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个时辰后,陈福大概已经赢了十几万两,他将手里的色子随手一抛,“我兴已尽,这样玩实在没有什么味道,西门公子,你以为如何?”
西门无妄笑容灿烂:“我亦有空感,徒耗时光,招人笑话。”
“西门公子还有多少银两?”
“大概还有现银五十万,银票一百三十万,一点点珠宝值二十万,一共也就是二百万两银子吧。”
陈福将一只手握拳放到了桌上,“我也差不多。”
西门无妄微笑道:“你想怎么赌?”
陈福道:“一铺定输赢,我现在这个手里可能有铜钱,也可能没有铜钱。”
“这是很痛快的赌法,过早揭晓未免无趣,但不知你所说的铜钱是不是和这种钱一样?”西门无妄一弹指,一个铜钱在桌上飞快的旋转起来。
陈福不看那个旋转中的铜钱,也不说话。
“是否你所指的铜钱并没有特定所指,普天下任何一枚金钱、银钱、铜钱、铁钱都可以算?”
陈福点头。
我突然觉得陈福完蛋了。
西门无妄道:“你真的确定要一把定输赢吗?这对你不公平,你手里……”
我身边突然有个人大声道:“没有。”
乱猜的人当然很多,但是谁也不象这家伙一样是内力深湛之辈,这家伙这一嗓子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听见。
一片哗然中,陈福脸上仍然神色不变。
西门无妄道:“陈公子,请你不妨来过。”
陈福道:“不必。”
西门无妄道:“和钱是不能开玩笑的,我也不认为在阁下这样的人身上可以找的出一枚铜钱。”
陈福站起来,“你赢了。”
他示意手下将所有的银子银票转给西门无妄,然后准备离开。
西门无妄道:“且慢,陈公子不想有个扳本的机会吗?”
陈福道:“钱已输干净,还怎么扳本?”
西门无妄也伸出一只手,“现在你也猜猜我手里有没有铜钱,你赢了连我的银子都是你的,你输了只要你跟我走一趟。”
我看见陈福的脸上泛起一丝莫测的微笑,“我不想没有赢的机会,运气不好,所以现在,我不能赌。”
他向外一纵,轻飘飘的从人们头顶上滑了出去,象个轻盈的蝴蝶。
我似乎是有点了解他了。
西门无妄一按桌子,也飞射而出。
他们的轻功都挺让我羡慕的,我轻功原来就不怎么地,现在?等下辈子吧。
西门家的仆役自然的为他收好银两,在一众赌客火热的眼神中出去,一屋子的人,随着两个主角出去一小半,却随着真正的主角——银子跟出去了几乎所有的人。
这真是难以置信,刚才还一屋子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一地狼籍,只剩下一些横七竖八的板凳。
因为这家赌场的老板也被陈福赢空了,现在银子已经搬出去了,人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屋子里基本上变得空空荡荡,但是——“居然还有两个人没有走?”陈福躺在屋梁后大声的叹气,“两个人不好分啊,你们干吗不走呢?”
一个人自然是指我,另一个就是那个说“没有”的人。
说“没有”的那个人缓缓转脸来看着我,一脸的凶光。
“是啊!为什么你还不走呢?”他那张平板脸上杀机伺伏。
我并不想做抢骨头的狗,但是更不想被误会的狗咬一口。
我看着他“慢吞吞”的拔剑直刺我心窝,我觉得他这一剑太慢而且破绽有六,可是事实上,我几乎没能避开这一剑。
现在我的思维和身体的速度完全是两个层次的东西。
这一剑最终刺在我的铁掌上,被拗为两大截外加一些碎片。
在大惊之下他将剑柄向我掷来,斜飞向上,贴在了屋梁上。
没有人会比他这一招“墙上挂画”贴得更牢了,因为我铁手中的三枚六棱镖几乎在他贴上屋梁的同时就把他钉紧在上面了。
连我自己也奇怪我怎么一下子就把他给杀了,好象是一不小心就按照习惯把他给杀了。
习惯有很大的惯性,尽管现在方法完全不同了。
陈福从屋梁上纵下来,抬头看看往下滴血尸首,吐了吐舌头,“哇,真残酷!”
我把铁手放进胸前吊着的布套中去。
我想离开,但是陈福叫了起来:“那生意怎么办?你不要以为我就真的没钱了啊!”
“什么生意?”
“你之所以杀他不就是因为抢生意吗?”陈福不平的道。
我这才明白他把我当成了杀手。
我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陈福施施然一笑,“其实也没有关系了!只要你为我杀一个人,我绝对可以付给你让你满意的……”
“杀谁?西门无妄?”
“当然不是!虽然我也要对付他,但是我能搞定,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刚输了两百万给他就杀了他?哈哈。”
我看着这个聪明人。
“皇甫正颂。以你刚才杀毒蝙蝠的这一招,杀死他完全没有问题。”
“为什么要杀他?”
“我看中他妹妹,这小子不知趣,咦?杀手不该问这问题吧?”
我道:“是表妹吧,姓吕的。”
陈福大惑不解,“你怎么知道?”
我用铁手向他的喉咙抓过去,可惜被他敏捷的躲开了。
“你要干什么?”陈福的脸都青了。
他身手真不错,看来那么多的钱也没有妨碍他练逃命的武功的刻苦。
另一方面,我心里十分窝火自己的出手竟变得这样慢,慢的我都简直不相信我是霸皇风。我并不想杀他,我仅仅只想制服他,但是以目前的局势,看来我很可能会一不小心就把他的脖子给抓断了。
陈福很快意识到自己不是我对手,他飞身想往外逃。
“你敢逃出这屋子,我就真佩服你!”我威胁他,事实上我也确实准备用我铁手里面的暗器,就是这样,我也不得不用威胁来达到目的,借助外力来求得胜利。
耻辱无处不在。
陈福果然定住,他是个爱惜生命的人,“不会吧老大,我根本不认识你,可没有得罪你啊!就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此刻西门无妄象一只飞燕一样飞了进来。“陈公子,你的手下功夫不错,能拖我这么多时候。”
一股罡风暴把我震退了三尺,西门无妄根本不看我一眼,他大概以为我已经是死人,他只关切的问陈福,“陈公子,你没事吧。”
简直活脱脱的一个同性恋啊!
“他没事。”我为自己被轻视而感到愤怒。
西门无妄转过脸看我,这回他才审视得比较认真,“你是谁?”
我早已经不能象过去一样傲然的称自己为霸皇风。
我不能玷污这个名号。
我觉得有一种很酸楚的感觉从我的心中渗透遍我的全身。
我拖着沉重的铜足向门外走去。
“拦住他!”西门无妄命令道。
主子的一声呼喝,往往就是奴才们致命的根由。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一边看着片刻前还完好无损的脸一张张绽放血花四溅的在我面前塌下去,这才明白这所谓不想杀人并非由我一人所能做主。当我学成大风剑法的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自己的灵魂,沦为这杀人武功的奴隶!
它待我可谓不薄,它给了我随心所欲的自由,令我可以扫除一切制约我的障碍!铲除了师父,打败了朋友,压制了亲生兄弟,失去了义子,妻子,还有未成形的女儿。
是的,我还活着,我要活着,要杀我的人就要死。
能停下来吗?我停得下来吗?
西门无妄象风一样卷来挡住了我的去路,“你是谁!”他俊俏的脸因为愤怒之类的情感而发红,已经不是那么英俊了。
我仍然不回答。
西门无妄大声冷笑,“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魔教南天王无面人!你不必否认!”
我要否认什么?
我又何必否认?
否认又有什么用?
西门无妄现在已经出手,他一定认为由于自己的轻敌导致属下丧生不可原谅。
在武林的八大门派,四大世家里曾有三个少年在五年前被公许为“未来的少年”。
他们就是宫原、西门无妄、唐胶。
现在宫原果然当了武林盟主后由于倒行逆施又被铲下来。
川中的唐门的唐胶一度闯下了极大的名头,可惜他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四年前他毁于我剑下。不过我至今记得他的暗器就象汹涌澎湃的怒海一样劈头盖脑的压下来的那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非常自信(他是川中唐门百年来唯一不屑在暗器上淬毒的人),那我无疑会和他同归于尽,即使我有唐门的独门解药也没有用,因为我当时身上已经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见识到最神秘的西门世家中最出色的少年英雄西门无妄的盖世武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