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接起电话的时候，情绪并没有多大的起色。
因为这通电话并不是她惦记的那个人打来的。
“小可，你到家了吧？”
“嗯，早到家了，刚和我妈妈说完话。”
可人拉上帘子，收拾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今晚是陆非凡送她回家的，按往常笑笑是不会不放心她的。这个时候来了电话，八成是有什么话是在方才不方便说的，现在要同她说起。
果然，笑笑那藏不住话的属性不到三分钟就彻底暴露了。
“小可，我问你，你和你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人没想到她要问的竟然还是这个问题，不禁纳闷起来：“你最近怎么老关心这个问题啊？我和非凡哥，不就是那样吗……”她心虚，回答的模棱两可，等同于没说。
笑笑不依不饶：“是哪样？”
“我不知道。”说出这四个字，可人才发现自己原来这般没底，连个明确的关系都不敢对闺蜜说出。她想了想，又说：“你知道的，我们之间，向来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啊？”笑笑恨铁不成钢：“你就没有自己的主张吗？这种事怎么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你最起码得知道自己到底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
“我喜欢啊！”可人想也不想，冲口而出。
电话两头一片沉默。
可人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能不假思索，回答得如此笃定。
贴着手机的掌心微微发烫，好像要匀去脸上的热度。
电话里一声叹息：“小可，你哥哥知道吗？”
可人讷讷地回答：“应该吧。”
笑笑继续道：“你哥哥对你的想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至于你对你哥哥嘛——”她顿了顿后，又道：“过去是看不出什么有什么，不过最近可就不一样。”尤其是在公关部事件后，完全就是一个沉溺在恋爱中的小女人，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哎——”被人一语道破了心思，可人终于投降了，心里的事也再也藏不住了，索性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也包括了今晚的一些猜想。自然，她有选择地省略掉了某些少儿不宜的情节。
笑笑听了也是犯难：“你哥哥这脾气还真是让人摸不清看不透，不过你光靠猜也没有用啊，与其自己添堵，还不如直接去问他呢。”
可人幽幽地叹气：“你觉得他会什么都回答我吗？”
电话里又是一片静默，过了片刻，笑笑才开口，说得有些犹豫：“小可，其实我今晚给你打电话，是要和你说另一个人。”
“谁？”
“卫然呀！”
“他怎么啦？”可人云里雾里，瞬间又清明起来，笑嘻嘻地揣测着：“噢——你喜欢他？”
笑笑气急败坏：“才不是！”
“那他怎么了？”
笑笑仰天长叹：“你能这么问，他就是有什么，也不能怎么了。”
听不懂这哑谜，可人彻底蒙圈了。
“小可，你不觉得卫然比你哥哥更……”笑笑像在搜罗着恰当的形容词，半晌才道：“——好吗？”
“不觉得。”说完才发现自己答得太快了，可人又补充道：“他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又体贴又细心，而且还心地善良——”
“可是——”她问道：“他再好，也不用拿来和非凡哥做比较。”
没有比较的必要，也无从比较。
笑笑已经知道答案了，却仍不死心：“他不止性格好，而且还很优秀，不但球打得好，学识上更不输别人，他最初还是和我们同级的，连跳了多少级现在才能成为我们的导师了。”
这个说法一出，顿时把可人逗乐了，趴在洗漱台上捧腹大笑。这真是袁笑笑的风格，把跳级这种事当做无上荣耀来膜拜。
其实陆非凡曾经也几回跳级的机会，但是都被他拒绝了。她还特意问过他原因，他告诉她按部就班的历练所得到的收获远非一纸证书可比。
那时候她还小，对这句话似懂非懂，囫囵接受。
现在再想起，却渐渐地悟出了其中的深意。
成长的过程，学习的内容，又怎么能只限于课本上的学识要点？生活的体验，世事的感悟，才是人生真真正正的历练。
这样的历练，又如何能走捷径呢？
这通电话稍稍缓解了可人心中的郁结，虽然笑笑没有挑明，可人却隐隐约约地听出了点端倪。
笑笑可不会没事在她面前这么夸一个男生。
所以只有两种答案：要么笑笑对这个男生有好感，要么——她是受人之托。
若是其他人，可人一点都不在乎会是哪一种。
然而，这个人是卫然，她就希望只能是第一种。
因为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第二个人。
哎！
……
原以为和陆非凡之间的冷战会持续好几天，却不想，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找上门了。
可人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划开接听键，却连“喂”一声的精力都没有。
沉稳利落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还在睡？你不是今天第一节的课吗？”
“起不来……不想去……”她摸过床头的闹钟朦胧地看了一眼，又缩回了被窝。
过了两秒，她突然睁开眼，举起手机仔细地看了屏幕正中的来电显示：
陆非凡！
这三个字简直比一整盒的超劲薄荷口香糖还要提神，让她瞬间从睡神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顿时清醒了！
“非凡哥！”这一回没有含糊，她极其清晰极其有力地冲手机里喊了一声。
“醒了？”
“嗯，嗯。”她一骨碌翻身坐起，两只脚在床下一通划拉勾着拖鞋。“我起床啦！”
“那就下来开门。”
“啊！”可人激动地一下站起，薄被从身上滑落到了地上。
冲到洗手间胡乱地洗了把脸，抓起发梳往头上刷了几把，她啪嗒着拖鞋跑下楼。
陆非凡果然站在大门外，右手还拿着一碗皮蛋瘦肉粥。
可人闻着了香味，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就要接碗。陆非凡却抬高手臂不让她够着，人越过她直接跨进门内。
叶家上下一片静谧，其他人都还未起床。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非凡脚步不停，直接上了二楼。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可人跟在他身后，从背后打量着他这一身休闲打扮，和平日上班的通勤装束大不相同。
直到进了她的房间，将碗放上了桌，非凡坐下后才说：“嗯，今天不用上班，要去上学。”
可人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边上：“又要回学校拿材料吗？”
非凡一手扶着碗，一手拿起汤匙：“我负责的项目昨天已经收尾，实习也算告一段落。现在我要回学校准备期末论文。”
“真的！”她又惊又喜，连粥都不看了：“意思就是你要在学校一直待到期末？”
“嗯。”他搅动着汤匙，试了热度后才将粥推到她面前。
可人吃着粥，心情好得无与伦比。
陆非凡俊眸含笑，盯着她吃了好几口，突然问道：“你刷牙了吗？”
咳！可人重重地呛到了，还即刻涨红了脸，她放下汤匙，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狼狈万分地冲进了洗手间。
砰地一声，防水木门重重关上。
电动牙刷扎拉扎拉地辛勤劳作。可人一边摆动着脑袋，一边愤愤地想着：他一定是知道她没有刷牙，才故意等到她吃了以后才提醒的。
一定，一定是故意的！
她悲痛万分地照着镜子，镜子里的人看上去既不傻也不笨，为什么就老在同一个坑里栽了一次又一次啊！
刷了牙洗了脸，可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洗手间走出来。
陆非凡正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可人没好气地坐下，极力不看他。生气归生气，她是不会和自己的胃过不去的，所以照样拿过粥碗，无视他的存在，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只不过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看着他那副得逞的嘴脸，她怕自己消化不良。
陆非凡满不在乎，拿出手机随便划着看东西。看新闻，看邮件，看公众号，最后再看看某人的空间和朋友圈。
最后一条动态是凌晨一点多的，怪不得连课都不打算上。
舒展的眉头突然锁紧，目光凝在点开了动态的手机屏幕——
“到底该不该哭泣，
想太多是我还是你，
我很不服气，
也开始怀疑，
眼前的人
是不是同一个真实的你。”
非凡看着手机，细细地琢磨着这条耐人寻味的动态，思绪转了又转：
哭泣——她昨晚哭了吗？什么原因？
想太多——想什么了？哪方面的？
怀疑了谁？眼前的人又是谁！
一碗皮蛋瘦肉粥下肚，满足感从胃里蔓延至全身，心情多云转晴，可人这才舍得转回去正对着身后的某人。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探索的眼。
亮着屏的手机冷不防地顶到眼前：“这是什么？”
可人定睛一看，这屏幕上一行一行的句子怎么这么眼熟，视线再往上一挪，看到左上角自己的头像，登时发现，这是她昨晚发的朋友圈！
“这是歌词啦！”她伸手夺下手机，微微发窘，目光不小心触及他眼底的厉色。
她心虚地背过身去，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装模作样地拉开抽屉，搬出一堆瓶瓶罐罐出来。
“我要准备出门了，你，你去楼下等我。”
她磕磕巴巴地下了逐客令，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偷偷地瞄着梳妆镜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陆非凡起身，走到门口。
可人不由地松了口气，低头拍了拍起伏的胸口。
房门“吧嗒”一声关上，她慢悠悠地抬起头，却立马变了脸色。
镜中，一条颀长的身影正自门边，带着满身的质疑，缓缓地向她步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