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马克·吐温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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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爸爸非常爱好打弹子球。每当他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便会站一个晚上,打打弹子球,似乎这样能让脑袋得到休息。他简直是在不停地抽烟。他的心真的是一个作家的心,有些最最简单的事情他却偏偏不懂得。比如说我们的防盗警报器一直不灵,爸爸就想干脆将它从放餐桌的房间里取走,因为即便是这间屋子的窗子关着,防盗警报器也还会响。后来,他想,也许防盗警报器并没有坏,所以就决定试试看。所以,他打开了警报器,然后下去,打开了窗子,结果警报器便响了起来,就像好的一样。爸爸没有任何办法,走上楼去对妈妈说:“莉薇,我刚才开窗试过了,警报器放在放餐桌的那间房是不行的。”

“怎么啦,年轻人,”妈妈答道,“如果你将窗子打开,那警报器自然会响起来啊。”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打开窗子的啊,我刚才是下去听听警报器响没响。”

妈妈努力地向爸爸解释说,如果窗子关着,他又想去看看警报器响没响时,千万不要打开它——但是没有用,爸爸就是不知道,并且对于妈妈想尽一切办法想让爸爸明白那不可能的事情其实真实并且简单时,他还显得非常不耐烦。

这个传记可真是直言不讳,同时也很忠实,对于我,她没有加任何修饰。早在那个时候,苏西便发现对于某些难题以及一些疙瘩我总是表现得木头木脑的,直到如今还是这样。一旦事情稍微有些复杂,我就会恼火,实在是按捺不住,这种心理就会越增长越厉害,最后就非常容易发火。

哪怕是最普通、最简单的合同,我也读不下去——例如“第一方面的当事人”、“第二方面的当事人”、“第三方面的当事人”这样的同语——还没念多少的时候,我便失去了耐心。每天,阿什克罗夫特②都会来,他可怜巴巴地想要弄清楚我们对哈罗德·惠勒、亨利·巴特斯和其他那些晋拉斯门海盗们进行起诉的要点,但是每天都不成功。他那双饱含恳求的眼睛焦急地望着我,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他说:

“现在你将这一点真正弄懂了,是吗?”

看他那样子,真是怪可怜的,但我仍旧不得不说:

“我没有弄懂,阿什克罗夫特。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懂,但是我不懂,你还是给我那只猫吧。”

在前面苏西提到的那些日子里,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我在营业方面的代理人弗·格·惠特莫尔,有一次带我坐着他的敞篷双轮马车走出了本市。我们先穿过了马车的出入口,向马房走去。这条路是单行路,外形就像是一只调羹,调羹的把子自大门口一直伸展到马房附近的圆形大花床。路在靠近花床时分开了,分开的路绕着转,成了一个圆圈的形状,我将它比作调羹的底部。那时候我坐在车的右侧,我们走近了圆圈那里,正像我所说的那样,我坐在靠近房子那边的右侧,我发现惠特莫尔正在将车向左边赶,正准备沿着左手边的调羹底部走。我对他说:

“惠特莫尔,别这么走,向右边走,这样当我们走到门口时,我就靠近那所房子了。”

他回答道:“其实无论我们怎么走都是能到的,不管你从哪边绕过花床,都是一样的。”

我向他解释,他是个傻瓜,但是他坚持自己的主意。于是我便说:

“好的,那让我们试试看。”

他向前走,试过了,当然我被停在了他所说的那边的门口,这事情我不仅在当时弄不懂,直到如今还是没有想清楚。

我说:“惠特莫尔,这只不过是碰巧罢了,我敢肯定第二次就不会成功了。”他说肯定会成功的——他将车赶到街上去,绕了一圈,又赶了回来,的确又成功了。当看到这莫名其妙的结果是,我发呆了,吓瘫了,变傻了,但是我还是不信服。我不敢相信他会第二次成功,但他却成功了。他说他可以像这样走下去,一直走上一整天。这叫候我犯脾气了,我要他回家申请到疯人院去,我来负担费用,我那一个星期都不愿意再见他了。

我怒气冲冲地走到了楼上,将这件事情说给了莉薇听,希望她能够对我表示出一些同情和支持,同时对惠特莫尔表示出反感和驳斥。但是我一边讲,她却在一边笑个不停,因为她的脑袋同苏西的脑袋一样,什么数学啊、谜语啊、复杂的情况啊,都能够弄得非常清楚,一切都不在话下。她和苏西一样,对什么事情都能够进行分析,我的愚钝则一再地显示出似乎我的头脑和她们的不同。

我曾经无数次地提到过马车这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希望有人能够站到我这一边来——不过这个人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每次我讲到马车的走法时,总是讲得很不周全,总要停下来想一下,想那调羹的把子、底部、马车、马以及我在马车上所坐的位置,等等——而每当我讲到这里,想将马车赶到左边时,我就垮掉了。我实在是弄不明白,我们到达门口的时候,自己怎么会停在右手边。还是苏西的估计是正确的,我不明事理。

苏西提到的那只防盗报警器,时而响,时而不响,并不确定,警报器不是这里出毛病就是那里出毛病,机会多的是,因为房子的门窗,自地下室到顶楼,都与警报器联结到了一起。但是,在失灵的季节里,它并没有对我们产生多大妨碍,很快我们便发现,它经常只不过是在欺骗我们的,那吓人的警报器呜呜地叫着,其实它只不过是自己在叫着玩罢了。

于是我们关掉了它,并将它拿到纽约去找电工修理——那个时候,整个哈特福德都没有一个电工。等到修好之后,我们就将它重新装好,重新又树立起了对它的信任。不过事实上它还是什么正经事都没有干,除了那么一次。这么多的花费,全都成了儿戏,只有那一次,它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尽到了自己全部的责任——并且做得严肃、认真而又漂亮。

三月里的一个凌晨,天黑漆而又阴惨。两点钟时,警报器响了。我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因为我知道这次它不是在骗人。浴室的门就在我的床边,我走进去,转亮了煤气灯,看了一眼信号器,将警报器关掉了——按照提示的那扇门关的——这样就将喧闹止住了,然后便又回到了床边。之后我和克莱门斯夫人便开始了一场讨论:“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是地下室的门,”“是贼吗?”“是的,”我说,“难道是主日学校的监督不成?”“自然不是,你看他要做什么?”

“我看他的目标是珠宝,不过我们家里的情况他不熟悉,还以为珠宝在地下室呢。一个没有害我们什么,我又不熟悉的贼,本来,我是不想让他失望的,但是,假如他还有些头脑,懂得事先问一问,我便可以告诉他,除了煤和蔬菜之外,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过也有可能他的确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他想要的就是煤和蔬菜,根据我的推断,他想要的就是蔬菜。”

“你不打算下去看一下吗?”

“不,不用了,让他自己挑吧,我也不清楚东西放在哪里,所以帮不了他什么忙。”

她说:“可是如果他来一楼偷东西,那该怎么办呢?”

“那也没什么:他一开一楼的门,警报器就会响的,我们就会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吓人的呜呜声再次响了起来,于是我说:“他来了。我说过他会来的,小偷的那一套我都懂,他们做事讲究秩序、有条不紊。”

我走进浴室,想看看自己说得对不对。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于是我关起了餐室的门,把呜呜声弄停后,又回到了床上。我妻子说:

“你看现在他正想找什么?”

我说:“我想,他所需要的蔬菜已经都到手了,现在是想为他的老婆、孩子弄些揩嘴布环以及零星玩意儿。他们都是非常顾家的——小偷也有家——他们总是想着全家,总要为家人拿几件生活必需品和值得纪念的东西。拿到这些东西之后,他们便不会忘记我们了:这些东西是他和我们相互纪念的象征。恐怕这些东西我们再也拿不问来了,但是人家经常会想念它们原来的主人,这样我们就会被别人永远记在心上。”

“那你要下去看一下现在他想要些什么吗?”

“不。”我说,“本来我就兴趣不大,现在兴趣还是不大。人家是有经验的——这些小偷。他们清楚自己要些什么,我帮不了他们任何的忙。在我看来,他是想要陶器和装饰品,如果他知道这间屋子里面的情形,他就应该知道只有在餐室这一层楼才可以拿到这些东西。”

她说:“如果他到这里来呢?”从她的口气中我能够感觉到她对这件事情非常关心和担心。

我说:“那倒没有什么,他会向我们打招呼的。”

“到那时候我们要怎么办?”

“从窗口爬出去。”

她有些不安地说:“那样的话,对于我们来说,防盗警报器还有什么用处呢?”

“亲爱的,到目前为止,它的用处,你都看到了。等会他来这里以后,这东西会怎样继续对我们有用处,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话说到这里,那个贼却再也没有触动过警报器了。

我就说:“看来他是失望了,他拿着蔬菜、装饰品走了,我看出他是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于是我们就睡了。一直睡到早上差一刻八点的时候,我急匆匆地出了门,因为我要搭乘八点二十九分的火车去纽约。这时候我发现煤气灯在很亮的照着——被拧到了最亮——将一楼照得通明。我的新外套,我的旧伞以及我从没穿过的新漆皮鞋都不见了,屋子后面通往遮荫的那扇大窗被开得大大的。

从这里出去,我准备追踪小偷。我穿过树林沿着山坡往下走,追踪他走过的路,丝毫没有困难,因为在他所走过的路上有很多我的旧伞、仿银器的揩嘴布环和其他他不太赏识的东西。就这样,我胜利地走回了家,向妻子证明了他的确失望而回了,这一点我自开始便看出来了,因为他没有继续上到我们这层楼来对我们这几个活生生的人进行偷窃。

印象派:十九世纪的艺术革新运动,名称来自莫奈的著名画作《印象·日出》,这个画派的特点为自日常生活当中对绘画主题进行寻找,反对将美理想化以及程式化,崇尚自然美,深深受到摄影术以及日本画的影响。

马克·吐温的一个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