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马克·吐温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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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俗话说,上帝会对小孩和白痴进行保佑。我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因为我进行过试验。

有几次,我都明显地遭到很极端的危险,却都因为这个神秘力量进行干预而免除了大的灾难。在我的一生中,曾经有很多聪明人能够看得出来我这个人非常容易上当,经常没有什么戒心,以致于落入人家为我设计好的圈套,可我却总是能够出人意料地安然脱险。四十多年以前旧金山,凌晨两点钟,工作刚结束,工作人员便纷纷前往滚球场去。那里共有十二个场子。我也被邀请了。对我进行邀请是很勉强的,只是出于礼貌罢了——我的意思是说,尽管人家很客气地邀请了我,不过我也不是非去不可。不过当我腼腆地进行推辞,说我不会玩这个东西的时候,这些爱凑热闹的年轻人立马便非要我参加不可了。

对此我感到很得意,因为我没有看出这其中有什么圈套,于是就天真地、充满感激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他们将一个滚球场分配给了我。那些年轻人还教我该怎么玩。还告诉我,说可以玩一个钟头,在这个钟头里,那个成绩最差的人要请大伙吃蚝肉,喝啤酒。听了这话,我内心很不安,因为这等于在预告我要破产了。我非常懊恼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自尊心不允许我在中途退场,于是我便留了下来,尽可能装出高兴的样子,仿佛能来参加很荣幸的样子。要我装得像自己希望的那样看起来很满意是不可能的,但是人家却显得很起劲,因为他们那种幸灾乐祸的心理是无法遮掩的。他们教我如何站位,如何弯腰,如何对准球,怎么滚,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结果却是意料之外的。我完全是个外行,发出的球都是不正确的,不过这没有关系——半个小时中,我发的球全都在场的那一头中了。其他的人早就泄气了,也不那么开心了。偶尔会有人全中,不过那非常难得,同我的高分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半个钟头结束以后,那些伙计们终于认输了,他们披上了上衣,围在我的周围,用很有礼貌但含意十分明确的语言表示,有的人明明是位老手,却要撒谎欺骗,以便掠夺那些好心的朋友们,而这些朋友们却还真心地相信他,认为他老实可敬。我没有能够叫人家相信我的本领,我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撒谎。既然认为我的品德已经丧失,他们对我所说的话肯定是听不进去的。当时,场地的主人就站在一边,没有出声,不过到了后来倒是替我说了话。他说道,“先生们,这似乎是很神秘,不过经过解释,也就没什么了。这个球场是凹槽型的,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发球,只要你将球发出去,其他的事情,凹糟自会办理,每次球都能击中靶子的东北曲线,球就一定会全中。”

这是真话。伙计们对此进行了试验,结果发现任何人都没有本领令发出去的球击不中目标。当我跟伙计们说,我一点儿都不懂这东西时,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在我的一生当中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要我稍微偏离一点普通的习惯和规矩,说了实话,听话的人就总是听不进去。这成了规律。

二十五年前,我到了伦敦,作了几周演讲,这次演讲是由五六年前于美国主办过狄更斯作品朗诵会的乔治·多尔比主办的。他将我带到阿尔班玛尔,供给我吃喝。宴会上,他兴致勃勃地大讲特讲自己怎样是个打弹子球的高手。当他听到我说,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玩意儿,也不懂得如何才能把球打进球囊时,他便一点一点地教我,并且教个不停。到了后来,我觉得自己似乎是正在面对着弹子球的发明人,或者是他的嫡系子孙那样。宴会一结束,多尔比就急于教我如何玩这个玩意儿,并且将他高超的技术表演给我看。我们退到了弹子房,他将球摆成了平面的金字塔,告诉我先打位于塔尖的那个球,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打,尽量将十五个球都打到球囊里面去。然后他就会拿起球杆,来表现老手打球的本事。按照他的吩咐,我打了起来。开始时,我由于外行,有点胆怯,等到打完几盘,球全部被打进了球囊后,多尔比就开始对我进行大肆的挖苦。

在多尔比眼中,我是个撒谎的人。他感觉自己上了当,并且这么轻易地便上了当。不过他还是较公道地将他和我都同样地挖苦了一番。他尽情地对自己的幼稚与天真进行了嘲笑,竟然上了一个没有品德、臭名远扬而又悠闲浪荡的美国人的当。并且令他上当的事又是如此的明白,哪怕是那种终生都不出门的老实家伙,也是不会受这种骗的。另一方面,他对我的斥责非常严厉,说我是故弄玄虚,逗引他面对着一个故意撒谎做假的专家还大吹牛皮,而这个专家在一个钟打进的球,比他一天之内打进的还多。

在打弹子球这件事上,我始终都没有能够重获多尔比的全部信任,虽然在其他方面他信任我,并且还将这个信任保持了下去,一直到他逝世。从那以后,我又玩过几次弹子球,不过却再也没有能够做到一盘打进十五个球。

有好几次我这个不善于进行怀疑的天性令我必须依靠上帝的保护,才能免于落入圈套。三十年以前,埃尔迈拉的几位银行家邀请我和他们一起玩“木炮”这种东西。对于这种东西,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于是便说,如果这项活动需要聪明的话,我是无法奉陪了。不过他们说,这游戏只不过是碰运气,不需要动脑筋——于是我便同意试一下。他们指定在下午四点钟对牺牲品进行宰割。地点就在底楼有大窗户的地方。接下来,他们开始狡猾地四处宣传他们准备用来“捉弄”我的方法。

我准时到场,于是我们便开始玩了起来——由那一大批免费参观的人来对我们进行监督。那些监督者们呆在房子的外面,他们的鼻子抵住了窗户玻璃。银行家们将这游戏解释给我听。按照我的记忆,大概是这样的一套格式:他们将一大堆墨西哥银元放到了桌子上,其中有十二个上面的年代是双数的,五十个是单数的。银行家们从那堆银元中取出了一块,放到了手心下面,叫我猜上面的数字是单数还是双数。假如我猜准了,那块银元便属于我了。假如猜错了,我便输掉了一块钱。第一回我猜的是双数,猜对了。接下来,我猜还是“双”数,就将钱赢到了手。他们又让我猜,我又猜了是“双”数,再次赢了。到了第四次,还是猜“双”数,又拿到了钱。

在我看来,这“双”数非常走运,我可以坚持猜“双”数,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我猜“双”数有十二次,拿到了十二块钱。这种状况正是他们私底下所希望的。凭借他们对人性的体会,他们深深地相信,从我的脸上就能看出,我是个天真的人,而那些天真的人,只要第一回猜准了,并且接下来不断猜赢了,就会一直坚持第一次所猜的。他们还坚信,一个天真的人差不多可以断定开始猜的是“双”数,不是“单”数,一个天真的人假如连续十二次都猜“双”数,并且每次都猜赢了,那么,他肯定会将“双”数一直猜到最后——因此他们打算让我赢得这十二次的“双”数,然后才开始将单数的拿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我输完五十块钱,这样,那些监督的人一个星期内的笑料就都有了。

可是事实却并没有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因为当我赢得了第十二块钱,等到最后的“双”数过去后,我便退出游戏了,因为我感觉老是单方面赢,太单调,令我提不起兴趣来。当我走出来时,窗口的监督们放声大笑,但我却不懂他们在笑些什么,也不知道在笑谁,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兴趣。这次意外事件,让我获得了机灵,有眼力这种令人羡慕的好名声。但这可不是我努力的结果,因为我的眼力比母牛强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