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惊悚不打码:心理悬疑小说大师作品集(全13册)
74999500000007

第7章

从伊斯特维尔公园的船库走到斯泰普尔顿路,需要十分钟。我避开了工业区和被烂泥覆盖的运河,走水泥浇筑的M32立交桥。

塑料购物袋勒进我的手指。我把它们放在人行道上,休息一下。现在离家不远了。我有补给了:塑料盘装的饭菜、一提六罐装啤酒、一块装在三角形塑料盒里的芝士蛋糕——周六晚上犒劳自己一下——都是从一个巴基斯坦食品商那里买的,他在柜台下面藏了一把枪,柜台旁边是用塑料包装袋装着的色情杂志。

狭窄的街道纵横交错,两侧是露台和门面平整的店铺。一家酒行。一家博彩公司。在兜售二手衣服的救世军。禁止沿街召妓、随地小便以及——我超爱这个——张贴海报的海报。没有人注意这些。这就是布里斯托尔——谎言、贪婪和腐败政客之城。右手总是知道左手在做什么:抢掠。我爸会这么说。他一直在控诉别人偷窃他的东西。

风雨剥落了鱼塘路两旁树上的叶子,落叶填满了排水沟。一台装着旋转轮的清扫机在停着的汽车之间来回穿梭。真遗憾它不能捡起人类的垃圾——吸毒成瘾的贫民区孩子,不是想让我上她们,就是想让我从她们那儿买毒品。

其中一个娼妓站在街角。一辆车停了下来。她讲了价钱,头往后一仰,像匹马一样笑了。吸了毒的马。不要骑她,伙计,你不知道她去过哪里。

在格伦公园和鱼塘路街角的一间咖啡厅里,我把雨衣挂在门口的钩子上,帽子挂在旁边,还有我的橙色围巾。里面很温暖,有股煮沸的牛奶和烤面包的味道。我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然后花点时间梳梳头,让金属梳齿紧贴着头皮,从额头一直梳到后颈。

女服务员身材魁梧,几乎算得上好看,再过几年才会发胖。她在桌子之间走动的时候,带褶的裙子摩擦着我的大腿。她的一根手指上贴着膏药。

我拿出笔记本,还有一根尖得足以使人致残的铅笔。我开始写起来。先是日期,然后列出要做的事。

角落里的桌子边坐着一个顾客。一个女人。她在用手机发信息。如果她看向我,我就对她报以微笑。

她不会看的,我想。是的,她会。我给她十秒钟。九……八……七……六……五……

我想这个干吗?傲慢的婊子。我可以擦掉她脸上的冷笑,在她脸上涂上睫毛膏,可以让她质疑自己的姓氏。

我并不期望每个女人都跟我打招呼。但是如果我跟她们问好,微笑,或是寒暄,她们至少应该礼貌地报以回应。

图书馆里的那个印度女人,红褐色的手,眼睛里透着失望,她就总是微笑。其他的图书管理员又老又疲惫,把所有人都当偷书贼看待。

那个印度女人有一双细长的腿。她应该穿短裙,好好利用它们,而不是把它们捂起来。当她在桌子边交叉双腿时,我只能看到她的脚踝。她经常交叉腿。我觉得她知道我在看她。

我的咖啡到了。牛奶应该再热点。我不会拿去换。那个几乎算得上好看的女服务员会沮丧的。我下次再跟她说。

清单差不多列好了。左侧一栏是人名、联系人、利益相关者。找到她们后我就把她们挨个划去。

我把硬币放在桌子上,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围上围巾。那个女服务员没看到我离开。我应该把钱递给她的,那样,她就得看我了。

提着购物袋,我没法走快。雨水流入眼眶,在排水管里哗啦啦作响。我到了伯恩巷的尽头,一个带大门的前院外面。院子用栅栏围着,栅栏顶上绕着带刺的铁丝网。这曾是一个附带房子的钣金工厂之类的车间。

门上有三把锁——一把丘博保险锁,一把五销韦泽锁,还有一把是利普斯8362C型锁。我从底部开始,仔细听钢制锁销在锁芯里伸缩。

我从早上送来的邮件上跨过去。门厅里没有灯。我把灯泡摘了下来。这栋房子有两层,空荡荡的,被封起来了。暖气片冷冰冰的。我签署租约的时候,房东斯温格勒先生还问我是不是家里人口很多。

“不。”

“那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房子?”

“我的心很大。”我说。

斯温格勒先生是犹太人,但看着像个暴戾的光头党。他在特鲁罗还有家旅馆,在圣保罗斯有栋公寓楼,都离这儿不远。他跟我要推荐信。我没有。

“你有工作吗?”

“有。”

“不准带毒品。不准开派对。不准纵欲(orgies)。”

他可能说的是“养狗”(corgis),我听不懂他的口音,但我还是预付了三个月的租金,这才堵住他的嘴。

我从冰箱顶上拿起一个手电筒,回到门厅里,把邮件捡起来:一张煤气账单、一份比萨菜单,还有一个左上角印着校徽的白色大信封。

我把信封拿到厨房,放到桌子上,然后把买的东西放好,打开一罐啤酒。我坐了下来,一根手指伸到信封口下面,撕出一条歪歪斜斜的线。

信封里装着一本光面纸印刷的杂志,以及一封巴斯的奥德菲尔德女子学校招生秘书写来的信。

亲爱的泰勒夫人:

对于您要求提供的地址,很抱歉,我们并不持续记录往届学生的信息,但有一个校友网站。您需要联系召集人黛安娜·吉莱斯皮获取用户名、个人识别码和密码,才能登录包含校友联系方式的网站安全站点。

我这里附上一份一九八八年的学校年鉴,希望能给您带回一些美好的回忆。

祝您好运

谨启

贝琳达·卡森

年鉴的封面上有一张三个女孩的照片,她们面带微笑,身穿校服,正穿过学校的大门。校徽上印有拉丁文“Lux et veritas”(光明与真理)。

里面有更多照片。我一页页翻着,手指抚摸着照片。有些是在阶梯上拍的班级合照。前排的女生双腿并拢坐着,手放在膝盖上,中间一排站着,后排一定是站在长椅上。我仔细看着标注:姓名、班级和年份。

她在那儿,我的爱人,荡妇中的荡妇。第二排,右边第四个。她留着棕色的短发,圆脸,带着一丝笑意。那时你才十八岁,十年后才遇到我。十年,其中有多少个日夜啊?

我把年鉴夹在腋窝下,又拿了一罐啤酒。楼上,一台电脑在桌子上嗡嗡作响。我输入密码,打开一个在线电话目录。屏幕刷新了。一九八八届有四十八位毕业生。四十八个名字。我今天是找不到她了。今天不行,但很快会找到。

也许我会再看一遍视频。我喜欢看她们中的一个人从高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