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强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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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不速

张心陶睁开双眼,看着头顶农舍的小天花板愣了一会儿神,便紧张的坐了起来,打量着周围。

这间简陋的农舍里,屋子里陈设很少,除了床和火盆,大型的家用也就剩下个吃饭用的矮脚小方桌罢了。

可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用找了,他在另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相对来说干净一些,有利于让他的伤势恢复。”老翁从门口走了进来,坐在她的面前,信手拨弄着火盆上的小酒壶。

“那他...”

“不会死,我苏冉既然答应了救好一个人,自然就不会让阎王爷带走他。否则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老翁将小酒壶提起来,饮了一口,咂咂嘴道:“现在他状态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搬到这个房间里头来了。”

“我要去看看他。”张心陶下了床,径直走向了老翁来时的那扇房门。

“呼。”老翁对于张心陶显得有些唐突的行为,似乎并不觉得不爽。再次饮了一口酒后,便坐在小竹凳上,靠着墙眯上了眼睛:“真是令人羡慕的样子。”

良久后,才见张心陶从门里走了回来,站在老翁面前,弯下腰,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模样。

“谢谢。”

“不用,到底是人老了,对很多事情的认知都改变了。”名叫苏冉的老翁摆摆手,有些寂寥的道:“以前,我可不敢有那么多的慈悲心肠。现在呢,一个小女孩站在我的面前,我都没有狠心拒绝了。”

他晃了晃酒壶,准备递给张心陶,看着面前女孩犹豫的眼神,想了想,又收回了手,自言自语道:“也罢,没有愁,喝什么酒呢?倒是还躺在床上的那小子,需要点酒来疗伤了。”

“我想留在这里,等他醒来。”

“行啊,我这儿留着过冬的馍馍不少。”老翁从自言自语中恢复了过来,朗声答到。

张心陶张张嘴,想说句谢谢,但却被老翁用眼神止住。

“唉,别说‘谢谢’,那俩个字值几个钱?我倒是好奇床上的那小子到底有什么福气,能找你你这样一个女娃...说话的时候都忘了,今天的馍馍还没有烤上呢。”老翁放下酒壶,慢悠悠的走开了。

张心陶站在那里,看着远处老翁忙碌起来的身影,嘴角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抹感激的微笑。

“就这样呆在这里,等到他的身体好过来了,能走路了,春天也就来了吧。”

冬天的原野万物凋零,草木皆冬,目力所及之处,有的只是零星的绿色和漫天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在雪花模糊后的世界里,还能看见远处有一片朦胧的山影,静悄悄的耸立着。

时间悠悠一晃,已是半月过去。

“果然,只有当温饱的时候,雪才被人赋予了各种各样诗性的情感。”

张心陶咬了一口手里的白馍,望了眼窗外的暮色中的雪景,用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写完了白居易《问六十九》中的一段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老翁走过来,扫了一眼宣纸上漂亮娟秀的字迹,笑着接下了下半句。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苏先生记得不错。这首诗还有十几年,就要问世了。”张心陶抿嘴一笑,将毛笔小心的放好。

“你打算把作诗作为你日后谋生的手段了?”

“嗯。”张心陶轻轻的点点头:“如果找不到其他的谋生手段,我大概会选择通过这样的方式活下去。这样剽窃那些后世诗豪的文墨,的确不算道德,但我一个弱女子,也没有什么别的出路了。”

“无妨,这些知识本就是我们这些穿越者的财富,愧疚归愧疚,如果完全弃之不用也算是糟蹋了这份幸运。”老翁对张心陶嘴里的“剽窃”并不在意。反倒是从柜子里拿来两个小酒杯,走到张心陶面前坐下,拿起那个酒壶,向着里头倒了两小杯。

“绿蚁酒太浊,味杂有浮沫,自然比不上我这从后世带来的配方。”老翁将盛着一杯底酒的酒杯递给了张心陶:“既然已写下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姑娘不如真的来上这么一杯,也便算是通透诗意了。”

张心陶恬静一笑,没有推拒,伸出手准备接过来。

在这间农舍里呆了十几天,看着黄三在老翁的调理下渐渐变好,甚至开始出现了苏醒的迹象。她一直压抑着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何况,还在偶然的攀谈里,知晓了老翁的来历。

相似的经历,共同来自的时代,也让她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

只是,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却打破了这一难得的氛围。

敲门的声音,沉重、有力、也带着隐隐的暴躁。同时还有着隐约的马蹄声传来。

老翁手里的酒杯晃动了一下,澄清的酒液洒出来,落在了洁净的宣纸上。

这间农舍的位置相当偏僻,周围也没有什么邻里,在这个落着冬雪的日暮,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你去里间,我去开门。”按住张心陶有些焦躁的手指,老翁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

张心陶想拒绝,但也清楚此时自己一介弱女子呆在这里,恐怕只可能引来觊觎和危险。

深吸了一口气,她走进里间,关上门,又快速的将躺在屋子正中的黄三挪动了一下位置,靠在一个拐角,再拉过被子挡住他的头后,才将耳朵伏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门“吱呀呀”的打开了,门外传来带着北方民族口音的汉话。

“我家小主途经此地,正值夜晚,无处落脚,可否在此处借宿一夜?”说话的人语气礼貌。只是,这样的礼貌却很快被后面的传来的一个年轻、轻蔑的声音覆盖过去。

“跟那老倌废话什么,他还敢犹豫?告诉他,敢说一个不字,就把他脑袋给砍下来。”

“哪里的话,老朽犹豫,只不过是陋室空间不多,容纳几位恐怕...”老翁赶紧道。

“这个不必担心,只要我家小主有安身之所即可。我等可以在屋外过夜。”门口的人温言道。

“这个...啊。”张心陶听老翁还想说话,却话声一断。恐怕是被后面的那个“小主”给推得跌坐在了地上。

而军用的皮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也出现在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