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很快在山下的树林里找到江亦白的尸体,几个人抬着上了警车。潘定一皱眉看了一会儿,扭头问仲越:“他要真想跑,咱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抓不到,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仲越靠在车边抽烟,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愣,“也许是厌倦了吧。”
潘定一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这种人的想法还真是古怪。”
文桥靖掸掸身上的树叶草屑,插话道:“江亦白杀了那么多人,如此心狠手辣,也会厌倦吗?”
“为什么不会?”
“如果真的厌倦了,为什么还是要杀陆雨婷,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吧。”
一口烟吸进,在肺里转了一圈,又缓缓地吐出来,仲越弹了两下烟灰,“也许吧,江亦白不见得不喜欢陆雨婷,但在他的那套准则里,陆雨婷该死。可其实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恨罢了。杀人......是会上瘾的。”
他低下头,隐藏住渐冷的眉眼。
所谓审判,原来不过是被伤害过的人在其他人身上发泄的一种极端方式而已。
以伤害掩盖伤害,这才是法外审判的本质。
不管是以前的严骁还是现在的江亦白,都是如此。他们所有的行为里隐藏着的都是自己的痛苦。
根本不是什么替天行道,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合理谋杀的借口。他们和那些被杀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笑他竟然曾因此而险些走入死胡同,真是当局者迷。
仲越轻轻的掐熄了烟头,目光渐渐清明而坚定。
——
女性猎杀案以江亦白的死而落下帷幕,警队众人连日来绷紧了的神经总算得以稍稍放松。
潘定一坐在办公桌后,在一堆文件里翻出一卷移动硬盘,正是从交管队那里拿来的,慎斌被害当晚周边的监控视频。
将硬盘连接上了电脑,短暂的等待后,昏暗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的却是2012年8月12日22点03分。
“什么鬼?”潘定一奇怪的看了眼硬盘上的标签,竟然是一起抢劫案的视频证据。再把文件袋拿过来瞧,上面写着的才是慎斌一案的时间备注。
潘定一不满的皱眉,拿过手机要给交管队打电话,“搞什么,这也能弄错......”
他并没有暂停视频,画面一帧一帧的播放着。潘定一打着电话,下意识瞥了几眼。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了,身体不由坐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似乎是发现了很可怕的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到了门口却忽然又停下,手搭在门把上沉思片刻,然后他挂断了跟交管队的通话,又打了一个号码。
——
同样的时间,仲越和文桥靖来到了车辆放置间,江亦白的车被整个搬了回来。
技术队的刑警正在对车内进行勘察,沈平从车后座退出来,“副队,赵警官。”
仲越绕着车子走了半圈,然后停在后备箱前,“怎么样?”
“在后备箱里采集到了指纹,还在做精准比对,但是初步看,基本是和夏法医的指纹吻合的。另外,在垫子上发现了血迹,已经送去化验了,还需要等一会才能出结果。”
仲越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装作查看的模样,踱了两步。
“血迹?”
“对,不过只有少量,跟当时现场的差不多,估计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沈平道,“对了,我们还在后座发现了这个。”
他从旁边的工具车里拿起一副车牌,“和监控里拍到的车牌一样,应该就是这辆车带走了夏法医。”
文桥靖也走过来,“抓走夏书荞的是江亦白?可他跟夏书荞之间完全没有交集啊。”
仲越摇头,“不是江亦白。”
“新制裁者?也对,江亦白是他的同伙,借辆车不算什么。”
仲越不置可否,又问沈平:“行车记录呢?”
“这一周的行车记录都被删除了,我等会儿尝试下看看能不能恢复,不过可能性不太大。”
沈平说着说着,就开始露出奇怪的表情,“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抓夏法医呢?没理由啊。”
仲越闭了下眼睛,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无论如何都理不清。
新制裁者对夏书荞下手,完全找不到逻辑和合理动机。
“也许另有目的吧。”
又说了几句,沈平继续去忙了。
仲越和文桥靖退出了房间,站在走廊里,能看见远处川流的车海。文桥靖叹了口气,神色颇为复杂,有些犹豫的说:“已经快三天了,你觉得......她还活着吗?”
虽然忙着江亦白案子,但是对夏书荞的寻找也一直没停过,再警力不足的情况下,还是派出了两个组在找,可即便如此,还是毫无线索。
但凡有经验的警察都知道,失踪的时间越久,人就越危险。
仲越脊背有些僵硬,并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借着点烟的动作转身靠在了窗台上,强作镇定的道:“凶手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对夏书荞下手却又没有直接杀人,反倒是费尽心思的把人带走了。这种行为背后肯定是有目的的。只要他的目的一日没有达到,夏书荞就暂时安全。”
——
一个小时后,指纹比对和血迹检测都陆续有了结果,正是来自于失踪三天的夏书荞。
潘定一了解情况后紧急叫人开会,对新制裁者案进行了新一阶段的分析,然后开始布置任务:“马上协调交管队进行排查,这辆君威车26号经过的每一个地点,但凡有监控拍到的,都给我仔细的查。”
众人诧异的面面相觑,潘定一没理他们,继续道:“既然江亦白和那个新制裁者是一伙的,那就将江亦白做为切入点,对他近期的行程做仔细分析。还有,重点比对他的社会关系,找一个年纪在30岁到40岁之间,身高180以上,身手矫健,有正当、且地位较高职业的男人。凡是有符合上述标准的全部都要仔仔细细的问。”
小计默默的举手,“潘队,在全市范围内,对这辆车的行车轨迹进行排查,这得查到明年去吧......”
潘定一将资料“啪”的一声甩到桌上,吓得小计一个哆嗦,恨不得把话都憋回去。
“营救黄金期已经过去,人质的处境有多危险你们心里没数吗?!”
他吐了口粗气,声音更大的道:“既然现在有了线索,不管任务量都多大,都得给我死命的查!从现在开始加班加点,没有结果前就是倒也得给我倒在岗位上!”
——
好不容易喘口气的刑侦队众人再次像陀螺似得忙了起来。
下午14点20分,技术队办公室拼起了一排桌子,每个位置上都放着抬电脑,所有的刑警都坐在相应的电脑前,仔细查看着交管队送来的监控视频。
仲越从洗手间出来,推开门,里面每个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绝望表情。
沈平冲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掏出个眼罩戴上,嘴里直嚎,“要瞎了,要瞎了......”
开始有人抱怨:“就算咱们几个24小时连轴转,也看不完这么多啊。潘队说的轻松,他倒是来给我筛查看看。”
还有人苦中作乐的玩笑道:“行了,你这废话的功夫我都看五分钟了。”
仲越走过去,挨个在每个电脑上看了一遍,“江亦白这几天都是正常开车上班的,根据他26号的排期,那天的上班时间是在早上9点。可以重点排查9点前的行车轨迹。总不可能将夏书荞锁在后备箱一直到江亦白下班才转移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下班后的行车轨迹还是要查。”
沈平摘下眼罩,“卧槽,对啊,这样可以少中间将近8个小时的时间了。筛查范围能少一半呢。”
像是被打了鸡血,大家又兴奋起来,积极投入工作中去了。
——
下午15点,潘定一等人还未回来。仲越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暂停监控,从桌前起身,准备出去抽根烟。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好几个刑警下意识去摸口袋,“谁的手机啊?”
仲越循着声音走到墙角的柜子边,从一个纸盒里拿出了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台手机,正唱的欢。
他立刻皱起了眉,这是——夏书荞的。
沈平好奇的走过来,“谁啊?”
仲越没回答,看着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思索片刻后他接了电话。
“江·G8590是你的车?你把车停我家车位上是什么意思啊!我也就出差三天,管理员说你都停三天了,有没有搞错啊!赶紧过来挪......”
忽然,声音中断,是手机没电了。
沈平咋舌,“真凶......”
仲越收起手机,“我回去一趟吧。夏书荞的包呢?车钥匙在不在?”
沈平从另外一个盒子里翻出一串钥匙来,拆了证物袋递给他,“在的。”
——
二十分钟后,仲越回到了小区,将夏书荞的车停到了空出来的公免车位上。
然后他回了趟家,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对面,他打开门进屋,疲惫的靠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嗡嗡直响,受过太多折腾的身体吃不消连日高强度的工作,已经在开始抗议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起了风,有什么东西被吹倒了。仲越起身走过去,看见晾在阳台的衣服落了下来。
他把衣服连同架子捡起来,放到了一旁的小柜上。余光瞥见隔壁阳台,从透明的移门往里望,有什么东西似乎翻倒在地上。
仲越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不对,警觉起来。他双手在栏杆上一撑,利落的翻到了对面。
然后他看到了让人吃惊的一幕:屋里凌乱不已,很多东西都东一样西一样被扔在在地上。
仲越眉头紧锁,试着推了下移门,月牙锁没扣住,他推门进屋,迅速的在每个房间里都转了一圈。
同样的情况,所有的物品都被人翻动过,乱得像是......遭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