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10点,刑侦队全员在会议室紧急集合。
翻遍了这几年的案卷,在秦暄这起案子之前,从2010年至2012年,共有4人死于同样的凶器,但都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有些甚至已经结案,因此从未将这几起案件串并调查。
直至这次秦暄被害,众人才惊觉,凶手早在几年前就已开始了他的屠杀。
事件汇报市局,上头立刻下达了命令,成立专案小组,由兴河分局刑侦支队牵头调查。
潘定一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埭石派出所的几个警察,打头的正是林许华。
他直接坐到了文桥靖跟仲越中间,颇为兴奋的跟仲越握手,“赵警官,又见面啦。”
仲越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分明不久前两人还针锋相对过。但仍是伸出手,“林队长。”
“嘿,别别别,赵警官太客气了,叫我华子就好。”
“......”仲越不失礼貌的又笑了下。
文桥靖看着他俩互动,身子后仰,用笔戳了他一下,小声问:“这家伙谁啊?”
仲越转头,冲他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毛,“埭石派出所的。”
他们这头挤眉弄眼的小声嘀咕,潘定一黑沉着脸站在最上首,“事情大家应该都清楚了,那咱们就开始吧。沈平。”
他简要说明了情况,然后点了沈平做详细陈述。
将其他案件的信息投影到白幕上,沈平道:“经过筛查发现,自2010年起,算上秦暄,凶手一共作案五起。根据时间顺序,最早的一起发生在临湘街道,死者是39岁的卢姓女子。据调查,她被害当晚外出购物,途径某路段时被绊倒在地,一根长钉刺进了心脏当场死亡。
由于事发地点小加工厂众多,路上常有类似零件,因此很快就以意外身亡结案了。”
仲越翻着资料,“跟秦暄的案子一样,时间是在晚上。”
“晚上的环境更有利于作案,不算什么特殊点吧?”潘定一插话道。
文桥靖摇头,“很多连环杀手作案,是不拘泥于时间的,但是地点......”他翻了翻手上的册子。
仲越赞同的点点头,“地点跨度很大。可是按理说一名连环杀人犯的头两次作案地点相隔不会太远,且接近于凶手的心理安全区。”
台上,沈平继续道:“第二起发生在朝竹街道,时间是在2011年的4月,案发地点位于大学城外围的一幢居民房里,被害人是56岁的大学教授陈某,死在自己的房子里,长钉直穿心脏。现场没有任何入侵痕迹,再加上他有医院的抑郁症证明,因此判断是自杀。”
吴博丰瞅着白幕,“不是说连环作案的凶手,都会有固定的下手人群吗,这两个被害人之间好像没有明显的共通点。”
仲越暂时没多少头绪,嘬着牙花子问:“其他的呢?”
“第三起发生在2011年9月,南澄闸地铁站E出口向北500米处的在建工地,被害人是该项目的负责人,姓马。同样是被长钉刺死,现场没有找到可供搜查的线索,案件也至今未破。但是这个马经理喜好赌博,借了不少高利贷,警方此前一直怀疑是被要债人杀害的。”
他手指在键盘上动了下,最后一起案子的情况也展示在白幕上,林许华却伸手打断,“这是发生我们辖区的,也是比较复杂的一起,我来说吧。”
“这起案子发生在2012年6月,被害人是棋牌室的老板闵某,当晚和一名打牌发烧友的丈夫李某打了一架,之后他提前关店回家,在途中遭人袭击,凶器也是长钉。经过调查,我们发现李某尾随过闵某。现场留下指纹和DNA也证实来自于他。但由于当时证据确凿,动机也成立,我们便以杀人罪起诉了李某......妈的!”
林许华突然爆了句粗口,烦躁的直挠头发,“好在现在真相大白,不然让人家白白蹲一辈子大牢,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
他这突然暴起,让气氛瞬间冷凝了几分。
潘定一抬头,看见仲越低头在看案卷,心里虽然不大乐意,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只得问:“赵砚钦,连环杀手这个推断是你最先提出的,现在你有什么看法?”
仲越没有立刻作答,沉默了片刻后先是对沈平说:“尽快把被害人的资料都整理出来。”
“好的。”
他点点头,这才不紧不慢的阐述自己的观点:“虽然在作案地点的跨度上有些不合理,但是总体上还是符合连环杀人犯作案规律的。
首先,第一起和第二起案件他杀痕迹并不明显,凶手显然是精心伪装过的,但是从2011年的那起案子起,他已经不再有任何遮掩。
这说明两点:第一,他对自己的反侦查手段相当有信心。第二,他在几起犯罪后开始趋向于暴露,也许是渴望被人所知。这也是很多连环杀人犯的特点,所以才会有作案签名一说。
但这名凶手也有很多反常的地方,在杀害秦暄之前,最后一次犯案是在两年前。这之间的冷却期太长了,完全不符合他先前的作案时间规律。而这在很多的连环犯罪里也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毕竟,一但开始屠杀,犯罪冲动只会越来越难以遏制。”
林许华皱眉思考,“非典型的连环杀手?”
“而且为什么会用长钉呢?”文桥靖从一旁拿过证物袋,“用这玩意儿杀人很有难度啊。”
小计脑洞大开:“也许是有什么特殊含义?比如......”
仲越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他脑瓜子里准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不说话,也许还能维持下智商。”
小计尴尬的“哼”了声,把一肚子从推理小说里看来的猜测吞了回去。
文桥靖推开碍眼的林许华,伸长脖子去看仲越,“说了这么多,有没有什么具体可以追查的线索啊。”
仲越不咸不淡的瞥他,“交叉对比这几个受害人的情况,只要找到共通点,就能知道凶手挑选被害人的规律。还有,就是凶器了。”
文桥靖跳起来,“老潘,你查到那家‘钱记老字号’的地址了吗?”
潘定一点点头,抽了张纸给他,上面有具体的信息。
文桥靖走过去拍仲越的肩膀,“走,咱们去追这条线。”
看了眼潘定一,仲越站起来,微微点头,“好。”
——
在去铁匠铺前,仲越先回档案科办公室换了身衣服。因为案子来的突然,他还没有正式办理调职手续,办公点也还在原来的地方。
华叔估计又去别的科室串门了,办公室里只有陆从安一人,歪在座位上,架着腿正在看书。
仲越慢条斯理的换衣服,身后玻璃窗上映出后背交错纵横的疤痕,陆从安瞥了一眼,淡声说:“看来两年前的爆炸威力不小。”
仲越正在系扣子,手指不经意划过胸口的伤疤,“死里逃生。”
“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才会有精彩的绝地反击。”
“陆从安,你究竟是谁?”他回头,盯着座位上的男人。
陆从安笑了,“我是谁?这个问题倒是很有哲学性。但我觉得,赵警官更应该问问自己。”
仲越心头狠狠一跳,脸色陡然煞白。
陆从安神色不变,看了眼时间,站了起来,“中午下班了,赵警官自便,我走了。”
错身而过的时候,仲越听见他用漫不经心的声音,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很多时候,让人大吃一惊的往往是女人。”
——
仲越和文桥靖来到了一个叫潞溪的村子,在城乡结合部地带,环境很是混乱。
车子只能开到村口,两人步行往里走。
文桥靖:“这家‘钱记老字号’的铁匠铺开了快十来年了,曾经在这一代还挺有名的,但是随着时代发展渐渐没落,如今已经关门大吉了。但原来的老板还在世,就住在这个村子里。”
仲越点点头,转眼就看见一幢两层小楼。
文桥靖对比了一下信息,兴奋道:“就是这儿!”
钱大爷做了一辈子铁匠,宝刀未老,隔着证物袋看了片刻,就斩钉截铁的道:“是我打的钉子,我打的每件东西是都会留标记,别人模仿不来。”
文桥靖追问:“那最近,有没有人找你买过?”
不知为何,钱大爷的态度甚是冷淡,似乎不大喜欢被警察询问,“铺子关门后,我就不接活了。”
仲越在屋子里转悠,因为厨房是开放的,用的还是土灶,四周的墙壁都被油烟熏得灰沉沉的。
他在饭桌后墙上看见一副旧照片,上面有钱大爷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手里搂着个孩子,但那孩子的脸被胶带贴住了。
仲越动作很轻,借了个巧妙地姿势挡住了自己的手,小心的撕掉了相框外的胶带。
孩子的面容彻底暴露于眼底,仲越却是一愣。
似乎......有些眼熟。
“那早几年呢?”
“这种钉子以前还是很好卖的,我哪能一个个都记得。”大爷说,“而且我看这成色,也的确打出来有个几年了。”
没得到线索,文桥靖很是失望。
仲越面无表情,忽然走过来指着墙上的照片问,“照片上的这个孩子是您的孙子吗?”
钱大爷紧张的转头,一见那照片上小孩的脸露出来了,顿时神色就变了,像是憎恶、讨厌和惊惧。
“警察同志,你怎么回事啊!做什么动我家的东西。”
仲越不理会,“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名字是不是叫严骁?”
文桥靖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严骁?
“大名鼎鼎”的制裁者......
钱大爷怒了,因为严骁的罪名太过,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藏着这个秘密,生怕哪天就被记者发现追着不放。
这几年渐渐的没人提起,他才把和女儿的唯一一张合照摆出来,但又实在畏惧憎恶自家外孙,便用黑胶带粘起来了。
“我就说你们无缘无故来找我一个老头子干什么,原来是为了那个小怪物。他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干什么啊。”
——
钱大爷发了飙,把两人赶出来门。
看着合上的院门,文桥靖还是有些懵,“卧槽,这件事怎么还扯到严骁了?”
仲越心头微沉,但还是道:“也许只是巧合。”他迈步往前走,“先回去吧。”
村子里七弯八绕的,没一会儿两人就发现走偏了,文桥靖停下来查导航。仲越在四处随意的打量,身旁是一幢废弃了的小平房,独门独院的,周围也没什么邻居,看起来格外荒凉。
他隔着铁门往里望,看见各种枯死的树木还有一口爬满了藤蔓的水井。
那头文桥靖忽然接了个电话,然后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他走过来对仲越说:“关于受害人的对比分析有结果了。”
仲越回头,看着他。
他字句分明的道:“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可能要遇上第二个制裁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