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维安长吁一口气,坐回椅子里,脸上现出懊恼之色。
郗萦好整以暇打量他,“咦,你怎么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邹维安掩饰着不自然,“没看见他刚才那脸色么!老宗这人不高兴起来不会骂人,但脸阴得让你吃不消。”
郗萦不以为然,“他爱摆摆呗,你又没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干吗去看他脸色!”
邹维安气笑,“他是老板,咱们打工的敢不看他脸色,还要不要混了?”同时又瞟了郗萦一眼,她好像有点没心没肺。
“我担心他对我有意见……是因为你在这儿。”
“关我什么事!”
“哎,你说实话,你跟他到底有没有……”
郗萦脸色一变,“有什么?”
“在一起呗。他追过你吗?还是你追他?”
郗萦站起来,“你这人真没劲!”
“不想说就不说,干吗翻脸啊?”
郗萦走到门边,忽然又转过身来,“你在永辉也好几年了,听说过有哪个女人搞定过宗兆槐了吗?”
“你不一样啊!”邹维安赶紧恭维她,“你看你从销售部转到行政部,又从行政部转回销售部,公司里有哪个人能像你这么来去自由啊!”
“那是我自己挣来的!”
邹维安见她动怒,着实有些意外,他虽然没想过对郗萦动真格的,但还是挺喜欢她的,也完全不想得罪她,正想开句玩笑把气氛软化下来,然而郗萦一点没有求和的意思,拔腿就走了。
女人只要在职场中活跃一点,身后必定会有一堆传闻尾随她,人们更愿意把她的升迁归因到某种特殊原因上——而且通常这类原因都免不了与某个有权势的男人挂钩,仿佛唯其如此才说得通,才合理,却完全没兴趣留意一下她的实际工作能力。
郗萦鄙夷持这种思维的人,而且从邹维安的话语中,她明确印证了这些人背后没少议论过自己。
她从A车间直接钻进原料仓库,然后横穿仓库前侧,走向对门,那里有道楼梯可以直达二楼大厅——这是条从厂区到办公室的捷径。
边门近在眼前,郗萦正要去推,忽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她回眸,看见宗兆槐朝自己快步走来,她略含诧异,尚未有所反应,左胳膊已被一把揪住。
郗萦没有叫嚷,嘴角含着冷笑,看他要怎么样。宗兆槐闷不吭声把她拉进左旁一个小房间,门随即被关上。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前后不超过五秒。
郗萦以前从未留意过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她每次经过这里,房门永远关着,也没见谁使用过它,墙上有扇一米见方的玻璃窗,透过窗户朝里看,漆黑一片。进到里面她才发现,房间里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黑,外面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她很快看清角落里堆着一些废料——鼻息间还能闻到久不通风造成的霉腐气。
“你什么意思?”郗萦冷冷地斜睨宗兆槐。
他不说话,幽深的眼眸凝在郗萦脸上,缓缓抬手,撩开她额前几根发丝,指尖轻触她的面庞,充满饥渴,用意不言自明——他终于撕下伪饰的面具,不再费心隐藏,就这么赤裸裸地把欲望写在脸上。
宗兆槐并非真的坚不可摧——他情欲的阀门已被郗萦打开,而她不会再让他得到满足,一想到这点,郗萦就觉得快意。
她用力挣扎,但没用,宗兆槐用身体和手臂钳制着她,总是这样,他掌控一切。
郗萦一脸凌厉瞪着他,“放开我!”
宗兆槐毕竟还有些绅士风度,郗萦很快感觉身上的束缚松了些,她果断推开眼前的人,调头就走。眼看手就要碰到门,但瞬息之间,她又被扳转回去,重重地推在门上,她恼怒之际,宗兆槐的脸已经迎上来,双手箍住她两边面颊,开始全心全力吻她。
郗萦抗拒,喉咙里发出含混的谴责,宗兆槐越发用力挤住她,吻得更深,他压抑的热情在成倍释放出来,简直像要把她一口吞下。郗萦奋力抵抗,绝不妥协,却如深陷沼泽,挣扎得越厉害,反而陷入得越深。
她渐渐手脚酥软,意识迷糊,如果不是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也许她会倒在他怀里,任他蹂躏。
忽然之间,郗萦明白过来,宗兆槐是想把她也拖进情欲的漩涡,与他一道沉沦。她笑起来,笑声极度轻蔑,从被他堵缠住的嘴里发出,在幽闭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听上去有几分阴森。
宗兆槐停下来,看着郗萦,他眼里的火寂静地烧着。
“笑什么?”他问,沙哑的嗓音仿佛也被火灼过。
“你不会想在这儿跟我干吧?”郗萦满脸讥讽,“你敢吗?”
宗兆槐默不作声笑了笑,手却摸索到郗萦裙子的拉链,他轻缓却极为果断地将它拉开。随后,他的手探入开口,以一定的力度抚摸郗萦。
郗萦用意志力维持身心冷静,不抵抗,也不示弱,两人笑吟吟地对视,仿佛在进行一场玩笑般的较量。
“你不像原来的你了。”她神情里含着惋惜,还有点居高临下。
“你不见得真的了解我。”他动作粗野,语气却还保持着轻柔谦和。
“我现在知道了,你其实是个假正经。”
宗兆槐一点不恼,浓眉微耸,眼眸中流露出鼓励,“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听听。”
“我认识的人里就数你最虚伪,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有呢?”他上下其手,动作越来越露骨,郗萦没绷住,泄露出一丝呻吟,虽然短促,仍被对面的人捕捉到,他笑意更深。
郗萦定定神,咬牙堆砌出与他等量的笑容,继续剖析他,“你知道很多女孩子对你有幻想,可你装作什么都不懂,你给她们希望,让她们对你唯命是从……”
听到这里,宗兆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显出思索的神情,郗萦以为他被击中要害,正暗自得意,宗兆槐忽然低首凑近她,与她脸贴着脸。
他轻声问:“你呢,你幻想过我吗?”
他这么问的时候,手指猛然探入郗萦下面,那里又湿又热。他直起腰,朝她笑,了然,心照不宣。
郗萦终于扛不住,狼狈地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脸上原本高傲自负的笑容也一扫而光。
“我说了不会再跟你有关系,你也答应了的,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输了,而且气急败坏,尽管明知放弃游戏态度是虚弱的表现。
宗兆槐瞧出她是真怒了,便顿住手,没敢硬来,但他依然紧拥着郗萦。
“我可不可以反悔?”他低声问,像耍赖的孩子,郗萦转开视线。
“你见过有卖反悔药的吗?”她硬邦邦地说,身体也因为满腔怒意变得坚硬起来。
宗兆槐审时度势,终于松开了她。
郗萦衣衫凌乱,唇膏也被弄得乱七八糟,宗兆槐想帮她整理,她脸一偏,躲开,自行扣好衬衫扣子,拉上裙子拉链,又理了理头发,扔下宗兆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郗萦在洗手间补妆,两个女孩隔着门板热切地聊天,她们下午有个培训,内容与时间管理有关,讲师是宗兆槐。
女孩们叽叽喳喳,颇为兴奋,走出隔间时发现郗萦也在,两人立刻不吭声了,互相交换的眼神中内容无比丰富。郗萦只扫了一眼就荡开视线,继续镇定地往嘴上抹唇膏。
下午她去续茶水时经过一间会议室,里面传出欢快的笑声,她捧着茶杯,无聊地往房间里瞥了一眼。
宗兆槐站在讲台前,笔挺的湖蓝色衬衫,崭新的烟灰色长裤,脖子里还破天荒打了根领带,谈吐稳健,笑容单纯,给人一种莫名的无辜感。
“虚伪。”郗萦默默地评价,他在衣着上的确越来越讲究了,因而也更贴合了“衣冠禽兽”这个词语。
郗萦出差,用邹维安的办法顺利解决了客户的疑虑,她在那座城市逗留了一个晚上,按原计划在翌日中午坐火车返回三江。
黄昏的火车站人多,杂乱。郗萦随客流走出检票口,前往出租车等候区,途中她接到一个电话,她边走边听,差点被一辆电动车撞到。
她在天桥下面的水泥柱子旁站定,讲完电话后,发了几秒钟呆,然后把手机塞回包里,拖着拉杆箱继续走,但她很快又停下——宗兆槐正由街对面大踏步向她走来。
男人若是对女人有所欲求,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郗萦一身轻松地从宗兆槐车上下来,等他打开后备箱,取出自己的箱子和电脑包。她说声“谢谢”,伸手去接,但宗兆槐没给。
“挺沉的,我给你拎上去吧。”
郗萦站在台阶处不动,冷眼望着他。
“我渴了,上去喝杯茶就走。”他笑着央求。
郗萦默不作声开了步子。
一进门,她先给宗兆槐拿了瓶水,他不接。
“喝凉水不太舒服,没有茶么?我想喝茶。”
郗萦在厨房煮水沏茶,她什么都满足他,看他还想怎么样。
煮水的茶壶是姚乐纯送的,仿南部铁器的铸铁茶壶,烧开一壶水约需十分钟,大热的天,她站在炉子旁等着。
九月中旬,天气依然闷热,宗兆槐开了客厅空调——他已驾轻就熟,然后走进厨房,站在郗萦身后,先用目光将她身体的轮廓浏览了一遍,紧接着,他伸出胳膊,从后面搂住郗萦。
他的脸在郗萦的脖颈间轻轻摩擦,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而她无动于衷,但也没推开宗兆槐,自从接了那个电话,她就有点心不在焉。
宗兆槐像粘在郗萦身上似的,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水开了,郗萦用毛巾垫手,把茶壶从炉子上取下来沏茶,宗兆槐不再捣乱,但还是不肯松开她。
茶沏好了,郗萦准备把茶壶端到客厅去,她始终冷若冰霜。
宗兆槐按下她忙碌的手,阻止她出去。他开始吻她,吻所有嘴唇能触及的地方,他在郗萦身上求索,动作中带着明显的诱惑与央求。
郗萦转身推开他,看到他眼里充满探究,还有一丝得逞的满足——她双颊潮红,诱惑成功的标志。
这表情令郗萦恼怒,她扬手,用力抽了他一巴掌。宗兆槐变脸,神色不再温存善意,郗萦在他发作前扑上去,咬牙切齿地吻他,两人在厨房里疯狂吸吮对方,简直像要杀了彼此。
空气迅速升温。
郗萦呻吟着说:“出去……到房间……”
宗兆槐却抱起她,把她顶在冰箱上,脸用力埋进她胸前。他要在这里,就在这里。
他要在这屋子的每一处都留下痕迹,他要郗萦记住他们之间最原始粗野的战争,他要让她无处遁逃,无法安眠,直至缴械投降——郗萦骤然间明白了他险恶的用心。
一连串炙热迷乱的前奏过后,宗兆槐突然停下来,一个小插曲——他用了套子。
郗萦免不了又要讽刺他几句。
“原来你都计划好了……真是老谋深算啊!”
宗兆槐习惯了她这种口气,并不在意,只说:“以后别吃药了,对身体不好。”
“你管得还真宽……”
他抬起郗萦的一条腿,深深刺入她体内,然后重新抱起郗萦,让她的双腿缠在自己腰间,他开始缓慢而有力地推送。
郗萦的后背一下一下撞在冰箱门上,她还在滔滔不绝地嘲弄。
“你是不是干什么都这么有计划?没计划你会不会死……你多久没戴这玩意儿了,看上去很生疏嘛,没在家先练练?”
她每说一句,宗兆槐就狠狠撞她一下,一次比一次用力。
郗萦嘲弄宗兆槐时,他从不回击,连辩解都极少,但他暴烈的动作还是泄漏了内心——他终归还是有些情绪的吧。
渐渐的,郗萦口齿不清,含混、嘟哝,失去了咄咄逼人的锐利,直至绵软地伏在他肩上,任他宰割。
无论开头她怎样气势汹汹,结果总是她输。
她闭上眼,仿佛看见一片荒原,原始的情欲漫天遍野。她的肉体感到刺激而满足,她的灵魂却茫然无所依托。
究竟是先有爱还是先有欲望?
恨与欲望可以相容吗?
郗萦得不出结论,她在感官的愉悦中起起伏伏,无法思考。那就先享受了再说吧。在这一刻,抛开束缚,做欲望的臣民,向眼前的对手妥协,与他一同沉沦……
他们在厨房结束后,分别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又来了一次,耗光所有精力,这才消停了。
宗兆槐裤兜里掉出一包烟,落在地板上,郗萦趴在床边,伸手去够,然后靠着床头,点了根烟。宗兆槐仰躺着,静静地看她。
“别咽下去。”他警告说。
郗萦拿眼角瞥了他一眼,用力吸,烟呛进肺里,她立刻流出眼泪,还是没学会抽烟。
宗兆槐没责备她不听话,也没嘲笑她,他倒是有点后悔提醒郗萦,明知她什么都跟自己反着来。
恶心过后,郗萦老实了,烟在她白皙修长指间燃烧,她盯着那橘红色的小点开始回忆,尽是伤心事。
“我本来以为被男朋友甩了已经算人生低谷了,没想到跳个槽还被你狠狠坑了一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扭过脸来,盯着宗兆槐,“喂,我这么说,你有没有意见?”
“同意。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显得心服口服。郗萦笑了,拿烟的手在空中朝他点,“真没节操啊你,男人里的叛徒。”
烟灰掉在席子上,她俯身去吹,然后躺下。宗兆槐凑过来,小心地扶起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胸前,他取过郗萦手上的烟,抽了两口,又放回去。
“还恨我吗?”
郗萦沉默半晌,幽幽叹了口气,“怎么能不恨呢?”
宗兆槐侧身,捧住她的脸,细致地吻她,额头、双眉、眼睛,像在作画。郗萦感觉到他动作里的柔情,他在向自己传达歉意。
她扪心自问,能原谅他吗?能放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