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强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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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世相

人有很多第一次,尽管大多是些快乐的过程,但人们总是倾向于去记住那些痛苦的。

有人说,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是虚惊一场。

如今,张心陶在忍受着肚子的咕噜声,接着泄出的一隙阳光中一寸寸的摸索了周围三遍后,终于确信,这个美好的词与自己无缘了。

那个蟊贼带走了她的小包袱,就像是带走了她继续向前的力量。

张心陶无力的倒在床榻上,第一次的没有像往常一样的乘着天亮出发,以多赶几步路。

此时的她很想大哭一场,干瘪缺水的眼睛却挤不出半点水花。狐皇服剑自杀前有一句话说的不假,她修炼的时间太多,多的将她几乎所有可以用来增长该有的阅历的时间都撑满,让她来不及去对这个因为实力消失,而突然残酷下来的世界做好准备。

太阳一点点的升起,时间静静的流逝,地上的光斑也在缓缓地移动。当那光斑终于移动到距离张心陶不到半寸的地方时,门板被暴躁的推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叉着腰走了进来。

“赶紧起来走人了。”扫了眼床上躺着的张心陶,妇女哼出了一口气。

“我,我的包袱被偷走了。”一上午滴水未进,让张心陶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看着那妇女,干涩的回答道。

“被偷了?那太可怜了。”妇女愣了下,嘟囔着嘴含糊的回答了一句。不过,尽管嘴上说着可怜,她的脸上却看不见半点怜悯之意。话锋一转便道:“不过,偷你的人是哪个杀千刀的蟊贼,跟我有什么关系,赶紧起来,别占着床。”

光斑距离张心陶的脸更近了,可她已经没有时间等那光斑照在自己脸上了。

张心陶吃力的挪动了下身体,撑着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扶着墙向着门外走去。

一点点的,一点点的,终于,在下一阵饥饿带来的晕眩感来临时,张心陶的膝盖软了下去。

“能...能给我点吃的吗?我已经饿了两...”

“少废话,我这里住一晚上五个铜板,一个馍两个铜板,给了你,我还做不做生意了?”妇女粗暴的打断了张心陶的话,见她快要走到,门口了,就走过来,伸出手要把她推出去。

“我不要那么多,一口馍,一口馍就够了!”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力气,张心陶忽然猛地抱住了妇女伸来的手臂,跪在地上用力的喊道。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为了一口食物,放下所有的尊严去委曲求全。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得到了多少,也失去了多少。她只知道,这样的冲动的行为并没有招来真正的怜悯,只换来了妇女的巴掌。

“滚开!少拿那脏手碰老娘。”妇女轻易的将几乎不剩多少力气的张心陶扒在她手腕上的手扳开:“另外,滚远点,别死这门口。”。

对着倒在地上的她吐了口唾沫,妇女骂骂咧咧的就准备离开。

“啪啪!”一阵莫名的鼓掌声忽然从角落里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呵,没想到,你这个老板娘当的真是势力。就你今天早上往脸上涂的脂粉,也比几个烤馍要值钱得多。怎么?现在这人都快要死了,你连块烤馍都不愿意给,说出去,你这掉到钱眼里头的名声可就定死了。”

听到那掌声,妇女还浑身紧张了一下。但听到那笑声后,她的表情却放松了下来,冷笑着回过头,看着一边鼓掌,一边笑眯眯走过来的中年男子道:“嗨,我当时是谁没事跑我这里来找麻烦。原来是你这个臭瘪三!”

妇女的骂声,让男子的脸色有些发青:“肥婆,我路见不平,算什么找麻烦。倒是你,草菅人命都干的轻描淡写。”

“哦?那你丁老三就高尚到那里去?还不就是一个发死人财的?”

“那是做棺椁!”

“切,”妇女对此不屑一顾:“这个时候,你不呆在那死人堆里头锯你的木头,怎么还有空来‘行侠仗义’?再说,你说掉钱眼里头,你是不是忘掉了算你自己?年前趁着街那边的炊饼六摔死,就用一口烂棺材把人家寡姐的嫁妆底儿都骗走的人不是你?”

“你!”丁老三的脸涨红着,指着撒泼的妇女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干脆直接走到了被推的摔倒在地上的张心陶面前,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义正言辞的指着妇女对着张心陶道:“别管这种烂人,我带你去吃东西。”

说罢,便拉着眼神空洞的张心陶在妇女的冷嘲热讽中快步离开了这间开在小巷里的廉价客栈。

出了那条小巷,丁老三带着张心陶一连又拐了两条小巷,终于在某个深巷里的小门前停下来。

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丁老三打开门,待一阵阴冷的风从门里吹出来,他便拉着眼睛昏花的的几乎看不清周围的张心陶走了进去。

一碗热粥下肚,再连吃了三四块烤馍,张心陶脸色的菜色终于褪了下去。

“谢...谢谢。”看着坐在一堆阴森森的烂木头里头挑挑拣拣的男子,张心陶双手合十,鞠躬谢道。

“谢什么?应该的。”男子抬起头来,对着张心陶笑了笑。可是这一笑,让他脸上的肉皱缩成了一个球,满嘴的大黄牙也散发出恶臭。非但无法让人感到亲近,反而显得猥琐。

张心陶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刚才的她别无选择,饿的双眼昏花的时候,任何一个人拉着她,她都会跟着离开。但现在思维稍微清醒一些,终于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没有。”男子摆摆手,回答的却是干脆。

只是,这一个摆手,确让张心陶的瞳孔猛地一缩。

昨日,她饿着肚子走进了这座城池,在街巷里无意中撞到了一个人。当时由于行路匆忙,一撞之下,她直接结结实实的和那人有了一个紧紧的接触。此时她虽已经记不得那个人的长相,但仍对那人伸出的手掌有所印象,一只有着一道长长疤痕的手掌。

今日,她又一次看见了这只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