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说。”我大叫。杨名一手把我压下去:“别争了,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咦。她的手机关掉了。”他在一边拨了半天,皱眉:“也许是手机没电了,缨络你还是和我等一会吧,也许她马上就到了。”
“不行。”此时我明明已说不出什么理由,脑里乱麻一般千思百虑纠缠不清,可最最深的神经末梢,警铃大鸣。
脾气急起来,干脆不说话,想也也不想,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纸袋与手机,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唉,你疯啦?”他一呆,紧跟在后面追:“季缨络你吃错什么药了!”
我哪里跑得过他,才出门口就被撵上,杨名长长的胳膊一手搭在我肩上,我被扯得往后倒。
“你在玩什么呀!”他板脸孔。
“你这猪头,你才玩傻了呢!”我额头上一层细细地汗,一边躲过他伸过来抢纸袋的手,一边啐他:“杨名你别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们在门口拉拉扯扯,终于有人过来劝。
“两位先住手,有什么话先到里面去说。”调酒师壮壮的,贴站在杨名身后高矮相仿,可横着看明显粗几圈。
“不去不去偏不去。”我怒:“你干嘛非要我们进去等人,你到底有什么坏肚肠?”
“季缨络!”杨名喝,可是,突然,他不响了。
“我只是请你们有话进去说。”调酒师阴阴一笑:“你们在这里会妨碍我们做生意。”
说话时他稍稍往我这里移一下,挡住身后的人群,让我看到一柄雪亮的匕首顶在杨名腰上。
“小姑娘,你也一块进去。”他说:“外面人这么多,小心说错话做错事。”
他身体一动,手里的那柄长铁就‘刷’地一道寒光,第一次看到这种切肉切菜切瓜之外的利器,我张大嘴定住。
“你想干什么?”杨名到底是男生,虽然害怕,还说得出话:“喂,你别乱来,我爸爸是警察局的。”
“我知道。”他冷笑:“你是警察局副局长杨汉申的儿子对不对?乖乖跟我进去吧,现在你爸爸帮不了你的忙。”
他用刀迫住杨名,一边仍转头看我:“小姑娘你要是敢跑一步,小心我一刀刺他个二白眼。”
“别……别。”我脸也白了,妈妈咪呀,要杀人啦!咽了口口水:“我跟你进去。”
他一手搭在杨名肩上,哥俩好似地贴在一起,把另一只持匕首的手藏在衣服下,眼神凌厉地转盯住我:“你先进去,动作给我小心点。”
我无奈,委委屈屈地往里挪,早知道是动刀放血地干活打死我也不来呀,这一出唱得是什么戏呀,倪亚准备改做人肉包子?
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大约是腿肚子吓得抽筋了,我脚下被门槛一绊,险些摔个嘴啃泥。
那男人吃了一惊,喝:“你干什么!”
乘此机会,杨名大吼了声,反过身体和他扭在一起。
我睁大眼手足冰凉地在一旁观站,那男人手脚出奇地矫健,三下五下杨名渐渐支持不住,眼看就要被匕首横架到颈子上,脑后突然响起一道警车声,我们三人同时一惊,寻声望去,果然远远有闪灯狂转过来。
“有警察!”我拼尽力气,大叫。
那男人一呆,杨名立刻用气推手反制,匕首寒光极短地一闪,有人失声痛叫,所有的动作停下来。杨名和那人一同跌倒在地上,两个人横在地上抖抖的抽动。
灯光下我似乎看到浓艳的红色,鼻尖一缕腥气。
“杨名?”我怕到哭,不敢过去,在旁边哀哀地唤他:“杨名?杨名?”
终于,他翻了个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领口胸前一摊子血,无措惶惶地,看了看自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个人。
警车声不绝于耳,灯光越来越近。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失魂落魄地发着抖,仅存的一点意识令我上去一把拉住杨名,两个人撒腿就跑。
在奔到街的拐角时,我向后看了一眼,警车已经停在雅客吧的门口,一条的街的人都向那里聚过去,黑黝黝的一大团。
我们抱头鼠窜,如两只丧家被追猎的犬,一口气奔到城里偏僻的角落,我再也跑不动,伏在一颗树上大声喘息。
黑暗中杨名的脸孔苍白得像鬼,脸上还溅着点点的红,他奋力用袖口搓擦,眼里全是恐怖的蓝。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开口喃喃地说:“缨络,我杀人了。”
“没有。”我喝他,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刚才把匕首推到他脖子上了,割了好大一个口子,他会不会死?我是不是要坐牢了?”他站在那里,高高大大,像颗狂风里的树,瑟瑟地发着抖:“我要去找爸爸,明明是那个人先动的刀。”
他茫然地像要抬腿走,迈了两步又停下来,“怎么会这样?”他哭,蹲下来抱住头:“缨络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惶恐地看他,是我把他从酒吧拉出来,本来他应该坐在那里等倪亚,也许倪亚不会来,可总比杀人的结果好,我为什么要把他拖出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对不起,杨名。”我也哭了,要是夏平在这里多好呀,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害了自己不要紧,可现在我害得是杨名。
“我是不是该去自首?”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我会不会被判刑?杀了人会怎么样?会判几年,会不会枪毙?”
“不许乱说!”一说到枪毙我不由被刺激得一跳多高。
“可我杀了人!”他竭力叫道:“你看我这一身的血。”
这条街上很静很暗,月光冷冷地洒在街面上,我走到他身边:“对不起,杨名,我会帮你的,我害了你,我一定会帮你到底。”
他沉默了很久,低头擦干了眼泪,慢慢站起来,胸口的红色刺得我眼痛,我情不自禁用手里的档案袋挡住视线。
“你怎么帮我?我杀了人。”他说:“我要去找爸爸,只有他能帮我。”
他从我手里拿过手机,可看了半天,没有拔号码。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一面,闯祸闯得多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不是钱或者爸爸能解决的事情,那一片血,他们说:血债必须血还。
“我还是回去吧,缨络你也回去,这件事我不会把你拖进来。”他把手机塞进口袋,转身要走。
“杨名,你的东西。”我说,把手里的档案袋递给他。
“这是倪亚让我取的东西,如果我出了事,你就代我把它给倪亚吧。”他垂着头:“我怕我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
倪亚?我浑身一抖,都是她搞出来的事情,如果不是她的那个电话,我不会这么冒失地做出这些蠢事,我咬牙:“杨名,是倪亚今天下午打电话让我把你带走的,她……她警告我说你不走的话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他怨怨:“现在才是出大事。”
“我不知道,杨名你一定要相信我,倪亚真的说过这话,她说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请我让你爽约。”
“是吗?”他哪里听得进去:“说什么都晚了,缨络,大错已经铸成,我不在乎了。”
可我在乎,这一场事故发生得没有无理可喻,我不能像杨名一样耷拉着脑袋,死心蹋地地接受一切惩罚,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杨名。”我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