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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血海之战(下)

作为兴德城年龄最小的守军卫兵,纵使年仅十四岁的吴炜也不得不拿起沉重的滚木落石把那些想把他开膛剖心的人从攻城梯上砸下去。

他的双脸已经被火灰覆盖,双手也因为长时间的握剑持弓磨得血肉模糊,双臂因为抱起巨大的石块而酸麻,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一种茫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只是一种活下去的本能在支持他这样做下去。

突然,一股鲜血泼在了他脸上,他清醒了一瞬,发现身旁的战友头颅被劲弩的利箭射穿,双手还紧紧握着弓箭,却还在倒地之前冲着驶来的攻城锥射出最后一箭,另一名兄弟也同时被从梯子上来的敌人拉了下去,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落在地上发出的闷响震慑着吴炜的心灵。

眼看那个面目狰狞的敌人走向自己的方向,吴炜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次挥剑御敌了,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发出绝望的叹息。

站在城门正上方的守军成为了对方弓箭手以及攻城车的主要压制对象,箭矢如同漫天大雨一般从头顶落下,无数守城战士都错落不齐地倒下了。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那个即将夺走吴炜生命的敌人被自己人的箭矢射成了筛子,成为了吴炜的保命的挡箭牌。一轮齐射后,站在城墙上继续守卫的士兵,已经是凤毛麟角。

“上!继续上!”陈希指挥着另一波士兵赶忙赶来支援,他扒开一具尸体查看可用的箭矢,看到了神情迷茫的吴炜,顺手把他拉了起来,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发现这个卫兵脸上带有的一丝稚嫩之气,眼中的恐惧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了陈希这位四十岁老兵的心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陈希吼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送死吗?你应该和老年人妇女儿童在一起!”

“是…是海副尉让我上来的…他说人手不够,有志奉献躯体的壮士可以披挂上阵,我自愿来的,我也不是儿童!”吴炜反驳了一句。

“胡闹!海副尉这该死的人呢?”陈希在一片哀嚎中不得不提高自己的音量,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体面了。

吴炜咽下一口口水,指着身后一名身披赤甲被万箭穿心的尸体,“他就在那里。”

由于一阵时间的空缺防守,加之敌人数目众多,眨眼功夫,不少敌军士兵已经登上了城墙,开始和守军进行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肉搏,陈希赶忙抽出自己的两把横刀,斩杀了试图冲过来的两名敌人。

但是更多的敌人开始往城墙上守军剩余者的地方汇集,敌人的黑甲就像墨水一样洒在城墙上,不一会只剩一点赤司军留在这用人命绘成的画图中。

对赤司守军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顶门的士兵感到自己内脏一次又一次的撼动——似乎敌人开始用攻城锥冲门了。

陈希一边用喊话的方式调遣着守军,“东门马上就破了!准备弓弩手和盾甲兵,开始巷战!不要再在这该死的城墙上做无畏的牺牲了!”一边说着,一边跟赶来的敌军混战,一边护着身后的吴炜。

吴炜感到一丝无助和愤怒,愤怒自己没有那么高强的实力,为自己因为陷入这样的困境而感到无助。

陈希筋疲力尽地放下手中的武器,看着慢慢围过来的敌军,重重的喘息不停从嘴鼻中呼出,在这刚刚入冬时,呼出的白气就像他缓缓散走的灵魂。

“我想投降了。”吴炜双腿颤抖着倒在陈希身后,陈希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地摸了摸吴炜的后背。

“没用的,孩子,他们目的就是屠杀…记住!无论怎样,活下去!不要被他们抓住!”说着,突然一下暴起蹬飞一名靠近的敌人,抱着吴炜从四丈高左右的城墙上跳了下去,借助自己的身体和早已落下城墙守军堆积如山的尸体,为吴炜提供了最大的缓冲。

“将军!”顶着城门的士兵吼道,看着陈希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吴炜在落地的一瞬感到自己五脏六腑剧烈地震动,才发现一眨眼的功夫陈希已经抱着他从城墙上方落到了城内,吴炜紧握拳头,疼痛如江水一般涌入他的心头,强烈的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把陈希睁开的双眼轻轻闭上,然后看到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城门,又握到了脚边的一根长矛。

跑吗?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城门直接像是被砍烂了一般从中间分开两半,一个身上缠着一些绷带的高大男子手持一柄巨斧,被火光映衬着走进了门内。

面目狰狞的鬼斧怀强大的气场震慑着守军,一瞬间,还来不及反应,原先顶门的赤司军要不一分为二,要不脑袋开花,反正各种惨烈的死状都映入吴炜的眼帘之中。

“哼,敢侮辱我!”鬼斧怀看到了穿着赤甲的陈希遗体,二话不说就把他劈成了两半。

“呵!”吴炜愤怒地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把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鬼斧怀忽视了这个在尸山尸海中站立的少年,那长枪直接正中他的左胸,疼得他闷哼一声,把头看向了吴炜。

吴炜愣住了,他发现自己全力投掷的长枪只是浅浅插入了鬼斧怀的胸前,鬼斧怀似乎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拔出长枪,鲜血随着长枪一起离开鬼斧怀的胸前,之后他随手将其插到了地上,这一次,吴炜终于用原本模糊的视线看清了鬼斧怀那恐怖的面孔,魁梧的身姿,感受到了无时无刻不在逼近的杀气。

而最令吴炜震惊的——鬼斧怀的背后并没有攻城车和其他士兵,这说明…他是用手把城墙砸开的。

这恐怖的力量!

吴炜突然一下变得很有力气,丢盔弃甲拔腿就跑。鬼斧怀不屑地拿着斧头在背后追,顺便抄起刚才刺伤他的长枪。“小子!这是你给我的见面礼是吧!我一定还给你!”

随着鬼斧怀的破门而入,无数袁军涌进城内,虐杀着一些没有前去保护所的平民和已经没有战斗能力的士兵,焚烧着居民的建筑,掠夺着不属于他们的财物。

不知被追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弯路,大概是因为疲惫和分神,吴炜被一个小土坎绊倒在地,再看那鬼斧怀,已经是一副享受之姿缓慢举着巨斧拿着长枪向他走来,那长枪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枚箭矢般大小,不停地拿着它把玩着。“小子,我佩服你的勇气,说吧,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让你死的有名有姓!”

吴炜似乎感受到了陈希和那些的阵亡的烈士带给他的勇气,一时将生死抛于脑后,只剩下刚刚浴血奋战的满足感,吼道:“尔等匪兵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那…我只能带着遗憾杀死你了!”说着拿起长枪对准吴炜的心脏,“我们讲讲道理,我也是个礼尚往来的人,只要我把这矛插入你的左胸,你还能像我一样站起来,我就既往不咎。”

“然后呢?”

“把你当做我的敌人,继续杀死。”

吴炜感到强烈的愤怒,道:“那还废话什么!快点动手!”

鬼斧怀拿起手中的枪,正准备刺下之时,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凉飕飕诡异的风,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视线从闭着眼睛等死的吴炜身上移开,扫视着四周,等他再回头时,发现吴炜已经从他原来的地方移开了十余米,顿时鬼斧怀的冷汗就开始往下流。

“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说话!”

鬼斧怀正这样说着,被绷带包扎的要害再一次被刺伤,只不过这一次,远比上一次用力的多。

郑卓用了一套云岳宗剑法的散尽决,正和他上次刺伤鬼斧怀所用的一样,不过这一次,他不存在体力透支的情况,所以带着杀意的他把剑深深刺入了鬼斧怀的各个关节要害。鬼斧怀一是原本的伤没好,二是被吴炜所伤,现在面对郑卓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甚至反应都慢了许多,根本不是郑卓的对手,关节、腹部甚至后颈都被剑刺伤。

鬼斧怀咬着牙,想要再站起来,但是此时的他已经被郑卓把脚筋手筋全部挑断了,只能跪在地上发出愤怒的低吼,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临死也不示弱。

“实话实说,袁一凡在哪里?”郑卓伏在他耳边问。

鬼斧怀只是满眼血丝,怒视着郑卓,“你以为我会说吗?”

“你会的。”郑卓闲庭漫步地围着鬼斧怀转圈,丝毫不担心鬼斧怀的救兵,因为他很确定那些人会在发现鬼斧怀之前被他的手下解决掉,刚才一瞬间移开吴炜的不是郑卓,而是手下的忍者。

鬼斧怀看着救兵无望,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只能泄气,问道:“你会给我什么好处?”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我本来就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只要你说出袁一凡的部署和他所在,我就会放了你,相信大名鼎鼎的鬼斧怀不会因为一个复仇心切的小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吧?”

“当然,我和他本来就是合作关系!”鬼斧怀把袁一凡的位置一五一十告诉了郑卓,郑卓一点头,满意地转身离去,捡起那把长枪,扔给吴炜。

“了结了他。”郑卓冷冷地说道。

“小人!言而无信!”鬼斧怀怒吼着,努力摆动着身躯,却只能像一只蠕虫一样缓慢地在地上蠕动,地上的碎石像刀刃一样刮着鬼斧怀的脸庞,原本粗糙的面孔现在更是血肉横飞,但是依旧不停向郑卓挪去。“我就是用牙!也要咬死你!”

“安息吧,我马上会让袁一凡下去陪你,你先和他的好友吴淄颖打个招呼吧。”郑卓回头,笑着说道,但是笑容使得鬼斧怀更加暴躁。

“地狱里见!我会把你的灵魂撕成碎片!”鬼斧怀喊着。

“地狱里见…”郑卓回应道,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之中。

鬼斧怀歪头看到了一步一步逼近的吴炜,“小子,我和你谈一笔交易吧…我有的是钱…如果你要美女,等我伤好了,我可以给你抢回来…”

刚才的恐惧已经转化为怒火,从吴炜眼中放出来,吴炜一步步走向这个魁梧的巨人,怒气使他颤抖,他握住手中的矛,开口道:“好。”

“你要什么!快告诉我!”

“那钱还是留给你在地狱里花吧,我要你偿命!”说完,手起枪落,深深插入鬼斧怀的头颅中,“给陈将军,还有海…”

周围突然安静无比,一切都陷入寂静,只剩下因为火焰房屋坍塌的声音,然后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开始发软,倒在了一名身穿赤甲的士兵模样的怀里,模糊地环视四周,还有一些其他赤甲士兵。

“王将军…?”吴炜看到抱着他的人的模样,恍恍惚惚。

“是,是我,你做得很好。”

吴炜听到了王壬屿的声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喘着粗气,周围的声音也开始在他脑海里慢慢褪去。

“王上!鬼斧将军已经攻入东门!但是赤司的援军赶来!和西门的王壬屿一起来了个瓮中捉…”

“谁tm是鳖!”袁一凡在远处的山顶上怒吼着,“杨墨这小子这都能搞砸!”

“杨将军…杨将军正在和赤司援军一起攻击我方东门营帐!”

袁一凡一听,脑子翁的一响:“他疯了?他那老父亲还在我这里呢!”

“报!”一名身穿夜行服的特工浑身是血跪在了袁一凡的脚边,“郑月那个混蛋,拔掉了我们所有暗桩!让我活着回来,说是给你带信!”

“全部?你知道我搜罗了多少江湖能人来助阵吗?”袁一凡一脸不可思议,“活活四十三人!全没了?”

“对方…对方也有暗处力量,很强大,人数也不少!”

正当他们说着话,在袁一凡远处站岗的护卫突然传出一阵阵惨叫,他慌忙赶到营口,看着保护大本营的拒马被一把把火点得通亮,不少黑衣忍者正抽出直刀和卫兵交战,站在门口的死神也放下了手中的尸体。

正在看着倒下的尸体,不屑地看着那恐惧的脸孔,“原来富康镖局不去管这些事呢,看样子那里是你花重金聚集能人异士的窝点呀…你让我的人可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他们也是为了理想而死,但你依旧要偿命!”

袁一凡推开身旁的卫兵,抽剑冲了上去,二人纠缠在一起,但是明显袁一凡处于下风,但是袁一凡能做的只有继续战斗,不然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郑卓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袁一凡的剑法和散尽剑决有些相似,步伐内力也大致相同,不过是近几年才加以修炼,明显功夫不到家,但是郑卓一时半会也破不了他的剑势,只能换一种方法与之相斗。

袁一凡看到自己击落了郑卓手中的长剑,大喜过望,一剑乘机砍了下去,但是他全力看下去的剑刃却被郑卓用手接住了,他回神一看,原来是剑刃已经被那郑卓的怨泽剑磨平,只是光秃秃的平面。

不好。袁一凡心里想着,但是来不及收力,被郑卓一个卸力抓住自己的发冠,往着火的拒马上面摁。

“啊!”火舌挑逗般抚摸着袁一凡的脸庞,发出阵阵惨叫。

旁边的卫兵刚想上前帮助,就被从黑夜中窜出来的忍者缠住,纵使都是精锐,忍者也不擅肉搏,但是拖住卫兵还是绰绰有余的,卫兵只能干着急,看着袁一凡被碾压。

“不对!你不是郑月!”袁一凡吼叫着,“你是那个王八蛋的弟弟!”

郑卓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左手锁住袁一凡肩部的关节,右手按着他的脑袋,道:“猜对了,奖励也只有死!”

“就算不是我!你哥也活不了!你知道的!”袁一凡哀求着,“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为什么就不能联手!”

“我回来是来报仇的,不是和你一起玩这无聊的权利游戏的。”郑卓说着,放开了袁一凡,把他扔在了地上。“不千刀万剐你,无法解我心头只恨!你也不亏,活到现在,四年来,我手上已经有十八条你这种狗命了,你也不亏!”

袁一凡喘着粗气,放弃了抵抗。

“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你原本的剑法是袁氏本门剑法,为什么会用云岳宗的散尽剑诀?”

袁一凡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对此,无可奉告。”

“我会查清楚的…”郑卓捡起长剑,“今夜混乱,就便宜你,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把利刃砍向郑卓的后背,若不是郑卓背后怨泽剑的玄铁剑鞘,估计他已经被削成两半,再在一摸剑鞘,竟然是深入骨髓般的寒冷。

“师叔,还记得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