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强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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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七绝

姜子曼吟诵的很慢,这首薛涛的《鹦鹉离笼》曾在高中时无意中看到过一眼。当时只觉词句新鲜,便记住了一词半句。穿越唐朝后,从陇西一路走来,再去回望走过的路,想想自己虽有姿容,却困于笼中,便下意识地想起了这首诗。只是薛涛是摆脱了营妓生活,故曰“离笼”。自己却是尚在笼中,被自己的主人送向一个更大的囚笼。因此在吟到“都缘出语无方便,不得笼中再唤人”时,声音中不觉带上了一丝凄婉之情。

“...这...这是一首七绝?”七言四句,一字一顿的念,一炷香的时间也念完了。只是,当姜子曼诵罢,李柳儿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绕梁余音缓缓消散,她才问道。

“是的。”姜子曼微微点点头,不卑不亢的答道。

“那为什么这么好的诗,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尽管没有去过陇西,但诗中的意境却充满了女子的孤独和悲怆,让李柳儿想起了自己的过去,眼睛也弥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算是偶得吧。”此诗原作薛涛,是贞元年间人。现在不过开元,纵使李柳儿听闻过诸多诗词,也定然无法知晓这首诗的来历。于是,姜子曼犹豫了一下,这样回答道。

“偶得...是你写的?”李柳儿忽地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样工巧不失大气的诗词,这样自然温柔的嗓音,出现在一个白肤胡姬身上,显得尤为奇特。

姜子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至于站在一旁的拉赫诺夫,已面带喜色。他虽然听不懂刚才姜子曼吟诵的字句,但是看李柳儿的反应,刚才姜子曼吟诵的内容绝非平庸之词。

而回过神来的李柳儿,也终于郑重起来。她需要认真考虑让一个这样的胡姬做金线巷的头牌姑娘的可能了。收起作为老鸨自然流露出来的媚意,她对着拉赫诺夫问道。

“千金,我同意了。她可有名字?”

“娜库伊娃...”

“不,我问的是,她有没有汉文的名字。”拉赫诺夫尚未说完,李柳儿便打断了他的话,重申道。

“那...”拉赫诺夫就准备摇头,不过这时一道声音却在身侧响了起来。

“姜子曼。”

奴隶的名字都是主人赐予的,就算轮不到拉赫诺夫决定,也应该是李柳儿给姜子曼取一个。根本轮不到奴隶自作主张。即使奴隶再有才艺,她的自由,她的命运依旧应该掌握在奴隶主手中。奴隶自己自作主张,无论在西域还是在中原,都会被看作成一个僭越的行为。

眼看拉赫诺夫就要发怒,李柳儿却点了点头:“姜子曼?不错,挺好的名字,就这个了。”

买主都同意了,拉赫诺夫自然也没有理由发怒。做好一式两份的市券,折叠起来拼在一起,在接缝处再用墨笔写下“合同”两个字,作为防伪标识。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在塔里的护卫下,拉赫诺夫当晚便带着大量的金银踏上了返回西域的道路。财帛动人心,在没有银票的唐朝,拉赫诺夫一刻都不敢多呆。

且不说拉赫诺夫继续终其一生,一趟趟不知疲倦的奔走在丝绸之路上,将西域的享乐奢靡之风和贫穷人家的女孩送向中原。这一年,唐玄宗李隆基登上皇位后的第五年秋天,平康坊里最出名的青楼金线巷,捧出了一个令人称奇的头牌姑娘。

青楼头牌,是一个青楼才色最顶尖的女子。而金线巷的头牌,更是最为受到瞩目的。而当秋闱结束,金榜题名的才子走马平康坊金线巷时,自然会想见见这个青楼的头牌姑娘。

江房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考的并非明经科,而是进士科。唐朝李治时期,在位近四十年,进士科仅仅录取百名。而到了玄宗一朝,尽管录取条件放宽,每天录取的进士人数也仅仅二三十位。因此,中了进士的江房此时,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骑着高头大马,享受着万人空巷式的景仰,包括江房在内一行新科进士,走进了金线巷。

进士及第的才子光临,金线巷自然不能用寻常的庸脂俗粉招待。于是,江房一行人于雅间落座下来,仆役奉上上等美酒时,便看见一个身姿婀娜,头戴面纱的西域美人走了进来。

她很优雅的盈盈一福,露出一抹雪腻的肌肤。然后身后珠帘外便响起了音乐,带着西域的气息。在那音乐声中,江房便看见那女子舞动起了身姿。

这一次,是姜子曼第一次出现开始正式的表演。她穿着粉红色紧身宽袖上衣,轻纱长裙,红皮靴,披着纱巾,佩戴珠玉锦带。舞动起来时,衣裙,纱巾,佩戴都跟着飘动,煞是好看。也让很多年轻的士子偷偷的理了理衣衫,调整着坐姿,执叉手礼做欣赏状,免得出丑。

曲毕,众人皆是鼓掌。江房也饮上一口盏中美酒,面色微红的说道:“这个胡姬的舞姿当是美妙绝伦...只是...”他顿了顿,继续道:“不知可否请得金线巷得头牌姑娘献上一曲呢?”

这句话同样是众多士子的心声。胡姬虽美,但终究只会西域歌舞,自然比不上中原女子的诗情画意,令人向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侍立在一侧的老鸨李柳儿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面带微笑的望了眼那个头纱蒙面的胡姬。

在李柳儿的目光示意下,姜子曼轻轻的将头纱撩开了一角,露出一张美貌的容颜,巧笑道:“公子,你要的头牌,可就近在眼前呢。”

声音仿若夜莺娇啼,完全听不出西域女子古怪的中原口音感觉。让江房不由得一愣,道:“姑娘便是?”

“公子可是不信?”姜子曼笑道:“那不知公子可否给妾身一个机会证明呢?”

“哦?自然可以。”江房来了兴致:“不知姑娘想以何种方式证明?”

姜子曼嘴角勾起一丝弧线:“饮酒行令接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