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姐你别管她。”夏伯母说:“你把门关一下,我和她还没说完呢。”
“哦。”汤姐不知究里,看看我,又看看她,还是出去了。
“哭吧。”夏伯母转头对我说:“等你哭完了,我们再继续说。”
她这么说我反而哭不下去了,抽抽咽咽地停下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淌。
“为了不影响到夏平,下一个学期他爸爸决定把他转校到美国去,前几天我和你爸爸也谈过这事,本来想让你们一起走的,可你爸爸不舍得,络络,以后你也许要隔很长一段日子才能见到夏平了。”
呀!我呆住,夏平要走了!
“你从小没有妈妈,就像我的亲女儿一样。”她爱怜地抚着我:“谁知道出了这种事,我心里也不好受,夏平这些日子都不肯和他爸爸说话,你们两个还小,本来不该让这些事连累到,唉,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谈谈,夏平以前最听你的话,女孩子比男孩儿早懂事,我还指望你帮着劝劝他呢。”
可我到底是不够懂事,反过来夏伯母劝了我半天,才自己怅然地走了。
我倒在床上,锁住门抱着被子难过了半天,汤姐怎么拍门也不答应。
“你到底怎么了?”她在门后急得团团转,后来爸爸回来了,他隔着门说:“汤姐你先别劝她,等会她自己会出来的。”
他们都是明白的,为什么大人做出这些决定时总易如反掌,他们都以为我在伤心离婚的决定,可我只是痛惜以往的温馨不再,倪亚说过:感情就如瓷器,碎了便会有裂缝,破镜重圆的好事是不存在的。
我在床上呆到天黑,月亮升起来,窗前一片银白,我憋不住,从阳台上爬了下去,一口气跑出去。
夏平家一楼大厅的灯火通明,站在楼下发了半天怔,我还是决定顺着水管从阳台处爬上去。
他的房间门虚掩着,伸手一推,里面有两个人,纪芸像是决心长在夏平家了,捧着一只手提电脑正向他讨教。
我这一走进去,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夏平说:“络络你怎么来了?”
纪芸却是关心过程,她问:“你从哪里进来的?怎么没听到楼下有门铃声?”
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我就要生气,忍了忍,我说:“纪芸你能不能让开会儿,我有话要和夏平单独说。”
“啊!”纪芸震惊,两眼只看着夏平。
夏平一定已明白我的来意,他只是盯着我,眼里满满的悲哀,说:“纪芸,能不能先请你回避一下。”
纪芸看看我,又看看夏平,居然低下头走了出去。我很佩服她的忍耐力,若换了我,不管是面对谁,早骂出来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仔细看他,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好,头发略长了些,像是没有按时打理,我早该注意到这些,一想到这不由心生愧疚,走过去,把口袋里的四千块钱拿出来,放在他手里。
“还给你。”
“嗯。”他看了眼:“你不缺钱了?”
“是你需要钱。”我喃喃说:“到了美国后,身边总要有几个钱的。”
他不接口,郁郁地,用手捏了捏,全部塞进口袋,他轻轻说:“你都知道了?不必安慰我,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你以为不说这事就不存在了吗?”我不悦:“夏平你何必装得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只怕你再装得再若无其事,总有一天也会憋不住内伤。”
说这话时,我有些心惊,所有的句子一气呵成,源自于一个断言——“事故中,有一些不会撞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当事人外表并无大碍,仅皮肉之伤,爬起来照样可以走路说话,吃饭睡觉,一直要到某一日,说说笑笑间突然七窍流血,倒地气绝而亡,这样的伤者才最棘手。”
我很害怕,他如此努力地掩盖一切伤悲,可惜任何东西都埋不住,越是内容丰富的泥土上越容易长出鲜艳的毒果。
“所以你和纪芸在一起?”我问:“找一个完全无关的人来忘记一些事?夏平你真是有毛病。”
“并不是这样的,络络。”他温和的反驳:“最近我们经历的事情都多,我想,很多事并不像以前想的那样,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你我会有各自的生活,也许我们该习惯一下没有对方的日子。”
我不明白,惶然张大眼看他,什么叫做习惯一下没有对方的日子?难道他决心不再回来?
“你们都不要我了?”我禁不住又流下眼泪,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呢?他们一个个地离开,理直气壮,是不是最终身边所有的人都会这样弃我而去,并且,视为寻常。
“不是的”。他忙走过来抱住我:“络络,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喂,你别哭呀。”
他一直怕我哭,无论何时,只要我一流眼泪,天大的事情他都会让步的,我信心突增,也抱住他:“我不要习惯没有你们的日子,爸爸、你、夏伯父夏伯母,我们永远是一家,永远不分开好吗?”
“呃……”他顿时噎住,只是紧紧抱住我,半天,轻轻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我哭得更厉害,拉住他手臂一下一下的摇:“你知道的,是不是?夏平,你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是,我会永远照顾你。”他无奈:“别哭了,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你决心和纪芸好了?”我得寸进尺,又追问。
“对不起。”纪芸突然打开门。
“你们说完了吗?”她问,一眼看到我们抱在一起,吃了一惊。
“没有。”我恶声恶气,把一口怨气全部倒在她身上。
“络络!”夏平责怪似地叫住我,又柔声对她说:“请你再等一会儿好吗?我们的确还有些话要说。”
“嗯。”纪芸犹豫,可还是听话地关上门。
“哼!”我怒,一把推开他,冷笑:“真不错呀,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嘛,说什么控制不了许多的话呀,直接说你想找一个喜欢自己更多的人不就成了,反正你现在有贴心温柔的女朋友了,所以无所谓和我说心里话,讲这么些大道理,你当我白痴呀!”
“嗳,你怎么……”他摇头:“络络,难道我以前骗过你吗?我和纪芸并没有什么,你想,我都要去美国了,怎么会盲目交女朋友,拖人家几年的时间,不错,最近我是和她走得很近,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我也需要有自己的朋友圈,络络,我不是墙角旁的工具箱,专等你用得着我的时候。”
咦,他在抱怨。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只要他承认没有和纪芸谈恋爱就好,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真自私,这么霸着他,不希望别人来抢。
“你是故意用纪芸来刺激我吧?”我嘟起嘴问。
“那会有用吗?”他奇怪地看我。
“这个┉┉。”我说不出来,事实上好像是有点用的,可是不想告诉他。
“夏平,怎么让纪芸等在外面?”又有人推开门,这次是夏伯母,一见我,吓了一跳:“络络,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进来?”
我脸红,看了眼夏平。
“是我开门让她进来的。”他马上接口:“妈,我和络络说几句话,你让纪芸先到楼下去吃点心吧。”
“好。”夏伯母欢喜:“你们说完了也下来,今晚我做了红豆沙。”
她转身下了楼。
我有些发怔,今晚我是来做什么的?夏伯父与夏伯母要离婚了,可除了我,所有的人都闭口不想谈。
“你什么时候去美国?”我问他,真有些不舍得。
“这个月底。”
“这么快!”我惊,只有十几天的功夫了。
“爸爸一定要把我送出去。”他紧紧捏住拳,悲哀:“络络,多可笑,我恨他,可是还得用他的钱,因为我还没有自立的能力。”
“别胡说,到底他还是你爸爸,再说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我不解,记忆里虽然夏平和夏伯母特别亲,可夏伯父一直是他的偶像,小的时候,他说过的,长大要像爸爸一样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