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所爱越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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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恰同学少年

“伤者呼吸越来越弱了!”

“准备输血!快!”

“......”

抢救室的灯久亮不灭,文桥靖站在走廊里,微微有些恍惚。

潘定一从另一头跑过来,喘着粗气问:“怎么样了?”

旁边两个刑警神色凝重的摇摇头,“还在抢救。”

潘定一抬起脚就要往一旁垃圾桶上踹,忽然想起是在医院,硬生生给忍下来,气得原地打转,“仲越疯了,他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现在连曾经的同事都要下手!”

文桥靖回神,不快道:“潘定一,事情还没有下最终定论。”

潘定一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他胳膊就往抢救室门口拉,“你自己看看,他差点要了大胖的命!这是一个警察会做的事吗?”

“也许他只是自保......”

“把匕首往心脏上捅,那叫自保嘛!”

文桥靖甩开他的手,“阿越没有理由做那些事,他家庭条件优越,又是警队精英前途无量,为什么要......”

潘定一冷笑,“你说的没错,他前途无量,可为什么当年却借受伤休养为由,迟迟不肯归队?为什么一心要退下一线?而他这种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文桥靖被说的一愣,下意识道:“制裁者案......”

“在执法过程中受到蛊惑被罪犯同化,这样的例子并不是没有。”

“市局已经发话了,在仲越的身份还没被公众知晓前,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抓到他。

他有多少本事,大家都清楚,一但让这样的高智商罪犯逍遥在外,后果不堪设想。”

潘定一看了眼抢救室,对其他两名刑警道:“这里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说完转身要走,经过文桥靖面前的时候,他脚步微微一顿,“我现在要去指挥搜查工作,你如果想清楚了公私,那就跟我一起走。”

文桥靖看着他急去的背影,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

东方既白,仲越蜷缩在驾驶座下面整整一个晚上,已是浑身僵硬。他艰难的动了动发麻的手,撑着座椅缓缓站了起来,缓了有一两分钟,他才开门下车。

被撬的现代车车门已经关不上了,仲越只好随手虚掩住,然后压下帽檐,低头走出了停车场。

刚来上班,正准备烧水的管理员看见他,奇怪的多看了两眼,嘀咕着:“一大早的谁呀......”

堪堪才到6点,街上很冷清,仲越拐进一条小胡同,小超市老板娘拉开卷闸门,“哗”的往路上倒了盆洗脸水。

仲越没注意,鞋子湿了一半,老板娘有些尴尬,“你这小伙子走路怎么不看的呀。”

说完,看见人往面前来了,顿时紧张起来,“你你......你想干嘛呀?”

仲越指了指烟柜上的座机,“我能打个电话吗?”他摸了摸裤袋,把里面最后一张50元的纸币递了过去。

老板娘接了,拉开抽屉准备找钱,“打吧。”

仲越拿起听筒,微微侧身迅速按了一个号码。

隔着几条街区的路上,薛炜赶紧让陆从安把车往边上停,“你做了什么?现在警察在全城通缉你。”

“我知道。我在迷迭巷69号胡同口,最多十分钟,能过来吗?”

薛炜看了眼后视镜,目光和陆从安对上,只见他微微点头。

“能,你自己小心。”

仲越挂上电话,立刻走出了小超市,老板娘还在抽屉里掏硬币,一见他走了,愣住,“喂,你钱不要啦?”

老板娘看着他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一边奇怪的嘟囔了,一边习惯性打开电视机,然后转身去里屋做早餐了。

“昨晚,分局刑警在迷迭巷遭遇袭击,现发布一则协查通报:嫌疑人赵砚钦,男,1984年出生,汉族。现住址为城北清水荷城7幢504,身高186厘米,体型偏瘦......”

——

仲越快步走在小胡同里,走过一个电线杆,他忽然停了下来,往后倒退两步,转头去看。

杆子上贴着张通缉令,仲越看了眼那个避重就轻的通缉理由,讽刺的笑了下,伸出手将它扯了下来。

——

相隔不远的地方,潘定一召集了几个小组正在开临时的小会,重新分配任务。

对讲机忽然响了,是沈平的消息,“迷迭巷一个临时停车场的管理员刚来电称见到了嫌疑人,往巷子里去了。”

潘定一先是一愣,然后骂道:“他大爷的!”

昨晚仲越刺伤吴博丰后,就往巷子外跑了,大家都以为他逃到别地儿去了,搜寻的范围一拉再拉,却没想他竟然绕了个大圈又回到了迷迭巷。

“走!赶紧!”

潘定一挥手大喊,一群人飞快的跳上车,开了爆闪往迷迭巷驶去。

——

另一头,仲越走到69号胡同口,几乎是在同时,一辆车型低调的轿车停到了面前。

薛炜摇下车窗,“快上车,警车在往这里来,潘定一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仲越坐到后座,身子侧向躺倒在座位上,一直等驶离迷迭巷范围内,才直起腰。

他看了眼开车的陆从安,“多谢。”

陆从安在后视镜里与他对视,“你袭警?”

薛炜也转头看过来,仲越唇角微抿,淡淡道:“迫不得已。”

“是吗?”陆从安勾着唇,“你很聪明,可惜还不够狠。”

薛炜不明就里,只问:“你的身份暴露了,现在怎么办?”

仲越摇摇头,“你们去过潞溪村了?”

“嗯,跟你猜的一样,严骁应该不会用枪。”

陆从安递了个文件袋给他,“你要的资料。”

仲越看了眼上面的案件标签——2010·2·15制裁者案。

“谢谢,”他低声道,“麻烦送我到首都公安大学西门。”

——

潘定一在胡同里扑了个空,气得脸都绿了。文桥靖从地上捡起一张通缉令,似乎是被人撕下来的。

他微微垂眼,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件事,顿时难掩兴奋。

潘定一就在两步开外的位置,他端着表情,克制道:“你气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调监控,然后派人去追。我带一组人走,其他的你自己分配。”说完转身就走。

文桥靖将一小组分为两人一队,沿着仲越最有可能的逃离路线,进行沿线走访,自己则单独行动。

装模作样的走访了半个小时,等和潘定一一行人拉开距离后,文桥靖立刻开车离开。

方向正是——公安大学。

——

“喂,你撕通缉令是知道这人在哪里?”

“不能知道吗?”

“他藏得很好,警察都找了大半个月了。”

“那是他们忽略了最重要的线索,这案子破的太失败。”

“这么说,你比警察还要厉害?”

“第一,几年后我也会是警察。第二,经验不代表一切,我为什么不能比他们厉害?”

“那你倒是说说,凶手究竟躲在了哪里?”

“被害人大多为未成年,凶手挑选弱势群体下手,无非就是寻求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和权威感。可他又喜欢将尸体抛弃热闹地带,在人群中寻找快感。”

“他有病态化的表现欲。”

“没错,性格的缺陷根深蒂固,是轻易改不了的。所以他只会躲在与人群相近,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其次,在多次作案中,他都没有踏出心理安全区一步。这说明他对自己熟悉的地方有着一种强烈的依赖感。这个人的心理缺陷很复杂啊。

那么,大隐隐于市,除了离他住址不到一公里的杂货市场还会有哪里呢?那个地方虽然热闹到,一般正常的罪犯都不会往里躲。但其实它鱼龙混杂、人口流动大,反倒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藏身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啊,我想起了,你就是开学典礼上做新生致辞的那个同学吧?你好,我是文桥靖。”

“你好,仲越。”

仲越和文桥靖相识于一张通缉令,一个逃课,一个请假外出归来,在西门墙角的破仓库外,意外相遇。

那天大抵是有太阳的,阳光正盛,少年意气风发,握手相交,那是最好的年岁。

——

仲越从仓库的窗子里往外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踏着光走过来。很多记忆如沉渣泛起,像是记忆里的少年提着东西外出归来,然后会站在阳光下,微笑着开口:

——“喂,你撕通缉令是知道这人在哪里?”

公安大学西门毗邻着扎堆的钉子户,平时人很少,围墙外有一个小仓库,是学校在建时用来堆放杂物的,后来废弃不再使用。

文桥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试着推了下门,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将他拉了进去。

“你果然在这里,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矫情,在审讯里都要跟我握个手,原来早就想好要跑了,跟我对暗号呢!”

仓库里很黑,文桥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越说越激动,“你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真的疯了?大胖人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我只是不想不明不白的被冤枉,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罢了。况且,他还活着不是吗。”

文桥靖愣住,“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忽然,眼前蓦然一亮,是仲越开了手电光。

光源下,两人相对而立。仲越叹息一声,道:“桥靖,你还不明白吗,有人处心积虑的要我死。如果我不反抗,就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你就变成了一个可以像同伴下手的人?”

“谁说他是同伴?”

“什么意思?”

“他跟潘定一是一条船上的,还记得我说过的新制裁者的侧写吗?”

“你有怀疑人了?”文桥靖皱眉,“潘定一?”

“总之,他干净不到哪里去。”仲越直视他的眼睛,“你不相信我?”

文桥靖瞪他,“我要是不相信,你现在早就被我逮了。可是......如果是他,那现在该做什么?”

“你先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

仲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机,是之前被他证物盒里顺走的夏书荞的手机,“里面所有没有储存备注的号码都查一遍,如果有银行工作人员,尤其是私人银行,要重点注意。”

文桥靖狐疑的接过来,“啊?什么意思啊?”

仲越摇摇头,“你先别管那么多,千万不要让潘定一察觉,否则,就再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了......”

“嗯?”

“没什么,这里不宜久留。明天晚上9点,我会再过来。”

他压好帽子准备要走,文桥靖微微犹豫,拉了他一把,“阿越。”

仲越回头,手机灯还没关,这满屋的黑暗里,只有他们身上披着光,“你......小心。”

仲越微微一笑,安抚的用另一只手拍拍的他手背,“我知道,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