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莉穿着牛仔裤和运动衫,正跟埃玛在客厅里跳舞。音乐声音很大,她把埃玛抱到腰间,旋转,埃玛的上身向后仰又向上抬,咯咯地大笑个不停。
“小心点。你会让她吐出来的。”
“看看我们的新动作。”
查莉把埃玛抱到肩膀上,然后上身前倾,让埃玛顺着她的背爬下去。
“真聪明。你们真应该参加马戏团。”
查莉在过去几个月里长大了很多,很高兴看到她像个孩子一样,跟她妹妹玩耍。我不想让她这么快长大。我不希望她成为一个肚子上打着脐环、穿着“我睡了你男友”的T恤在巴斯闲逛的女孩。
朱莉安娜自有一套理论。性在别处都更为直率,唯独在现实生活中不是。她说十几岁的女孩可能穿成帕里斯·希尔顿的模样,或者像碧昂丝一样跳舞,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会拍业余色情视频或是在汽车引擎盖上做爱。求你了,上帝,我希望她说得没错。
我已经能看到查莉身上的变化了。她正经历一个单音节阶段,不在父母身上多浪费一个字。她省下来的话都给了朋友,然后一小时接一小时地用手机发信息和在网上聊天。
从伦敦搬出来的时候,我和朱莉安娜讨论过把她送到寄宿学校,但我想晚上跟她吻安,早上唤她醒来。朱莉安娜说我在尽力弥补我跟我父亲之间缺失的时光,他是上帝的私人待命医生,八岁就把我送到了寄宿学校。
也许她说得对。
朱莉安娜下楼去看楼下什么事这么热闹。她在办公室里上班,翻译文件,发送邮件。我揽住她的腰,跟随音乐翩然起舞。
“我觉得我们应该为舞蹈课练习练习。”我说。
“什么意思?”
“舞蹈课周四开始。拉丁舞初级班——桑巴和伦巴!”
她突然沉下脸。
“怎么了?”
“我去不了。”
“为什么?”
“我明天下午得赶回伦敦。我们周一一早就要飞莫斯科。”
“我们?”
“德克。”
“哦,浑蛋德克。”
她面带愠色地看着我。“你甚至都不认识他。”
“他就不能再找一个译员吗?”
“我们已经为这次交易工作三个月了。他不想再换个新人。我也不想把它交给其他人。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跟你说的。”
“没事。你忘了。”
我的挖苦激怒了她。
“没错,乔,我就是忘了。不要这么小题大做。”
接下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两首歌之间的空白。查莉和埃玛也不再跳舞。
朱莉安娜先开口了:“很抱歉。我周四回来。”
“我会取消舞蹈课。”
“你去吧。你会玩得很开心的。”
“但我从来没有去过。”
“那是初级班。没人希望你能跳得像弗雷德·阿斯泰尔一样好。”
舞蹈课是我的主意。其实,是我的好朋友乔克向我建议的,他是个神经学家。他给我寄来的一些文献上说,练习协调能力对帕金森症患者有好处。练瑜伽或者上舞蹈课。可能的话两者都做。
我跟朱莉安娜说了。她觉得这主意挺浪漫的。我倒觉得是个挑战。
我会向帕金森症先生下战书。一场生死决斗,充满了快速旋转和快速移动的脚步。狭路相逢勇者胜。
埃玛和查莉又开始跳舞了。朱莉安娜加入她们,毫不费力就找到了节奏。她朝我伸出手,我摇了摇头。
“来嘛,爸爸。”查莉说。
埃玛扭了扭屁股。这是她的拿手动作。我没有什么拿手动作。
我们跳啊,唱啊,笑得瘫坐到沙发上。朱莉安娜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我的左臂颤抖起来,埃玛抓着不让它动。这是她的游戏。先是两手抓着,然后松开手,看它还抖不抖,之后再抓住。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我们结束了床上的华尔兹之后,我抱着朱莉安娜,变得忧伤起来。
“查莉跟你说她看到家里的鬼了吗?”
“没有。在哪儿?”
“在楼梯上。”
“我希望努特奥太太别再往她脑袋里装鬼故事了。”
“她就是个疯老太太。”
“这是个专业诊断吗?”
“当然。”我说。
朱莉安娜眼睛呆呆地凝视上方,思绪飘到了别处……也许在罗马,或者莫斯科。
“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给她们吃冰激凌。”我对她说。
“那是因为你在收买她们的爱。”她回答。
“你说对了。她们的爱上市了,而我想要。”
她笑了。
“你幸福吗?”我问。
她转过来看着我。“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我不停地想起桥上的那个女人。肯定有什么事让她不幸福。”
“然后你觉得我也不幸福?”
“今天听到你大笑,真好。”
“在家真好。”
“世上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