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荞安排人把新发现的器官装好了带回局里。文桥靖和在场的刑警里里外外把公园翻了个底朝天,没再发现人体器官,众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叫技术队继续留在在现场采集脚印等线索,文桥靖这头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仲越早早就在车上等了,一开门进去,文桥靖就说:“别在我车里抽烟啊。”
仲越闻言瞥他一眼,故意用力吸了一口,在他不满的眼神里慢悠悠地吞云吐雾。
“靠,德性。”文桥靖无语。
“副队,你说凶手是不是连环杀人犯啊?”小计坐进来,捧着相机翻照片,“就像几年前的挖心案那样?我去,也是真够变态的。”
文桥靖从后视镜里瞪他,“少胡说八道啊,就不能想点好的么?”
“仅从抛弃器官的行为来说,还算不上明确的作案签名,尚不足以支撑‘连环杀人犯’这个猜想。”仲越把没抽完的香烟碾灭后扔出窗外,顺手捋了把头发,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小计,“电视剧少看点儿,会傻的。”
小计:“……”
文桥靖“噗嗤”一声笑出来,“计新南啊,知道丢人了吧?”
厚脸皮的小计难得脸红,不服气地嚷嚷:“那,那赵警官你有啥高见啊?”
“在受害者是谁都不明确的情况下,对动机的任何推测都是毫无无意义的。”
文桥靖启动汽车,但是没开。朝身侧投去狐疑的目光,“老神在在的,喂,你老实说,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仲越露出狡猾的笑意,“帮你查案,有什么好处?”
文桥靖一愣,随即恼怒道:“赵砚钦,你是个警察。”
“多谢提醒,不过我记性好得很,没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仲越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真不知道档案科现在有多少职责,好像查案应该是刑警的活儿。”
文桥靖默了默,“得,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看‘9·07’爆炸案的完整案卷。”
文桥靖神色微变,一双眼睛跟扫描仪似的紧紧盯着仲越,企图从他玩世不恭的脸上找出些许不寻常来。
“资料都保存在档案室,我去哪儿给你找案卷?”
“文警官,你把我当傻子哄么?”仲越靠倒在椅背上,也没见生气,只是说,“困了,麻烦文警官赶紧给我送回去吧,正好还能睡个午觉。”说完,眼睛一闭,一副养神中闲人勿扰的模样。
文桥靖被噎了个半死,“爱说不说。”
“纵观历史,找不到被害人,单单从器官去调查的,最后啊,大多都变冷案了。要不,文警官去档案室瞧瞧?说不定还能从前辈失败的例子里学到些经验。”
文桥靖气得够呛,一拍方向盘,“你差不多得了啊!案卷在潘定一手里,我怎么给你看?”
“为什么?”仲越吃了一惊,挺腰坐起来,“这不合规矩。”
“我哪里知道?”文桥靖不耐烦地摆了下手,“实话跟你说,当时一出事儿,上级部门就立刻封锁了消息,然后提了潘定一做临时队长,全权负责案件的调查,我都插不上手。直到嫌疑人廖斌出现,我才参加了抓捕行动。结案后也是王局首肯,同意潘定一保管案卷的。”
文桥靖怀疑地皱着眉,心里到底还是不能信任他,“你要看案卷干吗?‘太阳帮’被一锅端,制造爆炸的那人也死了,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我不过想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对不起这一身伤。受害的不是你,两年里做了无数次手术,常常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也不是你。所以啊,你不明白。”
仲越直视他的眼睛,眼底情绪不明,“可惜,这么大一个案子,知道具体细节的竟然没有几个人。”
文桥靖愣了愣,直觉不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发发牢骚而已。”
文桥靖道:“我想办法去跟潘定一要,行了吧?你就别卖关子了。”
仲越微微勾了下唇角,朝后座伸手,“地图,激情杀人一般不会出现抛尸行为,可以排除,连环犯罪暂时也不予考虑。”
文桥靖:“你在找什么?”
“ComfortZone。”
小计不明觉厉,“这是什么?”
文桥靖没好气道:“安全区。看你的照片,别给我丢人。”
“机动车不能开进公园,而这里又是禁摩区,那么凶手如果使用了交通工具,应该就是自行车或者电动车。
“但是根据环卫工人的陈述,可以将抛弃器官的时间缩小到5点半到9点10分这个区间里。正是公园人流量最大的时间段之一,骑行进入还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因此偏向于凶手是步行的。”
仲越在地图上涂涂改改,最终划下一个粗糙的范围。
“那万一是把交通工具停在另外的地方,再步行进公园的呢?”
“不管是使用了交通工具还是走路,公园都在凶手安全区的中心区域里。”仲越把地图扔给文桥靖,“等法医那边的结果出来,12小时之内替你确定被害人身份,缩小凶手安全区范围。”他抬起眼,又道,“而我只要看一眼案卷,仅此而已。文警官,这买卖只赚不赔啊。”
文桥靖沉思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成交。”
汽车疾驰着在车流间穿梭。路上,仲越接到了京江市刑事警察学院系主任的电话,“赵同学,我是张主任,你要的东西啊我已经找着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拿一下吧。”
“好的,谢谢张主任。”仲越瞥了眼外面被拉扯成写意画的快速掠过的景色,忽然道,“前面停车。”
文桥靖下意识踩了脚刹车,“你要干吗呀?”
仲越指了指外面蓝色的路牌,上面写有“刑事警察学院1000米”等字样。
“回忆青春。”
——
下午13点47分。
潘定一比文桥靖先回分局,匆匆抹了把汗,直奔王涧容办公室而去。
王涧容正和市局领导打电话,挥挥手示意他先坐下,过了几分钟才问:“小潘啊,你们不是出现场去了么?”
“回来了。”
“哦。来,喝水,”王涧容倒了杯茶给他,“那你这是……有什么事?”
“文桥靖又把赵砚钦带去现场了。”
王涧容一愣,脸色沉下来,“这小子!”
“王局,赵砚钦肯定有问题,两年前的爆炸案他绝对脱不了干系,现在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小点儿声。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也许该换个思维。”王涧容走过去关了门,“他既然想方设法地接近文桥靖,那就……将计就计!对付他这种贼精的人只能顺着来,指不定能釜底抽薪呢。”
潘定一心里依旧不快,“那文桥靖那边?”
“老样子,瞒着他。”王涧容道,“他跟仲越关系铁,又容易感情用事。当初没让他插手,现在这种事也同样不适合他参与。你多盯着点儿,别出岔子。”
“我明白了。”潘定一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王涧容坐着没动,看着门缓缓合上,微微叹了口气。
——
恰逢文桥靖回来,潘定一在楼道上和他撞了个巧。
文桥靖见他是从楼上下来的,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嘴角,说:“老潘啊,你够快的啊。不会是去王局那儿告状了吧?”
“无聊,”潘定一皱眉忍住了脾气,瞥了眼他身后,只有小计一人,“赵砚钦呢?”
文桥靖稀奇地“啧”了一声,“你管他干吗?又不是我老婆,我还24小时看着啊!走了走了,开会去。”
潘定一不好追着问,任他拉着走进了会议室。
——
另一头,仲越跟着张主任来到了学校资料室。
“当年你突然退学,宿舍的东西一样都没拿,只是临走时把这个盒子交给了你们班主任,他就一直把东西保存在这里。”张主任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纸盒,“都在这儿了,你看看吧。”
“嗯。”仲越打开盖子,里面都是一些比赛或是学校颁发的证书。他一样一样把东西翻出来。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张主任感慨道,“那时候你可是尖子生,谁想到后来学坏了竟然要退学,可把你们班主任气坏了,我们也都觉着可惜呢。不过现在知道了,你原来是去执行任务了。真是好样的啊,我们都为你骄傲。”
仲越不由露出笑意。
这时,从手中的证书里忽然掉出一张照片,仲越弯腰捡起来。
照片已经泛了黄,画面里是个女孩子的背影,从角度看,像是偷拍的。那女孩儿齐肩的短发,身上的衣服稍显破旧。
而在照片背面,不怎么好看的字体写下了一首小诗——
人被思念时,知或不知。
已在思念者的怀里,
从踵至顶的你呵。
仲越微微愣住,这是赵砚钦的字。
看着看着,就忽然想起了梁晖那天说过的话,赵砚钦也曾求而不得过。
那个求而不得,指的难道就是照片里的女孩儿么?
赵砚钦暗恋她还是说另有渊源?
用来夹照片的是警察学院射击比赛第一名的证书,因为含金量高,可以说是每个学生都无比渴望得到的荣誉。
赵砚钦将照片妥帖安放在这样珍贵的证书里,执行任务前还特意交给敬重的老师保管,可见其重视程度。
“张主任,当时我走了之后,有没有人来问过退学的事?”
“没有吧,你忘啦?那时候你就一闷葫芦,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老跟同学处不好。”张主任想了想回答道。
仲越点了点头,没说话。
连退学这么大的事都不曾来问,这个女孩儿应该不是警校的学生吧?
仲越又隐晦地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生怕说多了露出破绽,也就没有再多留。和张主任道别后,抱着纸盒子乘地铁回了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