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是将车钥匙随手一扔,倒头便躺在了沙发里。
她仅着一条短裙走在晚风里,也不知道冻着没有。身子骨也不是那么好,就不知道转过身来先开个口,让他送她回家啊!
平时她也挺主动的,怎么到了他生气的关口反而使起性子,耍起脾气来?
也不知道此刻到家了没有。
拿出手机他想打电话问声平安,可……刚吵的架就跟没事人似的关心人家,这也太……太没骨气了,有失男人的尊严和体面。可是不问?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呢?
唉,烦死了,烦死了。
恋爱这玩意果然让人烦死了,除了这一次,他再不谈恋爱了,死也不谈了。这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就够他受得了,要再谈两次恋爱,他死得都快些。
站起身来,忽然瞥见桌上的饭菜——西芹香干、酸菜鱼、干贝蒸水蛋,外加一碗白饭。他拿手试了试,早已凉透了——她来过?应该是一下班就过来做了这些饭菜,再看桌上摆放的这些乐扣食盒,她应该是想带饭菜去公司给他送晚餐吧!
自己都没吃饭,忙活了半天做了这么些就为了给他送去,八成打算放下饭菜就匆匆赶回家去见自己的哥哥嫂子。
她真的是一心只记挂着他啊!
她爱他,他也爱她,可他们之间仅仅有爱就够了吗?
她甘于平凡的幸福,他却想保有已捏在手心里的一切尊贵。他们之间找不到那个平衡点,也看不见最后的出口。
该怎么办呢?
这一桌子的饭菜该怎么办呢?
干放着可惜了了,取了碗筷,就着冷饭冷菜,柳是吃了个囫囵饭。风卷残云,桌上的饭菜被扫荡一空。放下碗筷,他禁不住叹息,这饭啊还是两个人凑在一块吃得比较香。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用餐,一个人的饭有点孤单,搅得平常的菜也失了滋味。
如此睡了一夜糊涂觉,天刚大亮,柳是就起床了。简单收拾了下,他便往公司去。车停在公司门口,他反倒犹豫不前了。
待会儿在公司见了面可怎么好?
是先跟她开口,还是等她先开口,他再说话?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才好呢?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还是同事间客客气气的假寒暄?如果她提起昨天的事,他该说什么呢?告诉她,别放在心上,过去的事就算了,他会再争取到孙太太的那份合约?还是,为昨天骗她的事而道歉?
疯了,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他连脑仁都疼了。
算了,什么也不想了。
柳是一头扎进办公室,忙活了一通,眼见着快十点了,他径自走进茶水间。什么也不看,打开冰箱,他只往里头瞧。
没有!
居然没有!
他翻箱倒柜地找,愣是没找到那杯熟悉的豆浆。她还真生气了?气到连帮他戒烟的豆浆也不给他买了?
好吧好吧!他承认,昨天的事他也有错,先错在欺骗她,后错在向她发火,最后错在放她一个人回家,却连通电话也没有。
得,他是男人,总要大度一些,道歉的事他先做得了。
柳是回了总监办公室,拿起电话拨会计部的内线,“喂,我是柳是,我找温又微,有点财务方面的事请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温又微?她今天请假,没来上班。”
她没来?她居然没来上班?!不会昨晚回家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柳是顾不得什么所谓的男人尊严,直接拨她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
温又微去的地方,怕柳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孙太太的办公室……门外。
这一坐就是大半天的工夫,咖啡倒是消耗了不少,可还是没能见到孙太太的面。人家用一道门隔着,用一句忙为借口挡着,就是不见她。除了等待,温又微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
孙太太的秘书又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睇着她了,以为她想坐在这里碍眼吗?如果孙太太肯见她,她也乐得早点离开啊!
一头扎到秘书小姐跟前,温又微第二十九次地开口问同一句话:“请问孙太太什么时候有空见我?”到底还得等多久,给个准信吧!
准信?有。
“等孙太太有空的时候会请你进办公室的。”
说白了,孙太太不想见你,任谁也没辙。
她知道昨天晚上的话开罪了孙太太,可她都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了,即便孙太太有再大的气,看她饿着肚子,咖啡喝到胃痛,等在这里这么久的分上也该消气了吧!
她这么小心眼,就别怪她出狠招喽!
温又微忽然站在进出的楼梯口大声嚷嚷了起来:“孙太太,我知道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我知道我错了,我在这里跟您赔礼道歉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种不懂事的小丫头计较了。如果您还想跟柳总监单独谈,在酒店谈,我帮您安排,您看行吗?要是还不能让您满意,我愿意给您安排个……”
门开了,孙太太黑着脸朝她撂下话来:“那个谁……进来说吧!”
温又微不嫌丢脸,她堂堂集团董事长可丢不起这个人。
总算如愿进了孙太太的办公室,四目相对,温又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忐忑不安地瞄了一眼孙太太,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就是提不起勇气跟她开口,就从昨天晚上的事开始吧!
“那个……孙太太,昨天晚上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真心实意地跟您道歉。您看您不开门,不肯见我,我还在外头坐了这么大半天,你就该清楚,我来道歉的诚意了吧!”
孙太太手里翻着文件,压根不曾正眼瞧她,“你的诚意我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这个……”
她把昨天晚上被柳是丢在酒店,孙太太不曾拿走的营销方案送到她面前,“这份为您的公司量身定做的营销方案还请您认真过目,是我们柳总监联合整个营销策划部门努力了一个星期做出来的成果。我昨天晚上仔细看过了,真的很不错,相信您若同意跟我们《嫁》合作,一定会是双赢的局面。”
孙太太一抬手将文件夹扫到地上,看也不曾看一眼,“合作的事,还是请你们公司负责营销推广的人来谈吧!据我所知,《嫁》的会计是不负责这类事宜的。”
温又微弯腰拣起那份策划方案,很宝贝地擦了又擦,“我知道这事不归我管,可是我弄砸的,我总得做什么来补救啊!”她不禁嘟起嘴来跟孙太太抱怨,“再怎么说也是一组人马一个星期的心血啊,就算不喜欢也不该把它扫到地上,太不尊重人的劳动了,是不是?”
她还敢责问她?孙太太怒极反笑了起来,双臂抱怀望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办公室政治风云的小丫头,她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是柳是让你来的?”
“不是。”温又微摇了摇头,毫不保留地对孙太太说了自己今天来的真正意图,“我知道我昨天晚上太冲动,搞砸了这份合约,也破坏了孙太太和《嫁》一直以来良好的合作关系。不为了柳是,单为了营销部和策划部那么多同事多日来的辛劳,为了《嫁》全体员工年终的花红,为了一直待我很好的奚先生和翁总监,我也要替柳是拿下这份合约。”
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
“孙太太,您跟我们也合作了一段时间,撇开柳是,您对《嫁》也很满意,不是吗?以您这样的大生意人、大智慧、大谋略,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关系而做出关乎上百万的决定,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就断了对自己有利的合作。我说的,对吗?”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莽撞是莽撞,可真用起脑子来倒是一点也不输给别人。她说的都在点子上,而她的出现和她执著的等待也是给孙太太最好的梯子,让她可以顺着楼梯安安稳稳地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