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1958年开始试制出黑白电视机,完全照搬苏联制式与全套设备,在北京建立了第一个电视台。以后基于极“左”原因,全国都不搞电视了。直至70年代初,文化大革命中要搞彩电大会战,但又命令不许要一点外国的东西,否则便是“洋奴哲学”。学校就把正在当“反动学术权威”的顾德仁教授抽调上来,担任了我国中西部地区十四省彩电研制攻关组技术的总负责人。大家称之他为“顾老总”。1972年底,经李先念副总理批准,我国终于组成了彩色电视制式赴欧洲考察团。顾德仁教授随考察团来到欧洲。他前瞻性指出,电视技术数字化道路是今后电视发展方向。数字化具有信号处理能力强,抗干扰能力强,调整容易,可与电子计算机技术相结合,便于集成,图像清晰度高等优点,受到我国电视技术研究领域的普遍关注和赞同。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要希望还在,你就会有明天,有未来。1973年初,我国决定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四座城市筹建全国第一批东、西、南、北四个点的彩色电视试播台,要求同年10月1日国庆节时正式开播。时间紧、任务重,怎么办?四川省立即成立了成都彩电试播台建台筹备领导小组,顾德仁教授担任筹备领导小组顾问。在他的指导下中国西部第一个彩色电视机的方案蓝图诞生了!紧接着要把蓝图变成现实,他又直接领导学校一系电视教研室的科技人员攻关鏖战,在无数个的寂夜,他们攻下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赢得了研制的最终胜利。从电播中心设备设计到发射的一切程序模件设计与全套技术设备,均出自成都电讯工程学院之手,显示了我校电子技术专业的雄厚实力。
1973年10月1日,成都电视台和全国其他三个台一起进行的彩色电视首次试播成功。这是中国电视事业史的一座里程碑。然而在1974年的冬天,天津召开的全国彩色电视制式研讨会,有人则以权势宣布采用“换相制”为我国国家彩电制式,宣称它是不同于世界三大制式的崭新创举。研讨会上鸦雀无声,噤若寒蝉,人人自危。这时候,一个人在后座跃起,从容走上讲台,以严谨的科学分析与周密的数学推导证明了“换相制”只不过是PAL(倒相)制的改头换面。不管制式提出者本人意识到与否,它仅仅只是把相位转了个45度而已。在性能上不可能有任何优越性。如果将其定为国家制式,一旦传入外界,必将贻笑天下,被世界耻笑中国无人,全场愕然。这人便是顾德仁教授,他舌战群雄。他坚持真理,敢说真话的学者胆识令人钦慕。随着“四人帮”的垮台,这场论战也就此告终。PAL制被定为国家制式。历史毕竟是历史,有浊流才显出清浪,泥沙俱下,才是它的本来面目。
(四)
一百多年前拿破仑预言:“中国是一个多病的沉睡的巨人,但是当他醒来时,全世界都会震动。”
时代的潮流正把人们推向全新的光明的历史时期。科学的春天,给我国科学工作者带来了雨露。顾德仁教授走上了学校的领导岗位。1980年他担任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副院长,之后又任院长,直至1986年离任。他说,从事科学工作的同时,还要担任行政职务,感到太忙了。他认为,要把学校办成高水平大学,必须与国际接轨。国门大开时,学校开始派遣留学生。第一批派出的年轻教师,顾院长找他们一一谈话,他语重心长的教诲和对祖国炽热而醇厚的爱烙印在每位年轻教师的心中。
作为院长的顾德仁教授,在工作记录本上写道,每每夜晚伏案苦读,书海泛舟,思寻治校方略,良策百端,何者为最?思忖再三,聚才为最……故要求才若渴,要识才有目,要爱才有心,要护才有胆,要容才有量……他知道,增加学校的知名度,加强国际合作与交流是学校工作的重要环节。他率参观团出访美国、日本、德国等国,与他们建立友好关系;他重视人才培养,加强学术交流,邀请他美国留学时的导师来学校作学术报告,那是1982年。世界科技的快速发展,压在中国科技工作者心中的是更重的责任感和时代感。他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关注出国人员的成长,对他们在国外学有所成感到欣慰。他胸怀坦荡大度,排开众议,极力推荐,把回国后有所为的青年教师从讲师直接晋升聘任为教授。如今这些回国教师都成为学校各个学科的学术带头人,成为教学科研的中坚力量。
(五)
唯刚毅沉实者方能成大器。
顾德仁教授主研完成了国家部、省级等部门10余项科研项目,均通过了鉴定,获得多项嘉奖,其中在彩色电视技术及其电子相关技术领域影响深远。他也为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作出了贡献。
顾德仁教授最早研制的成都彩色电视试播台主要的中心设备成果于1978年获得了四川省科技奖。1986年他率先提出的我国图文电视广播应摒弃图形制,而采用更先进的代码制的设想,得到广电部及电子部的支持。他负责的“代码制图文电视制式研究”课题,与朱维乐教授等同事一道努力,研制出一套采用自由格式的CPLPS图文电视广播系统,图文并茂,抗扰力强,中外文兼容,通过了1989年的部级鉴定,获得部级科技进步二等奖。之后,顾德仁教授又瞄准熔多种高科技于一炉的新一代高清晰度电视,他所领导的研究小组,已对一种全数字式HDTV系统进行了方案论证,优化了算法和参数,并成功地进行了计算机模拟,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它对于今后选择制订我国HDTV制式开展硬件的开发研究工作,均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顾教授知道,科学,只有在不断地创造中,才能获得永恒的生命。
(六)
顾德仁教授从事我国高等教育事业45载,先后讲授过电工基础、电路理论、半导体电路、电磁场、微波技术、天线与电波传播、有源网络及反馈放大器、脉冲与数字电路、电视技术、电视设备等诸多本科生和研究生课程。培养博士生30名。他一再强调博士在学位论文领域,当居世界前列。1993年,他获得了四川省教育委员会授予“优秀研究生指导教师”的荣誉证书。多年来,他发表在国内外著名学术期刊上和国际学术会议上宣读的论文40余篇。1979年他主编并撰稿的《脉冲与数字电路》教材70余万字,再版了10次,共发行17万册,为全国高校理工科专业采用十年之久,获得全国1977~1985年度优秀教材二等奖。
(七)
顾德仁教授为人谦和,他热爱学生,热爱同事,热爱祖国和科学事业,也热爱家庭。他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感染着周围的同事、朋友和自己的学生。
大凡有造诣的科学家,都是兴趣广泛的人,顾德仁教授如数家珍地告诉我,小时候他背诵过《古文观止》,读过四书五经,受到诸子百家思想的影响,他吸纳着数千年中华民族文化的素养,为学立身,修身养性。他以“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礼记·中庸》)来要求自己;他以文天祥的《正气歌》为座右铭;他深谙孔学教育思想的精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喜欢古典音乐,音乐使人伟大、欢乐、勇毅和坚定,他熟稔摄影艺术,追求崇高,创造完美。他在美国留学期间,拍摄的风景照片,曾获得美国康奈尔大学摄影大赛二等奖。他坚持“讲科学、不信邪”的态度。年轻时代对家里求神拜佛很不了然,揶揄说:“烧了这么多纸钱,只见去,不见来,阴曹地府不要通货膨胀?”又说:“烧香拜佛,就能得福?看来菩萨也爱钱财啊。”他主张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靠自己后天的刻苦、踏实、多思去掌握知识,他清楚“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一切都浓缩在几十年的学者生涯中。
顾德仁教授一生孜孜以求,黄昏晚景更是诗意盎然,桃李满门,硕果累累,耐人回味。他依然关注国内外科技动态,活跃着他的科学思想。我明白了历尽劫波的清风明月,是如何历得千年万载依旧月明风清的道理。我想起鲁迅所说,唯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唯有他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
(柳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