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出国去齐国时三十五岁,离开两年,国内的政局依然一团糟,三桓中仍以季孙氏的势力最大。孔子只好把自己的时间、精力用以教育下一代的青年,慕名前来求学的愈来愈多。
光阴荏苒,又过了五年,也就是孔子四十二岁的时候,流亡在齐国的鲁昭公崩逝。在鲁国国内,名义上是鲁定公继位,但实权完全操纵在季平子之手。
不久,季平子也病逝了,由季桓子继承,仍然掌握大权。
季桓子的家臣中,势力较大的有阳虎(名虎字货)、公山不狃、仲梁怀等人,彼此明争暗斗,最后是阳虎得势。他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军人,主张暴力改革,后来竟连季桓子都加以囚禁,由自己专揽国政,俨然以新兴领袖自居。
在当时,各国的诸侯、卿大夫乃至一些家臣们,以强凌弱、以大吞小的现象已经蔚成风气,不足为奇了。但是这种离经叛道的做法,孔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阳虎看到孔子的声誉日隆,很想巴结他,以壮大自己的声势。可是,孔子不齿于阳虎的为人,根本不愿加以理睬。
阳虎想到一个妙法,他准备派人送一头猪去给孔子,又怕被他当面退回没有面子,于是打听到有一天孔子出门了,才赶紧派人把那头猪送过去。
依照当时的礼节,大臣馈赠礼物给一位地位稍低的士人,如果受赠者当时不在家,应该在回家后到赠礼的人家去专诚致谢。阳虎心想,这下子,孔子就没法再回避了吧。
孔子为了这件事,倒也颇伤脑筋,但不久,他想出了同样的妙计。孔子也是打听到阳虎不在家时,前往致谢。偏偏事有凑巧,就在孔子高高兴兴回家的途中,却和阳虎碰个正着,要回避已来不及了,于是道谢一声,准备掉头就走,不承想却被阳虎一把拉住。阳虎语意诚恳地说:“多次想向您请教,一直苦无机会,今天难得相逢,务请到舍下小叙。”
孔子难以推辞,只好随他同去,一道进入阳虎的宅邸。宾主坐定后,阳虎开门见山地问道:“久仰您是满腹经纶的学者,胸怀治国的韬略,如今眼看着国家如此地混乱,却不愿挺身出来匡救,这算得上是仁吗?”
孔子肯定地回道:“不能算作仁。”
阳虎又进一步追问说:“本来希望一展抱负,却屡次错过机会,这能算得上智吗?”
“不能。”孔子坦诚地说。
阳虎继续说道:“光阴如白驹过隙,时不待我,怎可一天天地蹉跎下去?”
孔子感叹地说:“我并不是不想出来做事,如有机会,我会出仕的。”
孔子并非是不想做一番事业,只是他不齿阳虎的为人,不愿意在阳虎手下做官而已。阳虎这么一位赳赳武夫,虽然没有什么大学问,但聪敏、机智,他向孔子提出来的三点,无懈可击,还真把孔子给难住了。
就在孔子想出仕而未出仕的这段期间,阳虎联合了公山不狃计划要谋害季桓子,结果,计未得逞,反被季桓子联合了孟孙氏的势力把阳虎击败。阳虎只是保得一命,逃往齐国去了。而公山不狃则困守在费城(山东的费县),仍企图继续反抗。
公山不狃曾经派遣专使前来敦请孔子,孔子似乎也有这个意思想去费城一展抱负。他的学生们听到这件事,都纷纷反对,尤其是一向性格爽直的子路,更是气愤。他说:“老师常常教我们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季氏犯上、专横,以致桓公出奔齐国,现在的公山不狃,还不是同样地犯上作乱,您为什么要去帮助这种为臣不臣的人?”
时势是随时都在改变的,在那个时代,像阳虎和公山不狃的行为,早就不足为奇,而且是司空见惯的了。后来不也是演变为秦灭六国,并合诸侯而统一天下吗?也许孔子已经知道大势所趋,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将迫于现实环境所采用的办法、步骤等都视为次要了吧。
基于这个观点,孔子向学生们解释说:“只要公山氏能够接受我的意见,好好地治理地方,切切实实为百姓做事,我认为任何地方都是去得的。当年周文王邑于丰(陕西省的鄠县)、武王邑镐(陕西省长安),他们分别以那么小小的地方作根据地统一了北中国。我们又何尝不能在费城有一番作为呢?”
不过,后来经过一番衡量,孔子并没有前往费城,究竟是什么原因,已无从查考。
既然在政治上暂时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孔子只好把全部精力放在培育人才的教育事业上。
孔子勤学一生所总结出来的人生道理就是一个“仁”字。孔子的这种思想,是根源于对人性的信任。他认为,人类虽然有种族之别、智愚之分,但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他不承认有外在的君子和小人之分,只有德性上的君子和小人之分。因为他看到当时的贵族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予取予求,广大的人民只能受欺凌、受压迫,劳碌终生。虽然社会已经有了一些改变,人民也有了出头的机会,布衣也可以成为卿相,但实际上,贵族阶级仍然是一个特殊阶级。孔子认为,必须彻底地打破这种界限,因而提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这便是“仁”学说的精神。
人,虽然有智、愚及贤、不肖的差别,这只是教育上的问题。孔子经过长期的观察后,发现人除了外在的血肉之躯及欲望外,还有内在的生命根源,它是一种无限深广的道德理性,可以由高度的反省及自觉以启发这一光辉的、内在的人格世界。每个人都具有这种内在的道德理性,可以用教育方式去诱导,去启发。“仁”就是人类行为德性的最高总结。
基于这种认知,孔子经常把这“仁”的观念灌输给他的弟子们。他常说:“你们认为‘仁德’离我们很远吗?不,只要我们衷心求仁,仁就会来到,因为它是近在我们的内心的。假如一个人没有仁心,即使用礼也约束不了他;一个人如果没有仁心,即使有乐,也不能使他心性中和,谁也奈何不了他。只有仁者,能够公正地喜欢人的善,能够公正地厌恶人的不善。”
孔子的意思是说,仁是近在内心,只要自觉向上,不怕力量不够。同时,孔子认为仁是贯彻于每一件事物中的,不能片刻离开它。他说,如果一个君子丧失了仁,他怎能称得上是君子呢?仁德比水、火更重要。水、火可以置人于死,但从没看到走进仁德里面而丧生的事。
有一天,子张(孔子的弟子)向孔子请教仁的问题时,孔子告诉他说:“照着下面的五点去实行,就是仁了。这五点是:恭敬、宽厚、诚实、敏捷和慈惠。恭敬才能不受侮辱;宽厚才能博得人们的喜爱;诚实,能使别人对你信任;敏捷,则事情容易成功;慈惠才能使别人愿意为你效劳。”
当颜渊问到仁的问题时,孔子说:“倘能克制个人的私欲,使言行都能合理,这就是仁。”
孔子是告诉弟子们必须注意自我的修养,才能算是仁。
另一个弟子仲弓向孔子问仁,孔子说:“每逢走出大门,要像会见重要宾客般的小心谨慎,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让百姓做事时,要像承当祭典一般,不可骄狂放肆,任意驱使他们。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可以加之于别人身上。”
这段话的意思是,平时做人、做事必须态度谨敬、严肃,不可放肆,更要讲究恕道。
孔子认为仁是万德之本,若是一个人心诚于仁,就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孔子认为只要观察一个人的过失,就可以知道那个人是仁还是不仁(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孔子曾经慨叹世人不知所以为仁之方,他说:“我没有见过真正喜欢仁道和憎恶不仁的人。真正喜爱仁道的人,他会觉得世上再没有比仁道更可爱的事物了。真正憎恶不仁的人,也就算是行仁了,因为他不让那些不仁的事加到自己的身上。真的有人能够把整天的精力都集中在仁上面吗?我没有看见他会因此而感到力量不足的,也许真有这样的人,可是,我还没有见过。”
孔子永不倦怠地教导学生,在众多的弟子中,各人的资质不同,孔子也就从各种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去勉励他们,要他们从事于仁德的实践。
孔子和弟子们相处时,严肃中带有慈祥,讲话时直率而又寓意深远,态度上热情而不失分寸,学生们接受他的教诲,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