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云开见岳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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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礼貌之匪

郑卓拔刀的一瞬间在杨岩的眼中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那短枪受到撞击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正落在郑卓的脚下。

杨岩心中为此人的速度感到震惊,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向后隔空一抽这把短枪,短枪竟然有要飞回他手中之意,再一细看,原来是有一根细锁链牵着着长枪,使得杨岩收放自如。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郑卓已经把这一点看穿了。

郑卓一脚踩住短枪枪身,另一面左手抽出短刀横着一砍,那短枪如失了魂一样,重重落在沙地上。

“佩服。”杨岩缓缓下马,手拿另一根短枪,对着旁边那魁梧壮汉一点头,“那图安女子交给你了。”

后者一点头,二话没说举着重斧就冲了上去,图安卫兵这下可不干了,不论三七二十一冲上前去,举起大盾挡在斯达尔身前。

“(图安语)快闪开!”斯达尔大声命令着,可是为时已晚,那个高了斯达尔半个身子的壮汉一斧头劈开了一名卫兵的大盾,连着他的脑袋一起,和盾牌由上而下从中间利索的地分开。

其他匪兵也一股脑冲了上来,即便图安士兵训练有素,身材也略显高大,可是在如此众多的敌人之下还是略显招架不住。

那杨岩身边的少年也喝令着让匪兵让开,自己一人冲上前去,一杆长枪直取岳燕林的喉咙。

岳燕林侧身一闪,回身一刺,也被那少年躲了过去,少年大吼着又不断着出奇怪的招式,就如同毒蛇一般蜿蜒曲折,但又迅疾不断,岳燕林也不得不不停招架,二人打得风生水起,旁人连连叫好。

“朝气蓬勃啊。”岳燕林感叹了一句,同时故意漏了一个破绽,却被少年看穿了,又变了招式,二人一时不可开交。这也不是个善茬。

“有其父必有其子。”郑卓捡起那杆短枪,将其掷回,杨岩接住那枪,嘴边的皱纹同着肌肉一起缓缓向上翘起。

“我儿杨墨,师从云岳宗清蛇枪李傅萍,假以时日,枪法必将超过我,虽然你的朋友枪法之极,但也不一定能过三十个回合。”杨岩骄傲地说着,“我不会占你便宜,我下马和你对决。”

“说的你有多厉害似的。”郑卓摇了摇头,“而且您也太有礼貌了,越看越不像劫匪。”

“我不是来狡辩的,因为你似乎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所以。”杨岩耸了耸肩,“你今天只能把命留在这里了。你一个东和人,何必深入中土,使得自己引火上身?”

“我不是东和人。”郑卓收起助差,但是依旧拿着打刀,“我曾经是中土人。”

鑫渠,一个充满光辉和梦想的地方,尽管战火四年前血洗了这里,但是这里如春风轻柔抚摸过一般,前身化为燃尽而成的肥料,不断地滋润着这起死回生万物复苏的一切生灵活气。高大的宫殿在这里筑起,琼楼玉阁在这里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延绵不断,一到夜晚,这里便会万盏灯光大放光明;每日,这里有中土最早的太阳,那金灿的阳光和景色,使得步入此处的人们似乎先见画而后见城,先见玉而后见人。

每踏青间白玉阁,初见似如春风得。

犹记四年风雪路,觉来不识旧时处。

城市中心的一座白楼似白玉瓶那般装点着这富丽堂皇的庭室,似乎如金边修饰点缀这东方璀璨的明珠,这里,是赤司国的权贵最佳向往的放松娱乐之地,醉乐楼。

醉乐楼中的‘乐’是极妙的,因为这里满足客人的不光是绝世的美人,更是醉人的音乐,曾经不少造诣颇深的乐者都曾经来这里拜访学习,无论是指法还是意境,都如锦上添花一般,只是不少人都不愿意承认来过这个花瓶罢了。

晨光微凉,金色而稍显橙红的日光慢慢爬进醉乐楼的楼阁之内,唤起了这白玉笼中的金丝雀和昨日过夜的客人们,白日里,这里只有歌乐之声,是醉乐楼最平静安详的时候,少了夜晚灯火通明的淫乐,却多出了几分高贵文雅的气质。

就在这玉阁的最高层,阳光第一个轻抚着房内主人的额头,轻轻唤起了她。她双手捧起床边金盆中清净明澈的凉水,轻轻按在自己的脸上,才缓缓睁开那湛湛有神,楚楚动人的双眸;与此同时,漆黑的长发轻披在丰肌玉骨的香肩上,她正拿起一把玉梳有序地梳理着,便如黑色瀑布一样顺滑,在明光的照耀下其光可鉴。

她缓缓看向一扇经过珠宝修饰的铜镜,那修眉端鼻,秀美无伦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只是这张脸少了待客的笑容,更多的是面无表情的僵硬,失了一丝神韵。柔美如玉,肤色晶莹,只让她感觉披上了一层霜衣。不点明,定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正值佳年的绝世佳丽。

“醉仙姐姐?”一位更显年轻的女子缓缓推门走进,年龄不过十五,美丽的脸庞上多了一丝稚嫩,如水出莲花般一尘不染,理所当然,她不属于这里,但是不得不借住在这里,她未来会待在这里吗?不,醉仙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今天是你的生辰,为何不高兴呢?”

她赶忙把脸上挂上笑容,轻轻走向门前的少女。“不,姐姐只是在想心事。”

“今天是你二十六岁生辰了,应该会有很多大哥哥给你送礼物。”

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咬住了嘴唇,随之叹了口气,“都二十六了。”

少女抓住她玉雕般修长的手指,“姐姐,他们会给你很多新奇的礼物,你把一些分给我,好吗?”

“我会的。”她抚摸着少女的脸庞,“芙儿啊,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听的乐曲?姐姐我白天可以一直陪着你。”

“姐姐生辰的日子,我要礼物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能让姐姐给我奏乐呢?”少女按住嘴唇想了想,然后两眼放出激动的光芒,“醉仙姐姐,你说,康哥哥今天会不会来?”

醉仙噗呲笑了出来,露出一排整齐的银牙,“他不来,我跟他姓。”

说完,她靠向绣着逐日之凤的窗边,晨风如绿水清波一般徐来,使她感到了生命的美丽,她知道,为了岳芙,她得活下去。

她缓缓张开嘴,唱出了心底和这鑫渠的共鸣:

秋风复来寒若苦,风言风语过破五。

春来卧骨待润雨,烈阳重归花棍舞。

“嘘!嘘!”一位年纪不过十九的小伙子穿着夜行衣偷偷摸摸地潜行在赤司王宫里,只不过,在这硕大的王宫里,总得不小心碰到几个熟人,这不,碰到他九王妹了。

“二哥?”郭莲之前就看到了一个身影,本以为是盗贼,正要大喊,细细一看是她二王兄郭広笠时,从下过雨满是淤泥的苗圃中艰难地站起了身子,胡乱在自己的便衣上抹了几下,将脸上的泥巴擦干,揉了揉眼睛,结果她忘了自己手上全是黑泥,揉的眼睛中充满了血丝,不得不低声抱怨了一句。

“你发什么疯?!”郭広笠吃惊地看着这个只有九岁的脏女孩,“这不是下人干的吗?你在干什么?”

“哦,我只是…”郭莲看着自己一身狼藉,尴尬地笑了笑,“学习一下园艺。”

“这是学习?你没把花搞死就不错了。”郭広笠长出一口气,但他马上发现他的妹妹正在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他有些不太自在。

“怎么了?”

“你问了我,那你呢?”郭莲不服气地问着,“都白天了,你穿个什么黑不溜秋的。”

“哦哦哦,这个。”郭広笠四顾周围,确认没有人了之后,拿出一块用纸包的很好的冰糖葫芦,“这个东西只有宫外有,是我特意带给你的。”

“真的?”

“对。但是你要记住,不要给任何人说我今天穿着诡异,不然小心你以后都没有机会吃上这个东西了。”郭広笠威胁着,但是只有严厉的眼睛瞅着郭莲,“今天是个例外,以后要讲礼貌,见面要叫‘二王兄’,不要叫什么‘你’,‘二哥’这种的。”

“但我以后见到你,我就要吃这个东西。”郭莲打开了被纸包住的冰糖葫芦,红彤彤的颜色配上透明清澈的冰糖,在微微的日光下不时透露出诱人的光芒。

“成交。”

之后一路就很顺利了,一路摸到他的寝宫,躲过了门口的护卫,似乎也没有被下人发现,他赶忙脱下那黑色的夜行衣,拿出另一口袋中的一块红布包裹,打开一看,金色的发钗发出的金色光辉,钗头上还有一颗靓丽的玉石,却在日光下不清晰显露自己的身影,能做到这种恰到好处的透光度,想必也是很难得到的,不知怎么说,似乎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这钗子的美妙之处。

“呼,小王我忙了一个月的东西,总算搞到手了,游狐的商人果然不是盖的。”郭広笠满意地看着自己省吃俭用,努力辛苦三个月换来的宝贝。

“哟,看啥呢?”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推开了门,一脸微笑着径直走向郭広笠,他赶忙将钗子放在身后。

“大哥……太子殿下。”他赶忙行了个礼。“没什么…”

郭広慕赶忙把郭広笠扶了起来,一脸兄长关心后辈的笑容看着这个相貌和自己相差不大的二弟,“何必呢,我们以前那样相称多好呀!还在生我的气?”

“别说了!上次就是因为在你面前没大没小的,被父王的影卫撞见,罚了一个月的禁闭。”

“哦,说到这个,告诉你个坏消息。”郭広慕似乎想到了什么,“父王给四弟配了一个影卫,名叫鹏影。”

郭広笠嘴角抽动了几下,露出尴尬地笑容,说道:“该不会是因为…”

“是,你带着他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他才十三岁,被玉影给撞见了。”

郭広慕嘴角一翘,“不过我也有个好消息。”

“啊?”

“据我打听,这个鹏影不是那般冥顽不灵,他挺懂变通的。”

郭広笠有些不解,“影卫就是影卫,还能怎么变通?”

“是这样的。”郭広慕故意装出神秘,“只要不伤及四弟,你带着他上刀上火海,鹏影也不会向父王吱一声。”

郭広笠舒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感觉不妥,“我怎么确保呢?”

“不要太过分就行,相信我…还有,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别给任何人说!”郭広笠拿出了刚才藏至身后的金钗,“这是买给醉仙姑娘的,今天是她的生辰。”

郭広慕有些震惊,却没有多做发问,只是沉了个脸端详着这物。相传,这便是金凤玉目钗,在这背后有一位君王的故事,相传这位君王一生只娶了一位妃子,这位妃子出生卑贱,是一位歌妓。

但当君王年少时,第一次听到了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歌妓的乐曲,便魂牵梦萦地追求她,每夜都在一座白石砌成的石桥相会,最终不顾众人的反对,册封她作为妃子,一生未立皇后。但是这位妃子无法生育,君王也自然无后,但他在濒临病死之际也依旧坚持他当时的做法,他说明了这金钗的寓意,便是说明着众人平等,识人不应该是出生,而是应该靠着自己的玉眼,才能发现身边那些美好的事物,便赐名金凤玉目钗。那妃子在君王咽气的一瞬,也用这个钗扎向脖颈,随他一同去了。从此,混战开始了。

不管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这位妃子和君王也没有具体所指,很可能只是一个为宝物抬价的借口,但是依旧勾起了不少人对于人性的向往,复荣军就曾经以此作类物件为宣传,获得了广大人民的支持,但最后,不还是血流成河,对中土造成的只有打击,却并无益处。

因此,郭広慕却并未讲述这金钗的光辉历史,相反,他到有些想一把折了这诅咒过的金钗,他认为这是懦弱无能,不识大体的表现。“还姑娘呢。”郭広慕冷哼一声,“今天一过,她都大你将近七岁,你还把人家叫姑娘?还是好好找个好女孩吧,况且醉乐楼里的女人…你也是知道的…”

郭広笠的拳头上青筋微暴,闭目不再说话,郭広慕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不是我说的,这是许多人的流言蜚语…不多说了,我要先去向母后问安,今天晚些…估计明天再和你相见吧,再会。”

“恭送太子殿下。”郭広笠歪歪扭扭作了个揖,二人对视一笑,似乎刚才的对话都不复存在。

“再会。”

郭広慕再走出郭広笠的寝宫时,脸上挂上了一丝自信的微笑,“走,去后宫,去向我母后问安。”郭広慕对着左右说道,“今天我二王弟和四王弟估计又要去醉仙楼,等他们去了之后,再把这事情传的多一些。”

“为什么不在他们去之前?”一名侍卫谏言着,但是他很快就被另一个侍卫在后脑勺上扇了一脑瓜子。

“你是不是傻?”另一名侍卫说着,“那他们不就去不成了?要让他们去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多一点。”

郭広慕低头一笑,不再言语,只是继续迈着自信的步伐,向前走着,还哼着一首乐曲,“何人与我争锋,何事与我困扰?站无名,也罪无名…”

杨岩吃力地向后退去,不断有匪兵前来挡在他面前,但只不过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向后一排一排倒下。

“你是什么人?”杨岩不可思议地看着郑卓,“你怎么还有力气?”

郑卓以微小到几乎不可见的动作嚼碎了又一颗回力丹,眼中又充满了兴奋,周围的匪兵竟然被他杀得一时间不敢上前,但是郑卓也暗自叫苦,这回力丹的副作用,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动用全身所能动用的全部气力,如果过分使用,几天之内都别想再大动干戈了,最重要的是,半天之内会有极其难受的感觉席卷全身。

岳燕林和杨墨早已经气喘吁吁地杵在原地,不时还有匪兵上前干扰,所以自然而然岳燕林落了下风,不过杨墨也清楚,就算这样,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岳燕林,不知为何,岳燕林总能后发先至,就似能看清他的内心一般,让杨墨暗暗叫苦。

斯达尔带的四十人已经伤亡过半,却也只砍杀了装备远差于他们的匪兵二十人,自己身上的盔甲也被四面八方的刀枪棍棒造成了各种磨损,失去了原先的光鲜亮丽,那巨斧也不断收割着图安士兵的生命力。

但是,郑卓在这乱局中清楚,控制住谁,就能决定战局。

“我们做个交易。”郑卓侧身一闪,抓住一个从后背试图偷袭他的匪兵,将打刀穿过他的胸膛,刺穿三个人,像串串一样扔了出去,待他捡回打刀的时候,护在杨岩身前的只剩下三人,而且杨岩自己右手的手筋也已经被挑断,血流不止,四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

“呵,早知道我就骑在马背上了。”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郑卓咽回一口鲜血,稳住了身形,没有让别人看出他的不适。“...我放你走,但是,你也得放他们走。”

杨岩思考片刻,“是我输了,但能否留下大名,方便来日报着一臂之仇?”

“千叶月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