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茶馆里喝着一杯淡茶,这里离宫原的大本营不超过三十里,我没有化装,我想宫原的眼线很快就可以发现我,然后他就会象收拾一条狗一样的来收拾我吧。
那将是一场实力悬殊的狙杀。
一群人走了进来,坐在我的周围,卖茶水的老太婆看见这么多衣着华丽的“达官爷”们光临她的小铺,显得高兴得不得了,殷勤的提着大铜壶,一双小脚颠来颠去,挨个碗里放茶冲水。
“客官,走累了吧,算你们有眼力,老身这卖的可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啊!”
大多数人完全没把她当一回事,一个面目和善的人“哦”了一声,可也没有喝水。
老婆婆没觉察到这里凌人的杀气,仍是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的唠叨个没完。
坐在我对面的人相貌威严,方面大耳,有三缕长须挥洒胸前,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没带兵刃,年纪在五旬上下,很有点子气魄。
“我提个建议。”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以示他心中并无虚伪,“可以对大家都有好处,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兴趣?”
我说:“你不用说了,天底下没有对双方都有利的好事情,我也不必听。”
“现在你口渴的时候有人卖水给你,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我道:“可惜我并不是向你买茶水,而且你也不是卖茶水的。”我的口气已经非常不客气。
但这个人依然没有发火,“年轻人,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什么是不可以解决的呢?”
年轻人?我冷笑:“我无路可退!”
这人长叹一声,“化干戈为玉帛,大家都没有损失,你也可以有补偿,天下事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现在也不是让你认输,有何不可?”
此人如此的耐心真使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于是我郑重问道:“敢问大名?”
“名字我自己都早已经忘却了,在下号还情楼主。”
“哦!”我顿时肃然起敬。
还情楼主是宫原上一个师傅,他的长恨楼由于他支持宫原的缘故被我一把火烧了,据说这长恨楼的纪念意义对他比生命还重要,如今看来,大谬不然,他明明受宫原所托或所命来杀我,居然还在这里苦口婆心的做和事佬。
可见江湖传闻,道听途说,多有不确。但这也许就是正派人士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道理。
“久仰阁下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只不过楼主也是堂堂一代宗师,沦落到现在这样为人驱使,真让人不值。”
还情楼主怡然自得的道:“宫原是我的徒弟,也是天下武林的盟主。”
我问:“这个天下武林盟主是谁任命的?”
“天下武林盟主,自然是天下武林人士共同推举出来的,武林人士人人以他马首是瞻。”
我淡淡的道:“我只知道不是我推的,就与我无关,你既然推举他为武林盟主,那你知道他有多少个师傅吗?”
“在追求武学真谛上,我倒没有什么门户之见。”
“那么,他派你来杀我,你认为他当你是师傅还是你当他是盟主?”
还情楼主激动起来:“荒谬!你能说你不是要杀他?你总不能指望别人连自卫也不行吧!”
我道:“我看这个问题争下去也没有意义,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重要的是现在鸡已经在生蛋,好了,谢谢你让我喝完了这杯茶。”
还情楼主振衣而起:“也许你也有你的道理,宫原确实是自私而贪婪,野心勃勃,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尤其方今天下,北有‘黑海魔宫’,南有‘五邪联盟’,中原有你这样一帮杀人如麻的风,非宫原不足以平天下,我觉得他所做的都是完全可以原谅的,大丈夫不拘小节,一心向正,小处何妨?我是他师傅,我就一定要维护他不为任何人伤害,就算你也不例外,霸皇风!”
我真觉得他可悲,也许他看我也是一样,先礼后兵,现在也就是图穷匕现了。我想先刺死他,但是估计不大可能,所以我想好了先从弱的开刀起,我挥剑一击,身形向外冲去。还情楼主一掌拍出,罡风呼啸,我不能对此等而视之,我不得不先一剑穿透他的手掌,然后他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恐怕是少林狮子吼之类的功夫,我头昏眼花之际,凤兴帮三怪之“金凤凰”的十二支金羽令已经钉在了我背上,一个怪模怪样的大秃头的铁佛珠圈向我的脖子,一个疯疯癫癫的散发脏道人挺剑贯向我前心。
一着错,满盘输,那些家伙看来是有备而来,这种战术一定是商量好的,他们自己一方的人一定全塞了耳朵,所以受声音影响不大。
我本来就是来送死的,这种小伎俩对我来说,也不怎么样,而且计划永远都是计划而已,执行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最精确周全的计划可以保证五分之四的成功率已经很了不起。
我的脖子被那些铁轱辘锁住,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东西能对我造成伤害,我一心一意的送那道人兵解,大秃头锁紧佛珠将我的身体抛向空中,“是我杀了霸皇风!”
他的脑门上立刻多了五个梅花猫爪一样的血印子——这不是我干的。
我在失去平衡而且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仍然和一个刀客连对了几十刀,最后一剑顶进他的锁骨穿心。
还情楼主怒吼着向我扑来,但是刚才的那一声吼已经耗去了他太多的内力,他这样的身形对我来说未免太呆滞了,我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还情楼主捂住肋下,不敢相信的道:“不杀我?”
其实不是我不想杀他,而是我觉得他这一伙人的实力太弱,简直不是我来送死,而是他们来送死,如果不是他们的战术,他们简直连挨我的边的机会也没有。
我愿意杀人,但是我不会去做我不喜欢的某人的刀,那会把杀敌的乐趣完全抹杀,但这不是能对他解释的事。
“如果你觉得我是年轻人而你足够老了的话,我想你也应该退休了。”我淡淡的道,“干这种事有失你的身份,就算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还情楼主的脸色变了几变,“谢谢你的忠告,后会有期!”
而其他的人,比如说那个金凤凰,一发现我死不了,她立刻就早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连她长得什么样我都不清楚。
还情楼主走了之后,我侧起脸看那卖茶水的老婆婆。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她很奇怪,满头银发,一双小脚,却能提着那么大的铜壶如无物,这茶棚里里外外就是她一个人在张罗。
而且从她的眉眼其实也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也一定好看过的。
“你觉得我刚才需要你帮忙吗?”我说。
老婆婆面无表情,说实话,现在她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没有气势,如果是杀手这也是一个高手。
“请教大名?”我肃容道。
这老婆婆诡秘地一笑,她双手银光闪动,指尖竟好象冒出了十根银针。
风屠火魔雷盗电贼。
风剑火盾雷掌电针。
现在和我师父大风齐名的老家伙我终于又见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