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凉,屋子里却很温暖。
崇香雪正和一个华服书生相偎而坐,他们好象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毕文登这个人我并没有听说过,但毕家也算是武林世家之一,我所认识的人叫“金枪无情”毕小真,想来是这个家伙的堂兄弟了。
就象我所认识的大多数人一样,毕小真也已经葬在我的剑下。
这书生果然很俊,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一脸英气,当然在我看来,他还是有些脂粉气的,可见人各有所好,勉强不得的。
“香雪,这几天可真是太辛苦你了,瞧你,脸都瘦多了,真让人心疼。”毕文登用手轻抚着崇香雪脸边的鬓发,柔声说道。
我从房上倒挂下来,用“天眼通”的方法隔着窗户看他的脸色,几乎可以肯定他刚刚纵欲不久,印堂发黑、眼圈发黑、鼻尖有汗,恐怕经历的还不止是一个女人吧。
再好色的男人在某种情形下都可以对美丽的女人抱着欣赏的态度。
当然可以有其他原因,但是我考虑别人向来是从最坏的角度去看的。
“没什么,能帮你做一点事情,便是死我也很满足,倒是你,不应该这么为我担心的,要注意身体啊毕郎。”我突然注意到崇香雪换了一件干的粉红色衫子,这样确实象女人多了。
毕文登感动的道:“香雪,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是那一世修来的福气,我如何报答你呢?”
“傻瓜!我们之间还要那么客气吗?”崇香雪想了想,“文登,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对你说。”
“什么?”
“我想宫原虽然是武林的大患,但魔教的力量也不可轻视,宫原与魔教为敌,我们这样和宫原的武林盟作对,无形中助长了魔教的气焰,据传魔教的大王无面人已经来到中原,我想,若能将他刺杀,必可大快人心,也可以平衡二者之间的关系。你的情报,是不是也向这个方面着手?”
我注意到毕文登脸色已为之一变。
“香雪,攘外必先按内,更何况宫原杀我全家是我的生死大仇!若能先杀宫原,中原武林人士万众一心,魔教又算得了什么?”
“文登,我觉得大敌当前,这些私人恩怨倒可以放一放,宫原虽然做恶多端,但他毕竟是与魔教抗衡的主力,他手下也有不少被蒙蔽的好汉子,他势力雄厚,凭我们必定不能将他的力量扫除干净,我们自相残杀,魔教必渔翁得利。”
毕文登怒道:“香雪!你想陷我于不义吗?大仇不抱枉为人也!若你怕宫原那厮,我绝对不会连累你的,明天我一个人找他算账就是了!”
崇香雪惶急地道:“毕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毕文登亦叹了一口气,“对不起,香雪,我太激动了——”
骤然间崇香雪一声断喝:“什么人在外面?滚出来!”
一下子柔情似水的情人又变成了叱咤风云的江湖女杰。
我没有反应,甚至我倒挂的姿势也没有变化,与其说是自信,倒不如说我是很厚颜的。
只听得“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这些笑声有的象老鼠叫,有的象打锣,更有的象烂锯锯木头,当真是世界之大,什么恶心的人都有。
有一人在天井当院叫骂道:“崇香雪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这么大的年纪还养小白脸,真是老马啃嫩草,不知羞耻!”
另一人则大声骂道:“真是给快刀门丢人现眼,快刀门列祖列宗地下有灵,也会不得安生啊!”
崇香雪气得娇躯颤抖,却没有大发脾气。
毕文登揽住她,“香雪!别出去,他们是巫山七鬼,阴险狡诈,武功也不弱,他们激怒你必然有埋伏,我们还是快走吧。”
崇香雪轻轻地但是非常坚决的推开了毕文登。“文登,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崇香雪推开门向外面一纵。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外面的敌人对她的袭击,“艺高人胆大”?很好的胆气。要是她先扔个凳子出去,那就不配做刀王了。
一根狼牙棒,一柄门扇斧,一把快刀和一支锯齿剑,分别从四个方向一齐向崇香雪袭到。
崇香雪手中的刀划出四个耀眼的光圈,“叮当”声不绝,四件轻重不一的兵器居然全都封了出去。
这四件兵器,有的沉重、有的迅猛、有的轻灵、有的怪异,但是居然被崇香雪用一招就全封了出去,刀的力量在崇香雪的手中,已经是收发自如,人刀合一了。
开始在天井叫骂的两个人见势不妙,也一个抡丧门棒,一个舞招魂幡扑上。
崇香雪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此时门外冲进一人,手持勾魂索向毕文登套去。
毕文登被套了个正着,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似乎犹疑了一下,是他自己不避开的。
无论她的武功如何高她也许都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选错了男人才是真正的一切都完了。
我在这一刻全明白了。
惨呼声划破长空,巫山七鬼围攻崇香雪的这六个在顷刻间就已经报销了四个。
崇香雪的刀就象一片流动的幻影,变幻无定,奥妙万方。
使勾魂索制住毕文登的正是巫山七鬼中的老三幽魂客,他见势不妙急叫道:“住手!”
使丧门棒的此时又是一声惨叫,手中丧门棒断为两截,人仰天倒下,脑壳被削去了一半。
使招魂幡的一鬼也断了一臂,趁崇香雪住手之机,飞掠上房,没命的落荒逃去。
幽魂客咽了口唾沫,“******就是这样的兄弟?没义气啊!”
崇香雪收刀而立,“你、你要干什么?”
她本来是非常镇静,但此刻见情郎被擒,一时竟慌乱起来。
不应该啊,即使你真的很关心别人,你也应该若无其事的啊。
“你要怎么样都行,别伤了毕郎!”
“什么毕郎,”幽魂客咬牙切齿地道,“马上我让他变毕鬼!”
“你、你若敢……`伤毕郎一根汗毛,我誓不与你甘休!”
恶心!现在我恨不得立刻看见那个家伙脑袋搬家。
巫山三鬼怪笑起来,声若枭鸣,“我们巫山七鬼誓同生死,今天五死一伤,我一人苟活又有什么意思!崇香雪,今天算你赢,能让你难过也算是一件乐事,我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崇香雪急道:“求求你!不要!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们!”
巫山第三鬼本来已经准备收紧铁链了,这时突然觉得奇货可居,“你真的这么想救他性命?”
崇香雪道:“有话好说,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做到,只求你别伤了他!”
幽魂客已经把毕文登的双足提离了地,而崇香雪看见毕文登的受苦,憋得脸色铁青,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女豪杰做小儿女态,成何体统!
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是的确发自内心,她没有必要伪装,这种伪装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不要说巫山三鬼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存在,连我也不能相信的。
她应该是老江湖,不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即使这个男人对自己真的重要也应该不动声色,若无其事么?
唯一可能的解释——其实我是没有办法解释的。愚蠢!
天下的男人大多数是一样的,除了是傻瓜和智者。
我觉得女人更是一样的,我所不知道的是也有异类。
好男人可遇而不可求,好女人也一样。
幽魂客现在知道自己遇上了好事,找到了崇香雪的弱点,但他还不能肯定崇香雪的这个弱点弱到什么程度。
“崇香雪,你杀了我这么多的兄弟,我要你自断一臂,我就饶了你情郎的性命!”
江湖中以人质为挟的人大多会来这一手,他们利用人的崇高的牺牲精神来达成自己的卑劣目的,无耻但是往往有效。
崇香雪向前迈了一步。
幽魂客立刻狂叫道:“别过来!否则我立刻绞断他的脑袋!”
毕文登被勒得双足拖地,面色铁青,犹自竭力挣扎,断断续续的道:“不要!香雪,别听他的,你快走……他不会杀我的,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崇香雪满脸是泪。
毕文登又道:“我只是一个无行浪子,生平淫人无数,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是……`魔教派来引诱你的。”
崇香雪厉声哭道:“够了!文登!你这么不相信我么!你要我走,也不用这么自毁名节!我连累了你,我的一只手臂又有何惜!”
毕文登沙哑着声音道:“不……”
崇香雪的一只手臂却已经被齐肩下削落,这一刀干净利落就象斩别人的首级一样。
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的动手,我的心亦为之一震,好烈性、好冷酷的女人啊!
崇香雪用刀尖点了自己的几个穴道,止住血外流。
巫山第三鬼和毕文登都是大吃一惊,但是断的是别人的手,幽魂客“呵呵”地冷笑起来。
“你还不放了毕郎?”崇香雪道。
“我只是说不杀他,可没说放了他,你果然对这小白脸情深义重,这样说来你为他死也愿意了?”
得寸进尺。
崇香雪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毕文登眼中泪水长流,“香雪,呜呜……”
崇香雪道:“你自食其言,将不得好死!”
三鬼冷笑道:“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关心,只不过你的情郎,恐怕也会死得不怎么好看!”
毕文登叫道:“香雪,别管我,杀了他!”
崇香雪却道:“要我自尽不难,却让我如何在相信你?”
巫山第三鬼幽魂客大言不惭的道:“我们巫山群鬼兄弟也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堂堂的鬼派高手,如果再自食其言——”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因为他的一颗脑袋和双臂已经离了位。
我站在这具尸体之后。
被巫山第三鬼的颈血溅了满身的毕文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