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云开见岳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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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凤玉目

“我晕了多久?”郑卓缓缓爬起来,抓着岳燕林的手,看着变暗的天色,内心愈加不安。

“自从匪兵撤离以后,消失在我们目光中时,你就晕倒了。”岳燕林也显得有些疲惫,“不过,还是多亏了你,那个自称杨岩的老家伙才自己撤走了。”

“你说错了,多亏我们遇到的不是马匪…”郑卓用尽全力才站起身来,此时的他感觉浑身上下有千千万万只虫子在啃咬自己的肌肤,双目充血,四肢无力,才走两步就跌倒在地。

“你好好歇息吧。”岳燕林把他扶了起来,“还有,他们不是马匪?”

郑卓只是摇了摇头,就感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但是他依旧要把话说完,“不是,他们是…是…袁一凡的…亲兵。”

“那?”

“他们所劫的…所劫的人,是梅家,我曾经和他们…有一面之缘。他们是…出任游狐的使节…定是被他们发现了,袁一凡要劫道,想去提醒图安车队…但是,被堵在了路上。”郑卓语无伦次地说着,但是岳燕林也不傻,能理解他的意思。

“说到这个,梅家已经道谢,雇了南燕镖局的人继续向北。袁一凡要劫图安车队?他不是赤司的人吗?想和图安翻脸?”汇报完梅家的情况,岳燕林有些不解。

“造反…”

说完这两个字,郑卓决定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类似军帐里的的一张床上躺着,火炉在旁边烧着,驱除了大部分的寒冷。“我在哪里?”

“我们都在图安人那里,他们给了我们一个军帐,还有一些食品和水,让我们歇息。”

郑卓抬起一根手指,指着放自己兵器的一张小桌子,“给我…把我刀边的那个红色小瓶子取过来。”

“好。”

岳燕林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什么药物,就随手给了他,但当郑卓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嚼碎之后,挺拔有力地站了起来,他才惊讶地合不拢嘴。“这…”

“我还有半个时辰不到。”说完,他抓起自己的长剑,背到背后,拿起两把刀,一边跑出军帐一边把它们挎在腰上。

“(图安语)主帐在哪?”他碰到一个图安巡逻队就问,对面的回答也很让他满意,但是他依旧担心时间来不及。

“(图安语)夫人,帐外今日协助我们的男子求见。”

兰若雪一点头,郑卓就冲了进来,把护卫弄得一紧张,差点拔出护身长剑。

“兰公主?”郑卓单膝下跪,单手附在胸前,行了一个图安的礼,卫兵才放下兵器。

“你认得我?”兰若雪面露一丝惊讶之色,但是只显露了一瞬间,“不过我现在是图安峥王之妻,你应该叫我王后。”

“啊…”郑卓才发现吃了回力丹以后,脑子有多慢和糊涂了,一拍脑袋,“重点不是这个,而是现在有没有士兵上山?”

“嗯。我女儿斯达尔领着十位千夜重步兵上山探勘地形,由于天色已晚,车队不方便上山,所以先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不好!”郑卓一股脑冲了出去,恰好碰到了来寻找他的岳燕林,“记住,明天天一亮,就带着车队去山脚下那个隐秘的捷径通过,山上现在袁一凡正在那里,任何人通过,估计都会被干掉,所以一但天亮后我没有下山,直接带着他们走!听明白了没?”

“好。”

“刚才那位先生呢?”兰若雪从书中抬起那张慈善美丽的脸庞问着刚到的岳燕林,“我还有不少问题想问他呢。”

“他…还有些事,他嘱咐我带你们走山下的一条小路,会快很多,省去十里的山路,不过知道的人很少。”

“那,等我女儿一回来就出发?”

“不,明天天一亮,不管谁有没有回来,必须出发!”岳燕林坚决的语气有些吓到了兰若雪,图安卫兵又紧张了起,好在兰若雪用图安语说了些什么,士兵才收回长剑。

“我和您细细解释一番。”

“二王兄,我们还去醉乐楼吗?”郭広焱跟着玉树临风的郭広笠一同走在繁荣的大街上,不时有新鲜的事物吸引着他们,天色渐暗,已经有不少店家挂起了灯笼。

“对呀!不然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走?”

“可是,就是因为这个,父王怕你乱闯祸,才把你留在外宫住宿看管的,看看三王兄,人家都有自己的王府了,就你没有。”

“切。”郭広笠装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势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我还不稀罕呢…再说,你不想见醉香姐姐吗?你不是和她约好今天继续和她学琴吗?”

郭広焱歪了个嘴,想了片刻,“的确,我还想再见她。”

鹏影戴着一个雕刻着鬼脸的面具走在他们身后,一声不发,一袭黑衣不知藏了多少暗器在其中,就像影子一样,如影随形跟着郭広焱和郭広笠,直到郭広笠回头才想起这个人。

“鹏影大人?”

“嗯?”

“你要不要去里面转一转?”

“如果四王子要去,我必须跟着去。”

郭広笠摇着头叹息着,“可惜呀可惜呀…”

鹏影和郭広焱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可惜?”

“你说,四王弟,如果你去的目的不是学琴,那得让鹏影大人多难堪呀。”

鹏影转头低哼了一下,不过语气中似乎也有些笑意,只有郭広焱反应慢了半拍,红着脸低下了头,原本就比较圆润的脸庞配上这一抹红色,倒还真像一个苹果。

“还有,等会不要叫我二王兄,叫我二哥就行了。”

“这句话你说了不下三十遍了…”

“还有,你也是。”郭広笠指着鹏影,“别叫漏嘴了。”

“放心,我和宫外之人没有公务是不会说一言的。”

随着天色的渐暗,醉乐楼里的人也是越聚越多,刚踏入醉月楼,就看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衣,自持一种轻灵之气,肌肤娇美,神态悠闲,一股高雅的气质从她容色绝丽的脸上焕发出来,使得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们甚至为这不可亵渎的美丽感到些许愧疚。

“醉香姐姐?”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喊着,后者只是一笑回应。“来吧,今天我不接客,来六楼,那里没人,我继续教你把《秋月初雪》弹奏完。”

“可是…”郭広焱指了指身后高他半个身子的鹏影,“他是我父亲给我的护卫,他要一直跟着。”

醉香行了个礼,“无妨,我看这位大人并未有阻拦之意,那就一起上去吧。”

“醉香妹妹?”另一位美丽但稍显年长的女子穿着一袭蓝裙走了下来,“姓贾的点名要你陪酒。”

“什么?我不是说了…”

“什么玩意!”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人骂骂咧咧走了下来,嘴里面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词语,似乎还有些醉意,径直冲着醉香走了过来。

“本大爷今天就要你陪!”说完,伸出一只手要抓住醉香的胳膊,但是在贾龚即将动手之际,右手手腕就已经被另外一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手抓住了,那手强劲有力,贾龚一时半会竟然挣脱不开。

“嗯?!”由于靠近门口,贾龚的护卫很快就听到了贾龚那杀猪一般的哀嚎,举着兵器就冲了进来。

“你们还不快动手!”贾龚看着眼前的十余名护卫,几乎是哀求的声音说着。那护卫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半晌才一同冲上去,但是不过二十秒,贾龚和那十几个护卫就像尸体一样被扔了出去。

“不愧是你!”郭広笠早已经跑到了二楼,兴奋地鼓着掌。

醉香赶忙向鹏影道谢,鹏影并未回答,只是轻微一点头。

总算一切尘埃落定,郭広焱也去练琴了,郭広笠无事可做,只能盯着这高楼顶端的水晶灯发呆,他一直在想醉仙那令人忘怀的盛世美貌,还称赞了自己给自己代号取得妙,他在醉乐楼化名“康公子”,因为“広笠”二字通“广隶”二字读音,所以一合,不就是康吗?

楼内歌舞升平,妖娆女子不断接纳着客人,贵重的礼物放在桌前,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遏制大家对于即将出场的醉仙的幻想,都期望着那一夜春宵,然而了解醉仙的人都知道,她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小兄弟?”一位目光和善的大叔坐在郭広笠旁边,“你也是来看醉仙姑娘的吗?”

“是。”郭広笠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今年多少了?”

“十九。”

“那…你为什么?”

郭広笠回头用空乏无味的眼神看着那个有些年纪的大叔,因为这个问题已经见惯不怪了,“喜欢一个人,怎么能用年龄衡量呢?”

“懂了。”那个大叔一抱拳,“在下魏毅,敢问?”

“叫我康虢就好了。”郭広笠看着眼前这个人,似乎起了一些兴趣,一回想,再一拍脑袋:“你不是…赤司重骑统领魏毅吗?”

“是的,梁王殿下。”

郭広笠吓得赶忙捂住了魏毅的嘴,“嘘嘘!不要说那么大声!你怎么确定是我的?”郭広笠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我看到过您的画像,虽然不太像,但是具体特征还是有的;又问了您的年龄,再加上传闻您喜欢到这醉乐楼游玩,我就大体能确认是您了。”

“呼…幸亏是你,你不会到我父王那里乱说吧?”

“怎么会呢?我不也在这里?难道我过去自爆吗?”

“那你来干什么?”

“最近手头有些紧,夫人管的严,进来看一眼醉仙姑娘就走了。”

“哦…”郭広笠拿出了随身带的金钗,“你看这钗子寓意好不好?听说这背后有个故事,但我对这故事不了解。”

“好东西。”魏毅严肃地看着这东西,“是不错…但是千万不要让你父王知道你专门去搞这个钗子。”

“为什么?”

“其中缘由以后给你解释,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

“姐姐,今天,你选哪位公子和你共度良夜?”一位穿着不那么艳丽的女子正为醉仙戴上一个金光闪耀的头饰,在灯光的照耀下这似凤冠的头饰是那么的耀眼,经过细细打理的面容显得有些妩媚,一袭红纱底下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着,真如人间仙子。

“当然是懂规矩的。”醉仙微微笑着,“每年今日我都会奏乐一晚,畅谈东西,那种不识意趣的,当然就算了…对了,醉香,隔壁焱公子的琴艺长进如何?”

“嗯,今日有他一护卫陪他前来,他内敛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奔放之意,不做自己原来的样子,自然琴艺不如以前。”

“为什么?”醉仙转头问着,头上的首饰都随着她摆动。“那护卫又不是他父亲。”

“看样子,那护卫大有来头,一开始,贾龚那个混蛋还想欺负我,结果连着他手下十余人都被扔出了醉乐楼。”醉香这样想着,“改天,还得再做道谢,毕竟我不便出手。”

“那当然…康公子你看到了吗?”

“嗯,康公子陪同焱公子一同前来,正和其他客人一样在大殿候着呢。”醉香掩嘴一笑,“不会…”

“是,醉香,你对于自己的武功有几分把握?”醉仙认真了一些。

醉香估量了一下,“除了那位蒙面的鹏影大人,在座宾客皆不是我对手。”

“好,那请你,务必扔绣球的时候扔到康公子手中。”

斯达尔虽然带着十人上山,但是造出的动静甚至还不如一只鸟造成的动静大,毕竟,图安千夜士兵的重甲间的减震防碰撞还是精心设计过的,如此小的声响,在夜晚行军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所以图安千夜步兵外号就叫夜猫子。

“(图安语)我记得今天马匪就是往山上跑的,注意四周,小心警惕。”

“(图安语)是。”赫默尔斯戴着重甲的头盔上下摆动,不过这盔甲感觉给人一种他要把头摇断的感觉。

就这样,随着蜿蜒陡峭的山路慢慢上山,似乎明月也随着他们的脚步跟了上来,不知过了多久,看见了一丝火光在黑夜中踊跃地跳动着,斯达尔头盔下温柔的面容此时却也皱起了眉头,单手托住剑柄。定睛一看,果然是白天的那帮悍匪。

“(图安语)赫默尔斯,你先带着剩下的人下去,你们都穿着重甲不方便,我没穿重甲,行动迅疾一点,我要搞清楚他们在干什么。”斯达尔悄声给赫默尔斯说着。

“(图安语)不行。你这样太冒险了。”

“(图安语)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斯达尔突然这样发问。

“(图安语)啊?”赫默尔斯愣住了,一时不知何时回答,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喘气也有些短,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图安语)是不是?”

“(图安语)是。”

“(图安语)那也得听我的,下山,示警。”斯达尔抬起头盔罩,原本那双勾人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犀利,“(图安语)我不太喜欢你,但是请作为一个下属,分清楚命令和感情。”

温柔却又清晰的声音传到赫默尔斯的耳中,后者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了理智,点了点头,“(图安语)是,公主殿下,但是,一定请小心。”

随着赫默尔斯等人的远离,斯达尔也更加专注于观察的任务,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躲在一颗即将病死的松树后,一声不发的候着。

杨岩围着一个篝火旁坐着,杨墨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枪,拿着巨斧的壮汉却只是站在一旁,任由冷风刮过他坚硬的身躯。斯达尔看几人都不怎么行动和言语,正准备下山,却发现另外一队人马从山的另一条路摸了上来,领头的是一位红衣中年男子,面貌和杨岩相差不大,但是似乎更加老练精明。

“大王。”杨岩赶忙行礼,精通中土语的斯达尔更是一震惊,能这样称呼的,难道是赤司王?不可能,赤司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关外,来到这里和马匪相会。

袁一凡示意受伤的杨岩不用行礼,“将军辛苦,坐着就好。”

但是杨岩依旧跪着作揖,“不,臣有罪,没有成功截杀图安车队,还让梅氏一家逃走了。”

“我听说了。”袁一凡的话音突然一冷,似乎这寒冷的塞外秋风也不敌它的万分之一,“有关此事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出来,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斯达尔心中一凛,整个人瞬间僵硬的和石头一样,冻僵的玉手紧紧握住剑柄,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出来!不要等到我亲自动手。”袁一凡把“动手”二字咬的清楚,剑鞘和宝剑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斯达尔闭上眼睛,依旧不言语,只是慢慢等待着死亡的召唤。

“(图安语)母亲,快走…”她悄声自言自语,但是她清楚,兰若雪,是不可能听到的,她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车队不要上雪姬山,赫默尔斯能传出消息而没有被截杀,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