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扰扰,在黑色夜空中,在灯火映照里竟然以一种诡异的亮色的纯白撒满了世界。雪花从天际飘落,刚到半空中就接触了那灯火的昏黄,连雪花自己都染上了那抹似金的颜色。雪花再旋个转,风吹,再打个旋儿,轻轻落在冷寂的刀剑上,随着刀剑的动作翻转,雪花又滚了一圈撞到黑袍再翻个身落到一摊摊的红里,浸染,融合……
四周高墙上弓箭紧得作响,下方一方明显拜了下风,而高墙上的侍卫们早已准备好,只等文若之的一个命令便要将谷树的脑袋射穿……
谷树唾了一口血,眼球充血,他看着站在远处无动于衷的谷郢,慢慢扯出一抹笑,眼神凄冷。
文若之渐渐抬起手,高墙上人人聚精会神,只等那一刻,万箭齐发。
最初站在高台上的臣子们有的还想加以阻止,可是当他们瞧见吕太傅的尸体时,他们便不再上前。他们转过身,沉默不语。荣国公深深叹气。这高墙大院,荣华权势总是惹人羡慕和觊觎,可是正当自己身处漩涡中心又身不由己……
文若之将手伸直,只差将手停下……
“嘎吱~”身后的宫门大开,所有人屏气凝神。文若之和谷郢望去,却是一红色身影,在黑夜中犹为引人注目。
“别动!”
“停下!”
几乎是同时,文若之和谷郢同时吼出。
那抹身影,正是绾柔。
一抹黑影紧紧贴在她的身后,一道细细的银光正紧贴在她的脖子上。文若之和谷郢就看着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慢慢挪到前面。
四周弓箭幸而没有齐发,文若之和谷郢齐齐舒了口气。
“呵,”谷树将剑甩到身上,剑上的血沿着剑身滴落,他也不看脚下呻吟的哀嚎的人,只自顾自转身走到绾柔面前,“你确定你选的人是对的?”
绾柔看着夜色下的大片的黑与满眼的红,双腿有些发软,她紧了紧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慢慢看向谷树,谷树的眼里有讽刺。
“你怎知我的选择不对?”
谷树嗤笑,用手慢慢抚上她的脸,凑了凑近。
“绾柔姑娘,你肯定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绾柔疑惑。
谷树转过身,笑看谷郢:“七弟,不知道你的新欢与旧爱哪里相似?这个新欢又值不值得换回二哥一条命呢?”
谷郢脸色阴沉,而文若之赶忙转身,他要去谷郢身边,得赶紧去。风刮起他的长袍。
“看来绾柔姑娘没什么重要,那不如……”谷树一把掐住绾柔的脖子,“不如绾柔姑娘陪我一起死?”
绾柔抓住谷树的手,眼里只有满天的黑,没有星光的黑,却让她看到了些许的雪花,好像落到了自己的眼里……
“住手!”
文若之害怕,怕他谷郢喊不出那声住手,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他离谷郢只有十步距离……如果谷郢没有喊出住手,他会如何呢?文若之不知道。他迷茫地看着谷郢,他第一次觉得他和谷郢之前相隔千里。
大漠荒凉寂静,那个比文若之稍小一点点的孩子常常独自坐在沙丘上,他一日复一日望着郡城的方向……
“你在看什么?”
谷郢不回答。
“你是在等谁吗?”
谷郢仍旧不回答。
谷郢第一次搭理他是在中秋那日,他学着军中将士拎起一坛酒往肚子里面灌。文若之刚想阻止,这么小的孩子怎能喝这么烈的酒?这时候文非阻止了他。
文非看着似醉非醉与将士们划拳的年幼谷郢长长叹气。
“随他去吧,这孩子也苦命。”
那个时候文若之想,谷郢苦命?会比他没了娘亲还要苦命吗?
那晚,夜深人静,将士醉醺醺回了营帐,独独谷郢一个人坐在长凳上望着月亮。
“你在看月亮?”
“不,我在看我娘。”
那个时候,除了文非,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尊贵无比的七皇子殿下。
后来,他作战勇猛,从不因自己年纪小而退缩,他立过很多战功,可是都没有什么奖赏。只是父亲夸奖他,他就会很开心。
有一次文若之听见有人吹箫,声声凄凉,声声深入肺腑,敲得他的心灵空空作响,一滴泪就那样突然从他的眼眶里溢出……
只是一瞬间,文若之就已经在脑海里闪过许多的画面了。可是刚才他的急迫已经让他忘了形。
许是感应到什么,谷郢转头看了一眼文若之,皱皱眉,没有说话。
谷郢一步一步向着谷树走去,众人在中间闪离让出一条道,而谷树,指节紧了紧,绾柔只好看着漆黑的天空,作艰难的呼吸。
“七弟,别再往前了,还不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