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甜蜜地回味着自己身上残存的他的气息,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想什么呢?”他亲吻着她颈后的发。刚刚还下定决心再不碰她,可靠近她的瞬间,方才的信誓旦旦便全面垮塌了。
黄梅子摇摇头,靠在他的怀里,那股拥有他的感觉又重回心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俩该找个什么借口解释一起迟到的事。”
“那你还不快一点。”
“我要先冲个澡啊!”
她裹着被单一步一跳地往浴室跑,过长的被单眼看就要把她绊倒了,仲古道长臂一捞,亲自将她抱进了浴室。
“还不快洗!”
黄梅子眼瞅瞅身上裹的被单,又瞅瞅近在眼前的他,“你不出去,我怎么洗?难道你想留下来跟我一起洗个鸳鸯浴吗?”他们倒是为某品牌按摩浴缸拍过这类照片——黄梅子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她和仲古道一起浸在浴缸里的场面,哇!光是用想的,她脸就烧了起来。
她那是什么表情?醉陶陶的,脸泛红霞。完了,看着她这副表情,他还真不想走了。
仲古道箭步而出,几乎是逃出了浴室。关上浴室的门,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什么离得远远的,他看自己是越陷越深了。
“你……你快点啊!”
找了个外景拍摄的借口,两个迟到的人如常做事,谁也不曾问起。
自打仲古道获得国际时尚拍摄大奖后,来找他拍摄的品牌越来越多了。黄梅子仔细翻查着工作日志,“下午要拍一组时装,模特已经联系好了,要用的摄影棚,我现在就去准备吧!”
下午要拍的是复古时装,那些又大又笨重的道具她一个人搬累死了,仲古道赶忙跟了上去,“我帮你。”
两个人正往摄影棚走,黄梅子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后退,“我……我想起来还有样东西没有拿,咱们去道具库取吧!快点,快点,你跟我一起。”
她推着他往后走,可小巧的她如何能挡住比她高一个头的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身躯,他看到了让她转身的缘由。
“师姐?”
摄影棚的门口,哈瑞儿正与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仲古道想也没想,跑过去就把拳头伸向那个男人。没等他的拳头触及那男人,那男人好似身后有眼,已经一脚踹过来,直逼向仲古道,两个男人顿时厮打在一块。
“住手!住手,听见了没有?给我住手。”
哈瑞儿闯进两个人中间,拼命分开他们俩,实在没奈何,她竖着手指警告那男人:“King,如果你再伤害仲古道,我就杀了你。听见了没有?”
被唤作King的男人眼神中顿现欲杀人的凶光,一张亚欧混血儿的脸却说着一口标准的中国话:“敢在我面前维护一个男人,他的下场你该猜到了。”
哈瑞儿可不会被他吓到,死死地瞪着他,她的士气丝毫不亚于他的凶猛,“他是我弟,你敢伤害我弟,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是你弟?”King笑了,原本还抠着仲古道喉头的手蓦然松开,拍了拍仲古道的胸膛,他的眼神似赞许,“能跟我打上五分钟而没有重伤或死亡,你也算个人物了。”
挥挥手,King得意洋洋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当着仲古道这个弟弟的面,告诉哈瑞儿:“明早七点,我在机场等你——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最后,你一定会跟我走的。”
他倒是走得潇洒,把所有的怀疑都丢给了仲古道。
整整一天,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围着哈瑞儿问这问那——
“师姐,那家伙是什么人?你们在哪里认识的?是在南非吗?他做什么的?看上去不像正经人家,不会是走私军火,或贩卖血钻的吧?他为什么找到这里?是他纠缠你对不对?为什么他要你跟他走?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吗?”
实在被他问烦了,哈瑞儿挑了几个关键问题回答他:“他叫King,我和他是在南非认识的。你猜得没错,他的确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你所说的军火和血钻生意,他都做。至于其他的,我无可奉告,麻烦你也不要再问了。”
他可以什么都不再问,只要她告诉他一句话,“你要跟那个男人走吗?”
她不再说话,手里的工作却停了。
仲古道慌了,“师姐,你不能跟那个人走,他是个危险的家伙,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就算……就算不是我,你也该找个好男人去爱。”
她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自顾自忙着手上的事。实在没奈何,总不能就这样干站着吧!仲古道选择先行离开。
就在他走出门的下一刻,哈瑞儿的眼底闪过一抹幸福的笑容——仲古道不曾看到,却未曾逃过黄梅子的眼。
“你在干什么?”
折返回工作室的黄梅子恰好看到仲古道在收拾东西,一件件、一样样,他一副准备远行的模样。
她顿时明白了,“你要阻止哈瑞姐?”
“如果阻止不了,就跟她一起去。”这一回仲古道算是下了死心。
可一想到方才那个男人犀利的眼神,黄梅子几乎是不寒而栗。将他收拾好的东西再一件件从包里拿出来,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跟去。
“你干什么?”仲古道烦了,拨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上回就是因为我没跟去南非,师姐才会认识那个男人。如果上次你告诉我师姐更改了行程,如果我跟去了,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我不可能放手的。”
他语带埋怨,是在责怪她吗?不管了,一把抱住他,想到他要走,想到他要与那样的男人为敌,她就顾不得许多了。
“仲古道,不要再爱哈瑞姐了,好不好?能让哈瑞姐那样的女人爱上,能驾驭她心的男人必定是这世间傲然的独舞者。做这样的男人太寂寞,爱这样的女人太疲倦——所以,不要爱哈瑞姐,你不要再爱哈瑞姐了,好不好?”
“爱我不累吗?”他赫然开口,掰开了她系在他腰际的手臂,“爱我不累吗?你不是也放不下我吗?宁可只是站在我的身后,宁可只能守望着我的背影,宁可什么回报也不要,宁可默默地看着我爱别的女人,宁可只是在我极尽寂寞之时能抱着你一会儿。你不是依然选择爱我吗?”
他的话像一把锤头,一锤一锤敲打在她的心上,彻底将她击垮了。
她在他的面前,根本没有立场去改变些什么,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些什么,甚至没有立场要他回眸,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拼命地摇着头,她的眼泪纷纷而下,“我不想爱了,我不想再这么累地爱着你,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是吗?”
他忽然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双手插在裤袋里,倾身上前,他轻吻了她的唇,而后——加深。
那么缠绵的吻,渗入她的骨髓,直达灵魂深处。
就在她为之醉倒的瞬间,他,断然离开。
从她的近前抽身,他冰冷的眼神毫无感情的皈依,直直地望向她,他的眼中闪烁着胜利者的骄傲。
“告诉我,现在你还能离开我?现在还可以不爱我吗?”
他是故意的,只为了证明她离不开他,永远也离不开他。
他赢了。
那又如何?
他们俩之间谁也没有在开口,就这么默默无语地在房间里坐了一夜,直到黎明来临之前,黄梅子起身开始替他动手收拾行李。
他怔怔地看着她,狐疑吗?不懂吗?不明白她的心意吗?
“我没有自信可以得到我的爱情,所以,我更加希望你可以。”
亲手将行李递到他怀里,她要说的其实还是那一句——“去吧!去追哈瑞姐,去把她追回来——如果她是属于你的。”
他没有去接行李,却伸出手臂将她抱在了怀里。
终于有一次,她可以触及的,她可以拥着的,她可以感受的不是他的背,而是他的心。
“去吧!”拍拍他的背,这便是他们的道别了。
仲古道放开黄梅子,终究去了机场。
他以为只要他拦下哈瑞儿,只要飞机再次飞回这片土地,只要车转个弯调头开回来,只要他再度回到工作室,只要他再次推开摄影棚的门,甚至只要他停下脚步,便能再见到黄梅子。
他万万想不到,这一次的告别竟成了他们长久分离的开始。
那天黎明,当第一缕曙光亮起,整整五年,仲古道再也没见过黄梅子。
直到,五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