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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狗狗的伴 (1)

最后逃掉的那一个却不是仲古道。

黄梅子消失了。

没有请事假,没有请病假,甚至连招呼都不曾打一声,她无故玩起了失踪。助理室的主任没奈何,重新安排了助理跟在仲古道后面。

他也全没当一回事,只当她是自己给自己放了假,不几日应该就会重返工作室的。他甚至没有打她的手机,自然也不知道她关闭了一切与从前联系的方式。

日子如水流逝,不过是她的假期在不断延长罢了。

仲古道不觉得生活有什么变化,他仍是忙得连轴转,没有时间去思考师姐是不是爱上了哪个男人。也没有工夫去想,为什么每每加班的时候自己总买两瓶果蔬汁;为什么每次路过助理室,他总是忍不住停住脚步向里张望;为什么每每工作到凌晨,他总是会停留在会客厅的沙发边发一小会儿呆。

直到那天爸将他叫到了办公室。

“古道,有件事交给你——去这个地址拍张全家福。”

“什么全家福这么重要?”让堂堂摄影师去拍张全家福?难道是总统的全家福吗?还是哪位政界要员的宣传照?

仲森南在地址旁边写了联系电话,“是耀东集团董事长奚耀东要拍张全家福,他以前帮过爸爸,所以他的事,我全都义不容辞。”

“那应该爸你去拍啊!干吗拽上我?”让国际知名摄影家去替人拍全家福实在是太不像了,所以才拽上他的吧!

果不其然,仲森南找借口搪塞他:“切,你小子,奚董事长的儿子还是你同学呢!你去拍不是正合适嘛!”

对哦,耀东集团奚董事长的儿子不就是奚日再嘛!

仲古道和奚日再上的是同一所高中,虽然不同班,可两个人对对方的大名可都是如雷贯耳。

那时候仲古道是明着坏,十足一个让老师头疼的叛逆期坏小子。奚日再呢,他是暗着使阴招,表面上看文质彬彬,一副好好先生的嘴脸,其实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在勒令休学的名单上,仲古道无数次地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奚日再放在一起,可最终他们俩还不都混毕业了嘛!

仲古道照着地址去了奚家,开门的正是奚日再。

“小子,好久不见,混成摄影师了。”

“听说你办了本杂志?”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奚日再领着仲古道去了庭院,奚家人都等在那里呢!仲古道摆好位置,打好灯,放好反光板,这就准备开拍,倒是奚日再先出声了——

“人还没到齐呢!”

仲古道左右看看,奚董事长、奚夫人、奚家独子奚日再,加上自小寄养在奚家的季孙迤逦,齐了啊!

“还差一个。”

奚日再正说着话,远远的,有道身影匆忙跑来,嘴里还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事耽搁了。”

奚夫人不高兴地发话了:“你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叮嘱了你几遍今天拍全家福,你都跑哪里玩去了?”

“我……我是有点事所以……”

她无意间抬起头望向相机后的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和仲古道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黄梅子?”

“你居然是奚董事长的女儿?!”

黄梅子借口替奚董事长送送仲摄影师,总算成功地将仲古道带出了奚家,没有让其他人对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起疑。

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起疑的关系,同事和同事嘛!黄梅子如是说服着自己。

没想到一出了奚家的门,仲古道就向她发难,他实在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堂堂耀东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跑去给我当助理,还被人呼来喝去的,你在玩什么把戏?”

黄梅子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会在奚家再度见到仲古道,她还以为他们俩再也不会见面呢!说起来,有钱人就是好啊,拍张全家福也可以动用有名气的摄影大师。

“我不是……”

“什么?说大声点,我听不见。”平时她教训起他来,声儿挺大的,今天是怎么回事?低声下气的,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黄梅子。

她却只是低着头,不看他,小小声地嘀咕着:“我不是奚董事长的女儿,我妈不是奚董事长的元配,奚日再的妈妈才是叔叔的结发。”

继女不也一样嘛!仲古道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奚董事长那么有钱,不会在你身上抠门的。就算你不工作,每个月应该也会有一笔不菲的零花钱,干吗还跑去工作室干那么辛苦的工作呢?”

他什么意思啊?黄梅子噘起嘴来冲他怒目相向,“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回工作室打扰你,那你尽可放心,我不会的。”

“少绕开话题了,我只问你为什么堂堂奚家大小姐,还跑去当丫鬟给人使?”

他是真心想知道吗?爬上他的车,她窝在副驾驶位上半天没动弹,他也不问她,他也不催她,只是陪她静静地坐着,直到她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我……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异了,我一直是跟着爸爸的。爸爸要忙于工作,常常把我丢在奶奶家,在奶奶家的时候我听得最多的就是我妈怎么怎么不好,我妈怎样怎样对我爸无情,我妈如何如何不要我。后来,妈成了耀东集团的董事长夫人。那时候爸正准备再婚,就跟我说,‘你妈现在有钱了,你跟你妈吧!’

“我就拎着行李,站在了奚家大厅里。叔叔对我算不错了,特意为我安排了自己的房间,给我办了张附属卡,让我想买什么都可以。一切的用度全都比照奚日再和迤逦,并没有另眼相看的意思。

“倒是妈妈,不停地提醒我,奚家非比一般,跟我以前的家可完全不同。屋里的东西很贵,我不能随意碰触,小心弄坏了,我赔不起;叔叔的朋友都是有头有脸有钱有势有背景有教养,家里来了人,我不能随意抛头露面,不能随便讲话,小心丢了叔叔的脸;叔叔家来了亲戚,我要有礼有节,不能让本就看不起妈妈的那帮奚家人更看不起我。

“总之,生活在这栋房子的每一刻,我都要绷紧神经,小心翼翼,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这,还不是最难熬的。我来这个家的时候,奚日再已经十几岁了,他自小和迤逦一起长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每每他们俩泡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们俩谈天说地的时候,我总插不上话,他们俩聊他们的朋友,他们喜欢的东西,他们小时候的回忆,我全都一无所知。

“时间久了,只要他们俩在客厅里,我就躲进自己的房间;他们俩在书房,我就绕到楼下;他们俩在餐厅,我就钻进花园。总之是能躲就躲,能让就让,久了,他们俩见到我也跟没见到一样,而我也习惯了。虽说迤逦寄养在奚家,可我觉得他们俩更像是兄妹,而我……反倒像恶意闯入的外来者。

“大概因为叔叔家太有钱了吧!总感觉这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梦醒了,我就会被打回原形,这一切原本就不属于我,现在不该属于我,以后也永远不会属于我。”

是寂寞吧!

难怪平日里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她安静下来的时候,眼中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和他相似的寂寞。

一直觉得她这样简单的女孩该是很单纯很幸福长大的,原来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啊!仲古道拉过她的脑袋,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黄梅子直觉想避他避得远远的,他却硬生生地将她的头押回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吧!就这样靠着,我的肩膀无条件供你使用,我……也是可以让你依靠的人。”

可我躲你尚且不及啊!黄梅子枕着他的肩膀,默默地徘徊在自己的小心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