加复,眼圈开始有点发红。他霍然站起,跃下岩石,将手中古钱递了过去。
短发女子伸手接过,与手中古钱相拼,两个半枚古钱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一件完整精美的无价之宝在她手中闪耀着。欧阳雷呆呆地望着,有一种亲人久违重逢的感觉。
短发女子将手中完整的古钱反复端详,又交给了身边的发福男人,两人研究并嘀咕了一会。
“先生,请问贵姓?”短发女子冷淡而又客气地问。
“我叫欧阳雷。”欧阳雷尽力控制心情,如实回答。
“原来是欧阳先生,我是斯律师,这位是王律师,这是我们的名片。”短发女子与发福男人分别递上名片。
欧阳雷拿起一看,名片上印着:“昌誉”律师事务所总经理斯雪晴大律师,另外一位是副总经理王福征大律师。欧阳雷自然不晓得,在华夏国律师界大律师资格的崇高地位,更不知道眼前这一位斯雪晴大律师,是华夏国这个年纪绝无仅有的大律师。
“斯律师,老不……我师傅你认识?他是不是有些东西留下给我的?”此时的欧阳雷只觉心乱如麻,嘴唇颤抖着,呆呆的有些语无伦次。
斯雪晴大律师眼中的欧阳雷衣衫褴褛陈旧,通身尘土,胡渣满脸,形销骨立,神色痴迷,咋看之下,像个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乡下土包子。
要不是他手中拿的是真正的证物,她绝不敢相信,这就是委托人所安排的继承人。这一桩CASE非同小可,她以律师的谨慎和周详,极力掩饰心中的疑虑,不得不多问询一下:
“是这样的,欧阳先生,因为事关重大,除了证物符合外,我们还要按程序问你几个问题。”
“请详细描述一下委托人的姓名样貌可以吗?”
“请问你与委托人的关系,以及你们相处的经过,能说一下吗?”
“请问……”
欧阳雷有些不耐烦地对答如流,答案完全正确,让颇有怀疑的她与王大律师不得不信服。
真是苍天有恨!我以前是不是瞎了眼?眼前的土包子竟然真的是继承人,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何德何能?莫非是前世修的善缘?这小子真有****运。斯律师按捺住心中的羡慕嫉妒恨以及另一些复杂的情绪,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欧阳先生,本律所受你师傅的委托,有些‘东西’由你继承,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律所签署一些文件吧。”
“昌誉”律师事务所位于繁华的环市东路的华宇商业大厦,租了三十六层整一层,显示出雄厚的财力。
在一间豪华宽阔的办公室内,斯律师招呼欧阳雷坐在西式意大利真皮沙发上,随意地问:
“我让王大律去保险室拿你的相关文件,你先坐一会,对了,你要喝点什么饮料?不必客气,直接跟我秘书说。”
“热奶茶谢谢。”欧阳雷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对招呼那位美艳的女秘书轻笑着说。刚毅而轮廓感十足的脸容,潇洒而苦涩的笑意竟带有一种奇异的慑人魅力,让女秘书近距离观望地闹了个大红脸。
斯律师心中不悦自已女秘书的失态,但见欧阳雷此时尽管形像如街边乞丐,但神色动作自如洒脱像荣归故里的将军王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纵使第一印像不佳,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白爷爷的传人,总会有些过人之处,倒是不可小窥。便强笑着说:
“我爸与你师傅既有多年的精诚合作,也是那个……老朋友,我们之间不用太多过客气。”
斯律师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原来她的父亲与欧阳雷师傅是老朋友不假,但她却是要称欧阳雷师傅为白爷爷。
尽管她只见过白爷爷两三次,但白爷爷的长相独特,让人一见难望,他头发雪白透亮,三缕长须却是乌黑异常,面容清雅,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让她尴尬的是她口中的白爷爷是这人的师傅,那眼前的土包子岂不是长了她一辈,平白被他赚了便宜?因此便将其间关系略略带过。
“哦,我们原来是世交,怪不得一见你就有种亲切感。斯律师应该年长于我吧,那我能叫你雪睛姐吗?”欧阳雷十分高兴,脱口而说。
斯律师脸色一沉,心道难道我看上去很老吗?岂有此理!看你的样子才像刚出土的文物。还随便就叫人什么姐呀妹呀,分明是一个油嘴滑舌的登徒浪子。于是她便冷冷说道:
“不敢当,先谈公事,私事以后再说。”
斯律师突然冷若冰霜的样子颇有威势,倒让欧阳雷一怔,心道女人这种奇异生物真是难以令人理解。便讪笑着说:
“好好,我们先谈公事。”
他那里知道,眼前的斯律师对他不但大有成见,还深深地失望与懊悔。
原来斯律师的父亲,许多年前在一次酒后曾经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张相片,说这个小伙子怎么样?这是白大师的关门弟子,可算是世间难寻的英杰。
我看这孩子很不错,白大师又对你颇为满意,将来如果有缘,说不定我们两家可以更加亲密。
那时的斯律师正是韶华年纪,明知父亲为老不羞,拿她来说笑,不禁大羞而逃,但没有忘记接过父亲递来的相片。
由于之后父亲的经常有意无意地嬉笑,欧阳雷的影子就悄悄进入了她的心房。她常常躲在房间里拿出欧阳雷的相片反复端详,相片里的欧阳雷面如刀削,眉飞入鬓,肤白如玉,既俊秀又英气勃勃,只看得她双颊发烫。
斯律师常听父亲讲述白爷爷的故事,知道白爷爷是当世奇人,作为他的关门弟子,肯定在各方面都是人中之龙。她又在想,父亲说这是欧阳雷十四岁的相片,自已已经十七岁,如果欧阳雷成年时,自已还不成为了老姑娘?那里配得上人家?
那最后一次见白爷爷时,他对着她笑眯眯地说“女大三,抱金砖”又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个欧阳雷真是她的白马王子?于是这个小她三岁的白马小王子便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这一份复杂的少女情怀,就这样一直埋藏在她的内心最深处,伴随着她的一路成长。三年前父亲退休去美国养老后,“昌誉”律师事务所就交给她打理。她成为了一名极优秀的大律师,“昌誉”的业务蒸蒸日上。
白爷爷委托一事,也顺理成章由她去接手。她是怀着激动与企盼的心情登上摩星岭的,那知摩星岭一见,与相片和幻想中完全不同。那个多年活在她心中的白马小王子,竟然是个肤色如锅巴,既痴且傻的乡村土包子。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是个冒牌货,人的穿着不算,但样貌肤色怎么可以变化如此之大?但这土包子手上的证物,以及他对答情况完全相符,委托人设定的程序让她不得不进行下一步。
只是那一种少女时期的情丝与信念被狠狠击碎的感觉,让她内心无比失落痛恨,她忽然觉得父亲,白爷爷是两个老骗子,与眼前的这个小骗子一起合伙骗取了她最宝贵的青春与情思。
要不是她还有一丝理智,提醒自已是一名有职业素养的大律师,正在办理公事,只怕早将这个土包子扫地出门。
欧阳雷那里知道斯律师心中的小九九,他一口就将女秘书送来的热奶茶喝光,一股热流从嘴到喉直入肠胃,他不由舒服地哼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好像几天都没有东西下肚了,肚子这时仿佛也在证实他所想非虚,“咕噜”地响了几声。
斯律师眼光除了冰寒,更多几分鄙夷:堂堂一代奇人的关门弟子,怎么混得这样落魄,连饭都吃不饱,长期饥饿状态。
“欧阳先生,我看你真有点渴了,要不要来多杯?”她故意嘲讽地问。
“那太好不过了,想不到斯律师这里的奶茶,味道不亚于任何西餐厅,再来两杯行吗?。”欧阳雷性子本就洒脱,既然别人都已经开口,就不需虚伪与客气。
原本只是想客套与讽刺一下的斯律师的肺都要气炸了,这时女秘书已经出去关好房间门,她只好充当临时女侍应,帮欧阳雷冲奶茶。
不一会传来了敲门声,王律师拿着两封宗卷进来,看见正在冲奶茶的斯律师微微一怔,然后笑道:
“欧阳先生真有福气,能让我们总经理斯律师亲自冲茶的客户,可没有几个。”
斯律师闻言更觉满腔气愤无处发泄,王律师是她父亲的多年好搭档,算是她的长辈,实在不好发作,但将两杯奶茶重重放在欧阳雷面前的茶几上,沉声说:
“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王律师打开其中的一封宗卷,拿出一叠文件,将其中一份递给欧阳雷说道:
“欧阳先生,我们的委托人白翼天先生委托了几个事项,其中一项就是让你继承他的一宗物业:鹿鸣山庄。鹿鸣山庄位于本市鹿湖路16号,面积共有五十六亩地,三万多平方米。这是这宗物业的基本情况,请你先看一下。”
斯律师望着有点发呆的欧阳雷,这时突然插话道:
“直观一点吧,鹿鸣山庄的面积相当于大约四个足球场。欧阳先生,你发大财了。这个山庄,光是地皮的价值至少在八个亿以上。”她有心看看欧阳雷被巨富从天而落砸中的丑态,更是加重了声响和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