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是所托非人,即如霍小玉式的“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如小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写明代名妓杜十娘久有从良之志,因而在7年间积攒下万金而元人知晓,她爱上了太学生李甲后,设法落籍,与李同赴杭州。李甲并不知道她有万金之财,途中为贪千金之利,竟把她负心背情地卖给了孙富。杜十娘内心无比痛苦,元比悲愤,但同时又非常镇定。凌晨她即起身挑灯梳洗,盛妆打扮,到了天明又催李甲快去成交,待孙富将白银一千两送给李甲时,她还亲自验看。接着当着众人一层层地打开自己的百宝箱,将价值万金的珠宝首饰一一投入江中,并痛斥李甲忘恩负义,最后怀抱百宝箱,投江而死。她的爱情与理想都破灭了,于是她以牺牲自己的万金和生命作了最后的抗争。这虽是一篇小说,但冯梦龙是本于《九篇集·负情侬传》而作,当是有现实生活作为依据的。
在明代妓女中还有一个陈圆圆,在明末的政治风云中似乎起了重要作用。陈圆圆是一代名妓,人云“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先为崇祯妃之父田畹所得。那时,社会大乱,李闯王的起义军直逼京师,清军又虎视眈眈,即将挥师入关。崇祯帝急令吴三桂守山海关,重兵在握,有举足轻重之势。当时,田畹惧身家安全,要得到吴三桂的帮助,吴以得到陈圆圆为条件,田畹无可奈何地答应了。那时,崇祯促三桂出关,吴三桂的父亲吴骥担心吴三桂载陈同行受帝责备,将陈留府第。吴三桂离京不久,闯王攻占了京师,俘虏了吴骥、陈圆圆一家,并命吴骥写信招降吴三桂。吴三桂接信后,本来答应归顺闯王,后来听说陈圆圆为闯王所夺,勃然大怒,拔剑研案,誓与起义军不两立,并与清军联系,合攻起义军。当时闯王的军队猝不及防,两面受敌,形势迅速逆转。于是杀吴骥及其全家30余人,弃陈圆圆,向西败退。后来,起义终于失败,清军夺取了天下。
对于此事,后人议论颇多。吴梅村《圆圆曲》中的“痛哭三军皆缩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即是指此。后人多认为,如无陈,三挂得吴骥书,必然与闯王合,而无乞师清廷的举动,清军也不能长驱入关,中原战乱还不知鹿死谁手,清人统治中国,也许不能成功,那么,300年的历史就要重写了。其实,这种看法,把历史的转折归因于一个女人,是违反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的。闯王起义军的最终失败,根本原因不在于敌对力量的强大,而在于内部的纷争、腐化,在于农民革命的不彻底性。而吴三桂的降清,根本原因在于他是一个动摇分子、投机分子,正在不断地窥测方向,陈圆圆事最多是一根导火索而已。过去有些人常把历史的兴衰、朝代的更迭归因于一个女子,如商纣之覆罪在姐己,夏架之亡罪在褒拟,安史之乱罪在杨玉环,而清军得以人主中原的关键又在于陈圆圆这么一个妓女。应该说,这些看法是不正确的。
六、花柳病的确诊
花柳病即性病,目前称之为性传播疫病,古人认为这是寻“花“问“柳“之病,自然和嫖妓、乱交有很大关系。这种病从史籍看来,是久已有之,但限于科学发展水平,不太肯定也不太明确,只有个别医家的笼罩着神秘色彩的处方与医疗记录。直到明代,对此才有个较广泛而更明确的说法与诊断。
在史籍上,较早有对花柳病医治记载的是华倍。华位是东汉沛国谁(今安徽毫州市)人,中国历史上杰出的医学家,后被曹操所杀。他在狱中时将他医药方论的着作烧毁,但《华氏中藏经》将华伦学术保存了下来。1920年在安徽毫州藏书姚氏墨海楼的故纸堆中发现了年代久远的《华信神医秘传》手写本,经考证确非伪托之作,其中有15种治花柳病的处方,而且记载了前阴溃烂、脱落、鼻柱将落这些可怕的症状,而华伦能治愈它,“即已脱落者,亦能重生”,实在令人惊叹。
汉朝以后,在治疗花柳病方面也陆续有些记载。例如,隋巢元方《病源候论二十四·花瘦候》云:“风湿容于皮肤,与血气相搏,其肉突出,如花开状。”《病源候论二十五·诸恶疮候》云“初生如饭粒,破则血出,生恶肉有根,肉出反散如花,诸恶疮久不撞者亦然。”唐王焘《外台秘要》引《素女经》说:
“七伤之情,不可不思。第六之忌,新息沐浴,头身发湿,举重作事,流汗如雨。以合阴阳,风冷必伤。其腹急痛腰脊疼强。四股酸疼,五脏防响。上攻头面,或生漏沥,云出《古今录验》二十五卷中。”唐孙思递《千金要方》云“交合事,蒸热得气,以富蒲末白粱粉敷合,燥则湿痛不生。”又说“治阴恶疮,以蜜煎甘草末涂之。”宋窦汉卿《疮伤经验全书》云“霉疮由于与生府疮之妇人交合熏其毒气而生。”
以上论述中的所谓“四肢酸痛,上攻头面”,其现象类似梅毒。所谓“恶疮久不瘦”,也可能是梅毒的萌芽。而窦汉卿所云“霉疮由于与生婿疮之妇人交合熏其毒气而生”,更是把这种病与性交联系在一起了。但是,在这些古书上都没有明确提出这是性病、花柳病,而是往往把所谓恶疮与风病相混。
在这个问题上,古书也提出一些个案可供分析,例如:
齐武平时,梁州薛河寺僧远为,性疏诞,不修细行,好逐流荡,欢宴为任。眼边有乌点,洗拭之,眉毛一时随手落尽。
消渴连年,累有相加之患。迄于大渐,遂如范增之疾。桐君对药,分阙神明。李柱倚医,更无方技。铭云:
“梧桐茂苑,杨柳娼家。千金回电,百日流霞。凋零倏忽,凄怆荣华。河阳古树,金谷残花。”
潘炕婪美妾解愁,遂风恙成疾。
刘贡父晚年得恶疾,须眉堕落,鼻梁断坏,怆感惭愧,转为。困剧而毙。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夜,有得风疾者,不能言,死生之争,有甚于刀锯木索者,知其不可救,默为祈死而已。”
以上这些症状,都和花柳病类似,而且从记载看来,和性生活也有密切关系。据考证,前面《东坡志林》所述,也是刘贡父的事情,贡父兄刘敞知永兴军,亦惑官妓茶娇得惊眩疾,那么这些病是花柳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但是,目前还未发现有任何资料对此作过明确的诊断与记载。
可是,到了明代,这方面的提法就很明确了。例如嘉靖二十三年(公元1544年)出版的俞辨《续医说》“革薛土获苓条”云“弘治(明孝宗年号)末年间民间患恶疮,自广东人始。
吴人不识,呼为广疮,又以其形似,谓之杨梅疮。若病人血虚者,服轻粉重剂,致生结毒,鼻烂足穿,遂成痛疾,终身不愈云。”万历十八年(公元1590年)出版的李时珍《本草纲目》卷十八“土夜苓下集解“云“土夜苓,楚蜀山菁中甚多蔓生,昔人不知用此,近世弘治正德(明武宗年号)间因杨梅疮盛行,率用轻粉药取效。毒瘤筋骨,溃烂终身。至人用此,遂为要药。”又云“杨梅疮古方不载,亦无病者。近时起于岭表,传及四方。盖岭表风土卑炎,岚痒蕉蒸,饮峻辛热,男女淫猥,湿热之邪,积蓄既深,发为毒疮,遂致互相传染,自南而北,遂及海宇云。”
在我国古代医书中,最早对梅毒等花柳病有明确记载的,当推以上这两部。但是,在明代医书中,对梅毒论述最详而最精的,当推陈司成九韶所着的《霉疮秘录》。此书在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出版,比前述两部书晚了半个世纪以上。
其“自叙“中说:
往余弱冠,与友人某某者同试虎林。彼押邪青楼,而余畏不敢从,彼以为迂也。北归未几,友卧病,心知有所中也,不敢彰其言,私倩余商榷。余发先王父遗书,及检各家秘授合治之,乃莲。居无何,余食贫,而家且无,遂弃去经生,业长桑君之术,于是考素难究针灸老人带下婴儿三科,既而浪游三吴间,参仿遇有剩病则搜奇别怪以廖之,今二十年矣,无药不愈,更见公子王孙,一犯其毒,终为废疾,哇喔,方书不言,言亦不悉,余甚憨之。
因察天时、气运、病原、传染、嗜好,或问,爱及治验方法,类成一扶名曰《霉疮秘录》,非敢以立言自任,聊补后人所未发耳。
在该书的“总说上“又说:
余家世业医,自高祖用和公至不馁,已八世,方脉颇有秘授。独见霉疮一症,往往处治无法,遂令膏粱子弟,形损骨枯,鼻俱废,甚则传染妻子,丧义绝育,深可怜惜。于是遍访专门,亦无灼见。细考经书,古未言及。
究其根源,始于午会之末,起于领南之地,至使蔓延通国,流祸甚广。
又说:
或问霉毒为患自何时乎?曰岭南之地,卑湿而暖,霜雪不加,蛇虫不垫,凡污秽蓄积于地,一阳来复,湿毒与痒气相蒸,物感之则霉烂易毁,人感之则疮瘸易侵。
更逢客火支煎,重虚之人,即得此病。故谓之杨梅疮。
又说:
此症有谓杨梅疮,有谓棉花疮,有谓砂仁疮,名状不一者何也?曰:毒之相感者一气也,脏之见证者各异也。
如霉疮有赤游紫瘾,如疯,如莎,如砂仁,如棉花,如鼓钉,如烂柿,如杨梅或结毒破烂孔窍,名状不一;大约似杨梅者多半,故曰杨梅疮。皆以形名,所以不一也。
综合以上各家学说,所述病状当为梅毒无疑,而各家又都认为此病始自岭南一带,其原因一是该地的自然环境湿热痒蒸,二是“男女淫猥”,社会风气不好。但是可能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外来的影响。历史记载,欧洲人最先来华通商的为葡萄牙人,明正德十一年(公元1516年)有个名叫伯斯特罗的葡萄牙人以航船来广东,这是第一次试航。到了第二年,又有个名叫孚那安德来德的葡萄牙人率船8艘,泊于澳门西南的上川岛,要求通商;明政府允其率船两艘,航行广东,这是欧洲国家和中国直接通商之始,以后,中外通商往来就日益频繁了。按我国古书记载,梅毒在明孝宗弘治时发生,至时武宗正德年间蔓延发展,可能和中外通商来往也有一定关系。
第五节从皇帝到庶民的男风
明代的男风也是很盛的。男风、性小说、春宫画的流行,是明代性风尚三个最突出的方面。
一、帝王的男风
明代皇帝好男风的很多,和汉代有些相仿。其中明武宗朱厚照是很突出的一个。他是一个荒淫无道的皇帝,对一切政务都没有兴趣,但对射箭、骑狞与曲乐十分喜欢,也懂梵文,他对一些年少英俊的官吏非常宠幸,有一次甚至在宫中封了120个青年作为他的“义子”,赐姓朱。他在南巡的时候,因为喜欢一个歌童,侍宦以为武宗要纳他人宫,是于将这个不幸的歌童阉了。
清代毛奇龄的(明武宗外记》有这么一段描述:
宫中六局者,有尚寝者,司上寝处事,而文书房内官,每记上幸宿所在及所幸宫娱年月,以侠稽考;上悉令除却省记注,掣去尚寝诸所司事,遂遍游宫中,日率小黄门为抵踢鞠之戏,随所驻辄饮宿不返,其入中宫及东西两宫,月不过四五日。
以上记载了明武宗和后妃同寝,一个月不过四五天,其他时间都和宫延中的小太监在一起玩,流连往返,由此可知其性兴趣。他最宠幸的男子有江彬、写亦虎仙、钱宁等。他常在“豹房“进行同性恋活动,不理政事。”帝在豹房常醉枕宁卧,百官候朝至睛,莫得帝,起居密伺宁,宁来则知驾将出矣。”明武宗常以太监钱宁的身体为枕,这是多么亲密的关系。百官老见不到皇帝,就以钱宁的行踪来判断皇帝的行踪,这又是多么荒谬!
明武宗因沉溺酒色在31岁时就死了。后来又有个万历帝朱翔钩,前面说过,他也是历史上一个着名的荒淫无道的皇帝,他也好男风。《枣林杂组》说:神宗幸爱小菇、孙海、客用等,夜游别宫。在万历十七年以后,就耽筋十昼十夜,宠“十俊”,即十个俊美的小太监。《万历野获篇》云:
今上去午要未以后,选垂君内臣之慧且丽者十余曹,给事御前,或承恩与上同卧起,内廷皆目之为十俊。
其时又有一提帅,为穆店初元元宰之曾孙,年少美丰姿,雇上驾宰天寿山,中途递顿,亦荷董圣卿之宠,每为同官讪笑,辄惭恿避去。
以上所述的“董圣卿“就是指和汉哀帝有“断袖“之交的董贤。
明襄宗朱由校也是搞同性恋的,他征美妓于不夜宫,征召姿童于长春院。而这些女院(娼察)与男院(妾童居所),就分别处于北京城中的花柳街与胡同巷。明蕉宗就把这些美妓、妾童置于宫中自己设的女院及男院,时常行乐其中,其中美妓赛施与奕童少弥,都蒙皇上的宠幸,每有游宴,则使宠妃妓童傅粉施朱,女衣男服,男衣女服,而交戏于前为乐。
除了皇帝以外,当时一些贵族、大臣也好男风,例如明世宗时的权臣严富和儿子严世蕃就好男风,《五杂组》就提到严嚣的家人永年,号鹤坡,有后庭之宠。他“招权纳贿,与朝绅往来,无不称鹤翁者”,有个御史甚至于还和他结拜兄弟。
蒋瑞藻所编的《小说考证》中说到严嚣的儿子严世蕃热恋一个名叫金凤的优童,即少年演员,“昼非金不食,夜非金不寝”。以后金色衰而贫困,不演戏了。严家破败以后,金凤又重新演戏,扮演严世蕃,演得维妙维肖。
当时,如果有人犯罪,其家中的女性会被卖为娼,男孩则被卖为被人玩弄的姿童。严篱和严世蕃每陷仇家,就把仇家的男孩夺来作为姿童,百般侮辱,进行性虐待。后来严家事败,他们的后代也被仇家所纳,而流入倡业。
二、社会上的男风
在明代,尤其是明朝后期,同性恋在社会上已很普遍。
当时不少有名的学者及士人,都是有名的“分挑之士气他们除了妻妾外,还有年少俊美的书童,这些书童除伴主人出外或远游,往往也是主人的性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