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心中正惶恐不安——和我一样。
“多言无益!”我怒喝道,“够胆的话就不要用你身边的年轻人做替死鬼,你杀了我就一定可以名动天下,或者你仍然认为你们三个人一起上比较保险?”
青袍客笑道:“你我无怨无仇,就算我们能杀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个世界上,没有好处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因为纵然能杀死阁下,我们自身也可能损失惨重,是不是?所以我们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的,不过阁下如果要苦苦相逼,那倒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哈哈哈……”
这家伙软中带硬的说话,最后的几声干笑十分突然勉强,卖马的人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即使是他身边黄衣、白衣二人也皱起了眉头。
做为他突然袭击的主要目标,我当然是首当其冲的感到一些钢锥一样的力量直插我的脑海,那是难以言喻的剧烈疼痛,很少有人可以护住这样的部位,但我很快不动声色的自封七窍,纵然是我受袭的最痛苦的时候,我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半点,就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因为对敌人而言,他们绝不会怜悯你的痛苦,没有用的事,就没有必要去做。
我甚至没有对他这样的挑衅做出一点点的反应,就当我不知道他刚才是用魔教十大不传之秘“幽冥鬼笑”偷袭了我。
青袍客很快住了嘴,他干瘪的脸上也未露出半丝惊诧恐慌,就象这确实很寻常。
“你是黑水魔宫的要员,我是黑水魔宫的敌人。”我缓缓道,“这难道不是很好的理由?你如果对黑水魔宫忠心不二,你就应该和我决一死战!如果你有别的想法,那你能不能帮助我?”
青袍客惊异的张开嘴,然后他笑了,“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风尘谷的智者,自由操纵光和暗的达人,你不能怀疑我对圣教的忠诚,但是好在黑海神魔并不能代表圣教本身,这恐怕是你们中原人由来以久的误会,我该怎么帮你?你又想知道什么呢?”
我说:“不管你是我的敌人或者朋友,我都希望知道去魔宫的路线图。”
“我所能给你的远远较你所想要的为多。”青袍客道,“除了路线图之外,我还能给你机关布置总图和黑水魔宫中的高手名录资料表,这些年我一直想把这些东西交给可靠的人,能够交给你也算是所托得人了,很高兴能够为您高贵的魔神附体的吸血皇者效劳!”
他从他马背后的行囊中拿出一卷卷在一起的东西。
我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默不做声的把这些东西接了过来。
“您还需要点什么吗?”他殷勤地象个客栈的老板。
“不用了,你所给我的已经让我感激不尽。多谢了。”我说。
“哪里,您太客气了。”青袍客道,“无论如何我对您这样的人物都是十分佩服啊!在这个世界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得多呀!”
“我不喜欢有你这样的朋友。”
青袍客笑道:“其实我也有同感,但是比较起来,我更不希望有你这样的敌人。”
在他们离开后,我看看那卖马的人,“你的马还卖吗?我们继续商谈一下价钱?”
“不必了,我的马不卖了。”
“哦。”我也准备离开。
“有兴趣一起去喝一杯热奶茶吗?我的帐篷就在那不远的地方。”
我说:“不了,谢谢。”
于是他说,“您是昊天宫的英雄吧?”
我说:“不是。”
“没关系,这马您还要吗?”
“我还是这么多钱。”
“没关系,您可以打欠条啊。”卖马人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我也很高兴能为您高贵的魔神附体的吸血皇者效劳。”
※※※
是的,这天下多的是可爱的人,也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互相帮助,多个朋友多条路。
但对我而言,绝大多数的朋友都不如没有,我也堵死了自己的路。
因为我是霸皇风,天下独一无二的存在。
斩尽杀绝、尽力而为、永不放弃,无所畏惧。
※※※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漫长而艰苦的跋涉,我终于来到了黑水魔宫,而那匹日行千里、能够自己找水、在旅途中救了我好几次的宝马,最后的归宿是在我的肚子里。
※※※
巨大的山脉横亘在一片荒凉无垠的沙漠中。
黄沙、青山、雪顶、碧空、白云。
还有让人不可仰视的骄阳。
看不到那里有所谓的黑水。据介绍,黑水指的是一条地下长河,而黑水魔宫就建造在地下河之中,千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够侵犯这片魔教圣地的安全,而现在我要证明,没有任何地方的绝对安全的,任何绝对的安全都不实在!
青袍客给我的地图上标记得非常清楚,虽然有充足的理由对其动机和地图真实性表示怀疑,但是我还是相信他的地图并且从山顶的一个洞穴里找到了地潭,并且义无返顾的潜入了水中。
※※※
给我一把剑,我就可以横行天下。
只要我还有这个很好的头脑,我就可以战无不胜。
我必能做到我想做的事情。
轮到你了。
在空旷幽暗只泛着冷冷清光的静室里有一种我永生难忘的潮湿的霉味。
我看着大风那在黑暗中如火炬一样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十分害怕,我说不出任何的豪言壮语。
于是大风不再看我,他开始叫其他人的名字。
最后我被一个人留在那里,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因为我无所畏惧。
我不断的喊,不知道喊了多少遍。
大风看了我很久,然后他示意我出去。
他喃喃的梦呓一样的自语道:“真的吗?”
※※※
压力总是可以让我想不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地下的水流也不象我想象的那么凉,当我把头探出水面时我确信我看到了一些奇妙的景观,我甚至不能相信那是人类能够造出来的景观,如果我也是魔教朝圣的一分子,无疑我会从此死心塌地的信奉它的。
如果青袍客没有骗我,半个时辰便有一队士兵从这里巡视过,所以我不急于上岸,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证实一下。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骗我,但先前的信用不能成为之后的理由。
※※※
等待是人类最为痛苦和兴奋的感觉之一,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没有等到他所要等的东西。
有人说,生命中的幸福是等不来的。
※※※
先是一些很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风声,然后在甬道角便突如其来的出现了四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人,这些人没有蒙面,但他们有没有面目都是一样,他们象死人一样毫无表情,甚至他们的步伐都象机械一样整齐划一,他们手中都是一柄已经出了鞘的长而且直、锋利并闪动着蓝幽幽光芒的介乎刀剑之间的兵器。
他们应该看见了我,也好象根本没有看见,他们按照巡视的路线照常前进着。
热血突然在我心中沸腾,压抑了许久的斩杀渴望充斥了我的心。
我从水里一跃而起,四个“活死人”也条件反射般的向我扑来。
他们是些没有头脑的手段残忍的杀人机器,用不着对他们怜悯,而我也不会对任何人怜悯。
这只不过是黑水魔宫的小喽罗,如果我不能干净利落的解决他们,我想我就没有资格去挑战“黑海神魔”、“赤魄天魔”和“断魂剑魔”以及隐匿于黑暗中的元老魔头们。
但事实不管我是怎么想的,不承认也没有用,这有些令人尴尬和苦笑的事实就是,你可以轻视大魔头也不能忽视小喽罗。
我陷入了意想不到的苦战当中,这四个家伙剑法高超、配合默契、悍不畏死,到江湖上一定可以享有大名。若我不想再伤残我已经寥寥无几的肢体我便很难取胜。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只要你认为所做的是对的,再困难也要坚持,到了最后也绝不放弃?
我步步后退,手中的剑转如轮,四把长剑象毒蛇一样不断的伸缩和我的剑发生细密的接触撞击,我们象在跳着一出配合已久的舞蹈。我一点也不怀疑我可以杀了他们,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我在杀他们的时候,自身也会受到伤害甚至是死亡。
转机在刹那间发生,一个青袍人的手在我轻快的退后中被我斩断,其余三柄剑直奔我的空门,实际上我并没有破绽,我沉着冷静的保持着舞步一样扭动的身形平衡节奏,再挑断了一个人的喉咙,但是此时我的一条劣质木腿无法提供这一式“凤扬翅”的必要支撑力而折断,两柄剑交叉着刺来要将我钉在地上,我只有机会用一招“雁行天”腰斩其中之一,在对方大片血花飞溅到我身上时我也做好了思想准备挨上一击,但这一击迟迟没有来。
我落地盘腿而坐,看见被我斩断手落后一步的青袍人正在从他同伴背后拔出剑来,他这个同伴象死鱼一样的鼓着眼睛保持着向我扑击的姿势,他大概弄不清楚为什么够不上了我,剑从他脊梁中抽出来时他手刨脚蹬的倒了下去。
我看见微光下这个幸存者苍白的脸上泛出的一点点属于人的血色,我不知道我是否该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而他捂住他的伤口,“老兄,这是干吗呢?我刚才使了这么多的眼色你都没看见吗?”
“对不起,我只看见了你的剑,没注意你的脸。”我平平淡淡的道。
他的声音生硬而感伤,“我已经在这里等你等了九年了,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待着有人能够从这里冒出来,有时候我会怀疑这是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想到今天终于被我等到了,在此之前大家的一切牺牲也终于有了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