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安排梁寒外出试探,其想法并非他一人所出,这一切还是因为皇帝突然派人到梁王府传话,其中提到了梁水,才使得老王爷有了诱敌出手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与皇帝不谋而合,皇帝派人除了保护梁寒南下,还要去角县查看一下情况,毕竟密卫在粱公府里很少有机会能去角县,而角县那么小,此前根本没有安插密卫,所以在皇帝得知了松花蛋和咸鸭蛋都是角县所出时,便有了打算去让人好好看看角县情况的想法。
至于皇帝从何得知松花蛋和咸鸭蛋是梁水的所出,还要说说一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角县贫瘠,虽靠近梁王封地,但这么贫瘠的小县城,并没把角县归置给任何王爷、皇子和公主,也就说角县不属于任何人的封地,那么贫瘠的地界也从来没人去争抢过。
可角县被梁水的五个师父收购后又按照梁水指引的套路,大搞养殖业,短短两年不到,已经形成了超大的规模,在同晋国各个县城里都有角县之物的售卖,其中松花蛋和咸鸭蛋最为著名,几乎是同晋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物。
所谓树大招风,有名的东西,自然就会招来别人的窥探,加之角县是一块无主之地,而梁水的五个师父又无背景,很快许多官员和皇子公主等人的手,就朝着角县伸了过去。
平时许多小偷小贼,被大刀、飞叶和烬三人组织青壮抓捕了不少,有些行为不算恶劣的打一顿就扔给了县衙,但还有一些行为很有破坏力的,不是破坏了鸡舍就是弄死了一头牛羊,对于这样的贼人,基本都是打个半残,甚至更加严重的就让周围的渔民拉到大海上喂海鱼。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角县的名气越来越旺盛,来角县的人,身后的背景也越来越高,梁水的几个师父可就招架不住了。
那些所谓代表着某某高官、某某皇族的人,客气的来谈合作、谈买卖,不客气给几十两银子直接讨要配方,梁水得知后也没气,这些事情早就在他预料之中,让易横带着粱公府护卫,在角县县衙连续待了半个月,还制作了一面粱公府的旗帜,插在了角县县衙上,任谁来此都要先去粱公府坐坐,否则,就是要得罪护国公梁王!
但护国公梁王的名头也不是万能的,唬的了官员却无法震慑皇子和公主觊觎贪婪之心,一日,来了一个中年发福的胖子,看着一脸和气生财的模样,语气也很平静,可说词非常的惊悚,时不时高举抱拳的双手于左肩之上,把宫里那位主子搬出来压制护国公梁王的名头。
这个胖子名叫管福,是同晋国当下十一公主的外戚,也就是十一公主娘亲的娘家亲戚,因公主过了十岁,即将步入待嫁的年龄,照规矩那些外戚族人要为其在宫外谋营生赚取钱财,于是十一公主娘亲也就是皇妃的娘家人便分了工,一部分照旧听从皇妃差遣,还有一部分则被安排给了十一公主,帮其在宫外做点事情,多赚点金银,这样钱势都有的公主,日后无论嫁给谁,在谁家里都有一席地位,如此的操作也并非十一公主独有,整个皇宫里的皇子和公主,身边都有会庞大的外戚族人操持着赚钱的买卖。
管福到了角县,搬出了十一公主的名头,确实为自己抬高了不少地位,不惧怕插在角县县衙上的‘梁’字大旗,甚至与角县县令说话时连见官礼都没行,“管某乃十一公主外戚,听从十一公主差遣到此谈个合作。”
角县县衙里主座上是县令,下首还有梁水的五个师父跪坐一侧,事因角县买卖而起,自然要有买卖的东家在场,见管福那样子,再听管福的言语,县令没开口,闭目养神静候别人对答。
师爷瞄了一眼主座上的县令,明白县令的意思,便捋着胡须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角县的买卖,是我们五人操持,但主子在晋海县粱公府,这位管老弟不如去粱公府与我们东家聊聊如何?”
一句话把皮球踢给了梁水,这也不怪师爷,接待此等人是梁水关照过的,全部邀请到粱公府里做客,由梁水出面处理。
管福面对着主座上的县令,没听到县令说词,却听到一旁跪坐的老者说话,心有不悦,但多年经商练就了一副喜怒一色的脸,一点点不悦都没表露出来,照旧挂着微笑的面容慢慢转身,当与师爷照面时,双手微微抱拳道:“管某听闻,梁王少主年不过十岁,这...如何张罗这么大的买卖?还是...各位是依仗着梁王名头谋个便利?”
管福的意思大家都懂,最近一段时间来的人,大多都是这么一副说词,梁水那时确实才九岁,照规矩而言,不过十岁之人不可能被家里委以差事,更别说角县这么大的买卖。所以外界的人都误会角县这里的买卖,被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晋海县粱公府占了先机,用自己梁王少主的名头在角县分了一杯羹。
基于这样的误会之下,深知公主名头要比梁王少主名头更有威慑力,管福才趾高气扬的踏进了角县,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要把角县吃掉,纳入他十一公主的买卖算盘里。
听到管福的疑问,堂上众人都没惊讶,此前到角县的百来人都是差不多的说词,于是师爷保持着微笑,甚至捋着胡须的手都没迟缓,“管老弟恐怕也是误会了,十岁谋利,这个规矩乃是针对皇家,只有皇子和公主才会用十岁来作为界限,其他的大户人家崇拜皇族规矩,也有一部分人效仿而制,但同晋国法度里可没这个律法。我家少主自幼聪慧过人,选择在角县做买卖而非梁王封地,就是要锻炼自己,不依仗梁王,仅凭自己聪慧头脑打出一片基业。”
“噢?”管福有点傻眼了,呆愣楞的狐疑了一声,低头寻思了一会儿才抬头开口问道:“不知梁王少主可在府里?”
这么一句问话,不是管福放弃了,他是真打算去会一会九岁的梁水,是不是真如师爷所言那么聪慧过人。
师爷很平静的说道:“我家少主每日都在府里,只是事情繁多,管老弟若是要去,老夫可帮你预约一下,若是无大事,少主明日便可会客,只是...”说道这里,师爷表露出为难之色,话语也就此打住。
管福一心要验证梁水的聪慧才能,真的不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发明松花蛋和咸鸭蛋,于是顺着师爷的话语便反问道:“老者有言直说便可,难道梁王少主会客还有什么规矩?”
“哈哈!”师爷笑了,就等着管福接话呢,笑声一落,又继续开口说道:“规矩是有,不过老夫看得出管老弟也非庸才,理应难不住管老弟。”
之前师爷大笑,管福就懵了,听到确实有规矩,这更让管福傻眼,不假思索的追问道:“不知是何规矩?”
“说是规矩,其实就是我家少主年纪尚小,还有点顽劣之心,找其论商,那么就必须拥有与我家少主同样的头脑,入门有十题,择其三答对便可!”师爷坐正了身子,双眼微眯的笑着,全然没把梁水出题的难度放在心上。
师爷这么一个姿态,令管福多少有了点底气,九岁的孩子能出什么样的题?轻蔑的心是有,但照旧没表露出来,而且为了掩饰轻蔑之心,却表现出了谦卑的诚意,对着师爷拱手相礼,“有劳老者代为预约,管某明日拜访粱公府。”
说完这么一句话,看着师爷也同样拱手一礼,管福算是得了回复,也不再啰嗦,对着县令微微拱手便离开了。
堂上众人看着管福圆滚滚一身肥肉慢步的离开,都在无奈的摇头,梁水出的十道题目也不并非难题,可若是让一般人去算,三题算出答案至少要大半日的时间,倘若脑子再弱一点,很有可能得不到答案,而管福的肥硕脑袋,很有可能被十题为难住。
县令无奈的笑了笑,起身时顺嘴说了一句:“少主之十题,本县耗费一日,才解出两题,不知此人又是什么结果,哎呀...本县要不是公务缠身,真想去看看这趾高气扬的家伙,明日又是什么脸色!”
县令说的公务缠身,其实就是数钱,当然不是数他的钱,而是角县收的税银,依照同晋国律法,县一级的官员,要对本县征收十抽一的商税,而这个税钱只收现银,如今角县的税银在同晋国众多县城之中排名仅次于京城之下,每日庞大的货物发出,角县的税银也是数千银计。
数钱,确实是县令每日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使他如今已经对数钱有点厌烦,可让别人去数,总要他这个县令去核对一番,所以在没有数完银子之前,他根本没有外出的机会。
次日,管福乘坐马车早早的在粱公府门外候着,差人递上帖子,便在马车里睡着回笼觉。
梁水也不是故意要怠慢谁,只是他的习惯清晨是要练功的,练功后一身汗水,总要打理一番才好会客,于是管福在马车里美美的睡了半个时辰的回笼觉,才被粱公府的家丁唤醒。
因管福是代表十一公主,从地位上来说算是不低的贵客,所以入粱公府是走的大门,而入门之后便在屏风墙的位置被家丁堵着了。
见屏风墙两侧各站一排家丁,把前去的道路都堵着了,管福狐疑之时才想起师爷昨日说的十题之事。
再看向屏风墙时,才注意到屏风墙上的石雕两侧有两份已经展开的卷轴,每个卷轴上列出五题,远观而阅看着字迹不多,似乎没有什么难度,见状,管福脸上挂起了浓浓的笑意,心里则是一顿鄙视梁水的恶言。
走近那两份卷轴,管福驻足阅览,这一停顿便是半日,起初管福还在装作淡定,摇头晃脑的计算题目里的答案,渐渐的时间一长,仍旧没有得到答案的他,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一手摊平,一手在摊平手掌上写写画画,甚至最后在屏风墙上用手指模拟书写计算。
屏风墙两侧的家丁,两个时辰换一班,起初家丁换班,管福还以为梁水要特殊照顾,撇开会客十题的规矩,岂料看到新一批家丁照旧站立两侧,瞬间心里拔凉拔凉滴,又看向屏风墙,十道题目的内容并不复杂,凭借他的脑子,现在钻研了两个时辰,早已能将题目熟记于心,可答案却一题未得。
想到此处,已经在屏风墙面前耗至午时,管福脸上有点胀红,慢慢走近一侧的家丁,小声的开口询问道:“敢问,这些题目都是贵府少主所出?”这么简短的问话,一点没有嚣张的气势,对着一个家丁似乎都很恭敬。
被管福询问的家丁也没迟缓,开口答道:“粱公府里没有夫子,贵客莫要质疑,我家少主从百题里挑了十道简单的题目于此,还请贵客继续应答,仅需答对三题,少主便会盛宴款待,反之,还请贵客有了答案再来。”这样的说词,是梁水提前交代给易横的,易横不折不扣的传达给了府里的家丁和护卫。
家丁说话的语气没有什么傲慢,可听在管福耳朵里却是莫大的羞辱,为十一公主办差两年,可未遇到如今的囧样,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这样回复十一公主,日后岂不是要被人看扁了?
心急如焚的管福,转身打算回马车,突然停下了脚步,若是这样一走了之,那他的未来可就一片黑暗了,折返回刚才问话的家丁身边,开口问道:“不知贵府可允许管某,将此十题拓印一份带走钻研?”
“贵客若是要带题离开,无需贵客拓印,少主已经准备了一份,还请稍等,容小的前去取来。”家丁说完,拱手一礼之后便转身跑向大门口,那里早就准备了一份汇总了十题的卷轴。
得到卷轴,管福的心非常复杂,看了看众多家丁没有表露出轻蔑,照旧一脸平静,这让管福的颜面得到了最低保障,至少身边的下人没有嘲笑他,又或者没有当着他面表露出嘲讽。
再回头看了看屏风墙,管福握紧了手里的卷轴,心里暗暗说着狠话:“若是题目过于为难人,纵然尔乃梁王少主,也莫怪管某不客气!但倘若是管某技不如人,十题确实并非难题,那么管某余生末路,绝部怨恨他人!”
管福的意思很简单,此次来角县,本是打算为十一公主谋一条广阔的财路,可一事无成的他,连梁王少主的面都未曾见到,就这么回去见十一公主,实在难以交代,此时只能凭借手里的十道题目来保住差事不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