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飞贼等四人包括郎中,都在那些死去的护卫身上搜刮东西,眼前两帮人,无论是衣着还是尸体的卖相,那些死去的护卫看上去更有价值,所以他们的行动全部集中在四十个护卫身上,飞贼更加利索,护卫的外衣不可能穿身上,那样太容易暴露,若是被人发现出端倪,根本解释不清,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所以护卫外衣里的内衬才是他眼里稀罕的保暖之物。
另一边,就在其他人在搜刮的时候,师爷爬上了马车,撩开车厢布帘的一刹那,颤颤巍巍又退了出来,一把利剑指在他的咽喉,因为距离利剑太近,师爷都没机会开口求救。
不会武功的师爷,缓缓挪动着身子一退再退,知道已经退到了马车边缘,假装摔下马车躲开喉咙前的利剑,就在摔下马车与利剑远离的时候,大呼一声:“快来!这里有个重伤的!”
突然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飞贼等四人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除了大刀鬼之外,其余的人都随意抄起地上的一把武器,快步冲向马车。
原本躲在树林里的五徒,闻声后也沿着官道边缘的树林,摸索了过去,途中捡了一些趁手的石头握在手心里,前段时间他跟着无二阳学飞镖,每日要投掷石头上千块,不说力道强弱,但准头已经达到可圈可点的地步,所以手里有了石块,五徒自认也能出一份力,于是他也慢慢的靠近马车。
马车旁边,从马车上摔下来的师爷,并没摔的多重,身子继续保持躺卧的姿势不断向后退,直到与赶来的飞贼四人汇合,才被大刀鬼双手搀扶起来,“师爷,你没伤着吧?”
“没...没没,马上车,有四个人,其中有一个看着像个将军,浑身是血,刚才用剑指着我的喉咙,再寸进一点,我这老命可就没了!”师爷的神情还在惊悚胆怯之中,说话的语速要么很快,要么断断续续,好在嘴巴里的舌头一向利索,说出来的话语并没失真。
马车里的情况,大刀鬼和无二阳都听的很详细,但问题是马车里四个人,只有一个活着的?这不科学!看着马车厢的外表,没有一处破损,不像是有人在马车上打斗过,带着疑惑的心,慢步靠近的只有大刀鬼,无二阳走了两步之后,便丢了手里的刚才随意捡起的武器,双手摸像后腰,两把小刀握在手心里,随时准备丢出小刀支援大刀鬼。
已经走到马车下的大刀鬼,用自己的大刀,撩起车厢的布帘,顿时一个声音从车厢传出,“虎落平阳被犬欺!尔等不要再犹豫!来给大爷一个痛快!”
突然的话语,弄的大刀鬼不知所措,原本准备要火拼的架势,瞬间收起并退后了一步,看向师爷等人,想寻求一个说法。
半晌,马车附近没有一点动静,就在大刀鬼等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车厢里,跪着爬出来一个人,一身深蓝色的衣袍已经被颜色深邃且早已凝固的血包裹了大半,一把长剑撑着上半身,如此呈现在师爷等人眼里的是一个疲惫不堪且意志萎靡的武将。
此人爬出马车,看着车下的大刀鬼和十几步开外师爷等人,怒目扫视一圈之后,便靠着车厢边缘坐了下来,“尔等手段不错,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像是那些莽夫之辈,虽埋伏在此,却没用什么埋伏的手段,哎,就是人数多了点,不然,老子也不会如此狼狈!”
说着这一番话语,那人竟然看向天空,顿了顿才又说道:“易某护卫不利,少主惨死,就算把尔等都杀了,易某回去,也是一个死!不如成全了尔等,来给易某一个痛快的,来世再杀尽尔等山贼匪寇!”
马车上的家伙,把师爷五人和那些已死的山贼看做是一伙儿的,如此可真是被冤枉了,大刀鬼拧着眉将大刀重新抗在肩膀,“喂!尔乃何人!莫要诬陷我等,我等只是路过,看到这里惨死一片,过来寻点东西罢了!”
闻言,马车上的家伙,笑了笑,并没开口,无力的手抬起,用食指指了指大刀鬼,脸上的笑意突然浓了些。
若说山贼,师爷五人才更加像山贼,衣服不仅破烂,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是许多件衣服拼着裹在身上,还有一些动物的皮毛相衬,加上一身的匪气和和山贼那种常有的架势,比那些已经被杀的山贼更加像山贼。
大刀鬼被马车上的家伙指指点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对比眼前全身是血的家伙,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没点样子,于是勉强的争辩道:“我等在山里狩猎数月,如此打扮...也是正常,不信把你丢到山林里数月,待出来时还不如本大爷身上干净!”
“狩猎?”马车上的家伙被大刀鬼的话语,弄的有点哭笑不得,距离官道较近的这一段山林,时常有人来往,山里也有动物不假,但都是小动物,若是要正儿八经的狩猎,要么向东、要么向西远行百里之外才是狩猎的山林,这些常识,但凡是在黄根山脉附近生活的人,哪怕是个刚懂事的孩子都知道。
被人质疑,大刀鬼还想继续理论,师爷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大刀鬼的手臂,“莫要多言,此人应该就是护卫里的猛人,我们是来求财,不是要动手,更不是要争论什么。”
师爷说完,又对着马车上的家伙双手抱拳,“英雄,我等真是路过,与那些山贼并非一路人,英雄生死,也与我等无关。”
“呃...就这么走了?那马车上,兴许还有金银呢?”大刀鬼被师爷拉着走远,心有不甘的回头看向马车。
闻言,师爷顿住了脚步,“我等六人,在山洞里约好,日后在江湖上就两件事,你可还记得?!”
“当...当然记得!可那些与马车有何干系?再说了,多弄点钱财,我们行事不是更顺当一些?”大刀鬼和师爷理论着。
他们二人的话语声音不大,可全然不顾自己距离马车还很近,而且也没把马车上的家伙当回事,如此之下,马车上的家伙有点不爽,他之前都打算弃生赴死在此了结了自己,但眼下,情况转变的太快,弄的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听闻大刀鬼对马车里的财物有兴趣,便使出全力将利剑抬起,剑尖指向背对着他的大刀鬼和师爷,“尔等为何不杀易某,就不怕易某将你们的画像,交给梁王开脱罪责?”
“梁王?!”师爷狐疑的刚刚转身,马车另一侧传来短暂的破空声‘嗖!’,破空声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噹!’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马车上的家伙,正盯着刚才用石头偷袭的五徒,此时五徒已经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双手里还握着石头,也正盯着马车上的家伙,缓慢的脚步正一点点的靠近。
刚才,五徒以为马车上的家伙会从背后袭击大刀鬼和师爷,于是也没多想,一块石头便丢了过去,可令他意外的是,马车上的家伙反应极快,竟然用利剑一击横斩把石头劈成了两半。
“少...少主...不...不可能!”马车上的家伙盯着五徒看了一会儿,嘴巴里莫名其妙的说了一番别人都不懂的话语,说完之后,再次用利剑撑着身体,转身返回马车厢里。
这么突然的变化,弄的师爷等人蒙圈了,但五徒的安危还是放在了第一位,于是五人齐齐跑到五徒站立的位置,将五徒护在身后。
就在师爷五人,以为马车上的家伙会从车厢里拿出什么利器之时,更加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个自称易某的家伙,再次出来时,手里没有利剑,双手捧着一个五六岁孩子的尸体,跪坐在马车车头的位置上,看一眼双手里捧着的孩子,再看看不远处被师爷等人保护的五徒,这一眼一眼的来回看了好一会儿。
马车上的家伙惊讶之时,师爷五人也察觉到了异样,捧在那家伙双手上的孩童尸体,面相竟然和五徒很像,情不自禁的朝马车走近几步再次确认,师爷惊呼一声:“虽说是孩童,面庞稚嫩,但也不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马车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孩子,面相确实与五徒有九成以上的像似度,此刻出现这样的巧合,在师爷等人的心里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在惊呼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而马车上的家伙,心中则是萌生了一种惊世赅俗的想法,缓缓放下孩童的尸体,双手抱拳对着师爷等人作礼,“在下易横,斗胆与诸位打个商量!”
闻言,师爷五人对视一眼,不知道马车上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呆愣了一会儿,才由师爷开口问道:“易英雄想商量什么?”
“在下想让你们身后的孩子,假扮我家少主,免于易某责罚之死罪,易某家中虽无老人,但有一贤妻和三岁多的女儿,若是易某因护卫不利让少主惨死,必定会被治罪处死,那么易某家中妻小也将会受到牵连,故而恳请五位英雄,让尔等身后孩童顶替我家少主。”易横跪在马车上,对着师爷等五人重重的磕头祈求。
这么一段话,惊动了师爷五人的心神,纷纷互相看了看,脸上虽然很惊讶,但没有一个想这样就把五徒交换出去的。
易横磕头后,看到师爷五人有点犹豫,再次开口说道:“诸位,五位大侠,欧不...包含那位孩童,若是答应了易某,尔等日后必定衣食无忧!而且那位孩童,未来便是人上之人,过上尊贵的少主生活!”
这么一番利诱,师爷五人的脸上表现出了一丝儿惊讶,挂着笑容互相对视着看了看。
师爷捋着胡须,反复确认了身后四人脸上的表情后,开口说道:“衣食无忧,我等确实想要,但五徒乃我五人亲传弟子,绝不可成为交易的筹码,还望易英雄莫要强求!”
之前看着师爷五人的表情,似乎都有点动容,易横还想着自己不用因护卫不利而问罪处死,可听到师爷否定的说词,易横有点想不通,但以他的江湖阅历不难猜出师爷五人的想法,应该是想加价,“诸位,实不相瞒,在下乃是护国公梁王府家将,少主身体柔弱,不受严寒,每年冬季必定南下前往梁王封地过冬,往年秋天便会动身,今年梁王府里有事情耽搁了,才于近日动身。此前路过这里只是给这些山贼一点银钱,便可相安无事的通过,而如今竟然埋伏下杀手,此等意外,实在是令易某没有预料,护卫死光,易某仅凭一人之勇虽尽数杀敌,可...却令少主惨死,眼下已无退路,故而...还请五位开个条件,只要能让身后孩童冒充少主,条件尽管开口,顺便易某也要说清楚,少主乃是梁王府里的天之骄子,不仅衣食无忧,而且日后若无意外,便可世袭王爷之位,若是五位大侠同意,所开条件易某必定竭尽所能满足之!”
“这...”师爷有点犹豫,原本确实是想加点条件,可现在,易横说的情况太过于惊人,甚至会影响他们此后很久的日子,尤其是五徒,很有可能改变一生的命运!这么大的转折,他一人不能代表全部,于是对着易横再次双手抱拳,“易英雄之难处,我等已然知晓,只不过此事并非小事,还请稍后容我等商议一番。”
师爷说着,便要拉着其他人到一边商议,但脚步还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易横的话语,“诸位,莫要犹豫了,此地血腥味浓郁,不说会引来山中猛兽,即使路人到此,我等也不好解释,更何况五位的衣着,确实有点像...”易横说话时,指了指五人身上。
师爷很聪明,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再看看不远处满地惨死的山贼,立刻下了决定:“如此,我等先离开,至于易英雄的要求,而后再议!”
大刀鬼还有点不解,他是打小就在农户家里长大,而后到了山寨,穿在身上的衣服,从来没讲究过,刚想开口询问师爷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不在此地就谈好,却被郎中一把拦了下来,郎中明白大刀鬼的意思,也没多解释,指了指远处的地面,拉着他继续搜刮地上那些死尸的衣服。
师爷五人都在加快搜刮衣物,不求多少美观,只要别人瞧见他们五人,不再像是山贼便可。
至于那些已死之人身上的几个铜钱,也一并落入手中,飞贼边扒拉着死尸,边满嘴碎碎念着:“各位好汉,身外之物尔等也带不走,容小弟过借用一阵,待风头过了,小弟定来此地为各位焚香点烛的拜祭一番,绝对让各位在下面穿着暖和,过的也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