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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墨老爷子的贪念

送到良家的酒只是普通的酒,梁水没空去酿酒,但普通的酒也是那酒庄里最贵的一款酒,对于梁水的身份,也算是合适,虽然价钱不是太高,但好在梁水买的量多。

当下再贵的酒对于现在的梁水,那都是毛毛雨,每日角县的收入,是可以用万两银子还衡量的,所以两个大酒坛把酒庄里上等的好酒全买光了。

对于花那么多钱走访一家人,易横是有点不爽,他在梁王府里担任护卫多年,看待像良家这样的小家族根本提不上兴趣,然而梁水却感觉今日的走访是很值得的。

从良家出来之后,梁水的心里也有了一本账,晋海县的混杂,可不是一般的混杂,若都是同晋国三教九流的平民百姓,偶尔有几个妖魔鬼怪,梁水还能接受,但有着同晋国法度控制之外,又难以臣服的势力存在,不仅他受不了,皇帝若是知道了恐怕也受不了!

出海,端了海贼的老巢,梁水也想从速,可怎么算,这个时间必须要两年以上才能做到,若是算上征集武夫,还有培养好的船手,那就至少要三年以上,如此计算,时时提防海贼来袭的年头还要坚持三年,谁能吃得消?

于是回去的路上,梁水就和易横商议了一场戏,好好利用一下潜入在护卫中的密卫,他可是个很好的通讯工具,而且还能将情报直接送到皇帝手里,是时候发挥那个密卫的作用了。

粱公府前院,梁水把护卫和家丁都召集到一起,最初时清理了濮年储的连带之人,少去的护卫的人员,也有补充过,加上护送梁寒来此的护卫,仅护卫人数就有了百来人,再加上一些家丁,粱公府里的人员空前的多。

前院的空地上,梁水站立在正厅前廊桥石阶上,双手负于身后,照旧穿着上午回访良家的一套标准少主装,“前不久,有海贼夜袭了角县,距离梁王封地仅三十里,说来也滑稽,我们同晋国乃泱泱大国,从晋海县外出的海船,竟然还要给海贼保护费?!如果我是海防官,我一定会上请皇帝,加强海事!让那些外出的商贾缴纳出港费!取代海贼的乱收费,杜绝侵害我们同晋国的一切行为!你们都看到了,半阙街上的晀望楼,那是代表着皇帝的慧眼!原本皇帝应该可以看到晋海县的一切,可如今呢,大笔大笔的金银落到了海贼的口袋里,我们的皇帝那里竟然没有人去禀报,这是为什么?钱,我们没有赚到,海上商贾还受到无尽的危害,而今把海贼养肥了,若是牲畜就该杀了,可那些牲畜竟然爬上岸,去角县抢夺,是不是继续养着他们,养到他们有能力抢夺晋海县,攻打同晋国?!”

说完这些,梁水用手抚摸了一下的胸脯,装作在捋顺自己的怒气,让自己平静一些,片刻后又继续说道:“我是梁王的少主,我不怕死,可外面的百姓呢?你们就百来个人,能力有限,我也不怪你们,但绝对不是你们松懈怠慢的理由,即日起,除了护送我外出的人以外,每人按照易横统领的要求操练!记住了,我们的敌人正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日渐壮大,尔等不可懈怠!”

看似是训斥家将护卫,像是鞭策护卫们努力习武,可实际上呢,就是在骂那个密卫,身为密卫,眼界只盯着粱公府,外界的事情一点点都不知道,海贼存在晋海县已久,竟然不知更没上报,这是失职之罪!

众护卫没什么怨言,梁水说的字面意思也没有错,他们的职责就是护卫粱公府、护卫主子的安危,努力增进武功,也是天职里的必须要素。

在梁水训斥完之后,易横从怀里取出一份东西,那是梁水早就给易横的护卫训练要求。

要求里的内容很简单,三人一组,分组训练,防守、近战和远战,三种类型的战斗组合在一起,以最有效的方式击杀来敌,这样的后果可能比一对一要慢,但绝对比一对一要稳妥,护卫也是人,不仅是王府的护卫,他们自己也是有家有院的人,同样他们也有安然无恙活下去的权利。

而后的训练并不枯燥,一群群护卫跑到一间柴房里,拿出许多纯铁的训练道具,其次是把后院一半对护卫开放,在那里将会训练护卫们的身手灵敏度。

至于武器上的训练,那就是再基础不过的招式练习,每个动作反复挥舞,一日五百次,让那些招式成为本能的第一反应。其次便是配合,那是需要时间来磨练的,急也急不来。

甩手给易横去训练家将,梁水自己也没闲着,明日要去墨家回访墨橙菲,对于墨家的情况,他要先了解一下,府里的管家对晋海县各门各户都很熟悉,所以要听管家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说出来,而管家可能是惧怕梁水,说话的言语都是断断续续的,如此便是一件很耽误时间的事情。

墨家是一个生意比较驳杂的家族,田产、米粮、海贸、上等高端木材、布匹、商铺租赁等等都有涉及,因为家族存在的年代久远,人丁兴旺,产业的项目自然就多了点。

听管家说事情,虽然耗时,但也并不是很枯燥,有些内容还是很吸引梁水的,比如墨橙菲的娘亲,竟然是良丁常的小姑,也就说墨橙菲和良丁常是表兄妹。

兄妹关系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一个年代久远底蕴深厚的家族,竟然会让长子娶一个从武的正妻,墨橙菲的娘亲是良家的人,从小舞刀弄枪,在嫁入墨家之前,在晋海县是出了名的一代侠女。而墨橙菲的爹,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人,呃...当然也是经商的,他现在还没全部继承墨家家业,目前自己打理着木材和瓷器的买卖,量不大,事情也少,似乎就等着顾全大局,接手整个墨家的产业。

听到这里,梁水则有不同的看法,家内之事,外人能看到的都表象,根本不是实情,甚至有可能是人家故意想让外人看到的假相。

拜访文人,那么最好的礼物自然是笔墨,一个大竹筒装着梁水自己配的墨汁,保证书写在任何上面都能保存长久,即使用水擦或者每日暴雨倾盆,都无法冲刷那些墨汁书写的字迹或者是画卷。

毛笔从小到大,乃至排刷都准备了,其次还有梁水自己的一副画作,彩墨画。

彩墨在这个年代里早已盛行,只不过因为颜料都是取自有色彩的矿石加以研磨,所以矿石的颜色少,加之调色不易掌握,另外彩色的矿石价值高昂,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便使得一副彩墨画的成本非常高。

而且一副完整的彩墨画,因为矿石的收集不易,从创作到完笔有时候慢的要拖上好几年,这也就造成了市面上高昂的彩墨画,都有好几层绘画的笔迹,不仅是颜色分层一目了然,墨迹的层次也很明显,稍微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画并非一次性创作而成。

此外,绘画极为重要的一点便是渲染,分次完成的彩墨画,因为时间有很大的间隔,作家的手感不同,意境也会有偏差,曾经最想抒发在画作里的情感也因时间或身处的环境而差之千里,故而便会将那些渲染部分变得有点生硬,没有色彩相容的和谐美感,自然画里的意境就缺乏了许多。

总之,一幅上等佳作的彩墨画创作出来相当不易,成本又极其的高昂,直白了说,这个年代的彩墨画创作水准被深深的局限住了,市面上更多的是单色墨画,懂得欣赏的人只能自品感受作者的意境,以及创作画品时内心的思绪。

可梁水彩墨的画,并非那么复杂,彩墨的用料,是基于油墨再做调配的,整幅画只用了一个时辰,能有这样的效率,除了拥有非常好、非常充足的彩墨之外,还有师爷曾经的教导和指点。

当梁水带着礼物跪坐在墨家的前院时,墨家之人的恭敬仅限于礼数,脸面上并没显示出多少恭维的假笑,并且招呼梁水这位梁王府少主的人,竟然没有墨橙菲的父亲,对坐在梁水面前的是墨橙菲的爷爷,也就是墨家当代的家主,还有更奇怪的是墨橙菲的母亲,居然坐在墨橙菲的旁边,似乎那个位置应该是墨橙菲父亲出席的位置。

不过这些都是人家招待方面的自主安排,与梁水没有多大的关联,女眷出席招待一个男子客人,虽然有点不合常理,但人家是长辈,也没有失了礼数。

梁水没有多计较,简单的看了看墨家年代久远的宅子,那布置的格局和各式的装裱,一花一叶都颇有讲究,与昨日去的良家,相差甚大。

“老爷子,请准许晚辈这样称呼,今日来是专程作为墨橙菲拜访粱公府而回访,您也知道,晚辈的家人都在京城,粱公府里仅晚辈一人,所以这回访一事,还只能晚辈自己来,请老爷子莫要介怀。”

听到梁水,连自称少主的词语都没有用,墨老爷的眼角都有点动容,待梁水话语说完,他的脸上竟然突兀的出现了一抹慈祥的笑容,“无碍,少主大驾光临寒舍,乃墨家之幸事!岂有介怀之说,还请少主莫要难为墨家。”

别人客套,那么同样的墨家也要摆出礼数上的客套,不能顺着梁水那套走亲戚方式来,万一梁水刚才只是调侃,墨老爷子顺着梁水的套路,只言明自己是个爷爷辈分的人,那么此时梁水若是翻脸计较,或者梁水不悦,墨家可就要被人指骂不懂规矩了。

鉴于老爷子那么坚持,梁水也不是来找茬的,更没调侃之意,所以继续保持着自己以回访好友的姿态与老爷子聊着,相比给良家的礼物是放在前院,墨家的礼物就庄重了许多,梁水亲自一一摆放在自己的案几上,然后示意易横一样一样的拿过去双手放在老爷子面前的案几上,这样不是显得梁水身份高贵,而是让收礼的人感受到馈赠之人的态度。

“听闻老爷子对画作喜爱,晚辈也学了一点,一幅拙作,斗胆请您作评,还请老爷子不吝赐教。”梁水说着,又让易横把最后一件礼物双手奉到老爷子面前,并未放到案几上,那意思是让老爷子接住下卷轴,易横要当场打开给老爷子欣赏。

人老成精,墨老爷子当然知道是这个意思,他的府里,经常会有才俊献上画作来求他品鉴,所用的姿势可不是易横现在这样站着躬身,那些才俊都是跪坐躬身双手奉上,以表谦卑之态。

墨老爷子第一次见识到纸张,第一次见识到古怪的材质,在打量画作的装裱时,眼神就有点迷茫,时不时略微歪头,想多个角度看清楚材质为何物。

片刻后,易横缓缓打开画卷,一副荷花池塘美景,便出现在墨老爷子面前。

“彩墨?!”对昂贵的东西,墨老爷子当然不陌生,看到粉红荷花,还有绿油油的荷叶,甚至是荷叶上露珠,和碧波荡漾池塘水面,竟然还有一只探头出水的金鱼,墨老爷子瞪着眼珠,在画卷上处处停顿欣赏,半晌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而后墨老爷子的欣赏更加入神,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挥挥手让旁边跪坐的墨橙菲娘亲帮忙扯住画轴,他要近距离仔细打量梁水给的画卷。

这么一个欣赏的过程,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痴迷之人遇到痴迷之物,惺惺相惜是不可避免的。

在欣赏完画卷之后,墨老爷子对着梁水躬身一礼,“老夫痴迷于画作,对彩墨的研究也颇深,这幅画作颇有...颇有讲究,一时忘了场合,还请少主莫要怪罪。”

墨老爷子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幅画,所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说叨画卷,若是过于高评又显得他有点阿谀奉承,但不实话实说,又显得他故作卖弄,所以只能用讲究二字,中和自己内心的纠结。

“哈哈,墨老爷子这又何必呢,晚辈这幅画,是特意送给老爷子的,还请不要推辞,晚辈可是墨橙菲的哥哥,今日来拜见墨橙菲的长辈,那么就是晚辈的长辈,您这样,我这个做晚辈的可担受不起。”梁水从始至终都是这么一个态度,弄的墨老爷子彻底信了梁水,当真是以走亲访友的姿态来的墨家。

推辞画卷,墨老爷子也想开口,但话已经被梁水堵着了,只能把自己喜欢画卷的脸色摆了出来,笑呵呵的亲手收了画卷,“呃...方才少主说,此画是少主所作,这...这就能解释此画为何是一气呵成的了,并非拖延时日而作,呵呵,想不到少主竟然不惜重金采买彩墨之用料,老夫真的很倾佩,以少主十岁之年纪,竟然有如此的涵养,不简单!年轻一代,哪怕京城,都无人能及也!”

“老爷子,您误会了,许多东西晚辈并非延续古法,就比如刚才画卷上的彩墨,是晚辈自己用其他东西调制,晚辈读的书比较驳杂,凡事爱琢磨,一些小尝试,便制作出了二十种颜色的彩墨,呃...之前给您的礼物之中,有一个大大木盒,那里面便是晚辈自己调制的彩墨,老爷子日后也可尽情挥笔佳作。”

“噢?!~”墨老爷子狐疑一声,看看身边左右,刚才易横递来的礼物太多,在案几摆放片刻,便被他收到身旁,此时查找梁水给的礼物,低头便看到了梁水说的木盒。

也不管什么礼数了,当着梁水的面,墨老爷子便打开了木盒,仔仔细细的端详涂抹着不同颜色的小竹筒,过了一会儿,慢慢的轻轻放回木盒里,脸上的笑容更加旺盛了。

“孙女墨橙菲,看来是可以拜师了,呃...不知少主可否有意收...”墨老爷子的话语没说完,就被梁水打断了,“老爷子,晚辈可不敢收徒,不过今日来,确实是希望墨橙菲可以到府里一起进学,无论墨橙菲日后嫁于何人,都是我梁水的妹妹,作为哥哥的自然希望妹妹有所成就,还请墨老爷子首肯。”

对于墨老爷子的意思,梁水也懂,让墨橙菲拜梁水为师,光明正大的把彩墨的制作手法学来,以墨老爷子在画作圈子里的名望,绝对不会再去做盈利的买卖,公开彩墨的制作手法之后,老爷子便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更多更美的彩墨画,这么个心愿,梁水才不会轻易让他实现,要知道任何创作都有创作者背后的辛劳付出,没有一点回报,就想拿别人东西,做梦!

此时听到梁水主动要墨橙菲去粱公府里进学,墨老爷子反倒有些迟疑了,再怎说墨橙菲都是女孩子,再过一年,她也就到十岁了,十岁之后不能外出,若是半道放弃,似乎又有点可惜,但继续外出又对墨橙菲未来的名声会有影响,如此矛盾之下,与他本来的盘算相差很大。

原本老爷子的想法,可比梁水想的更加狡猾些,之前开口叫墨橙菲拜师,那是因为墨橙菲现在就在场,所以只能先让墨橙菲拜师,然后再把墨家其他的男丁安排到梁水面前,死皮赖脸也好,各种马屁奉承也罢,总之都要借着墨橙菲为媒体桥梁,让墨家其他的男丁也拜入梁水门下,一来顺利得到梁水制作彩墨的手法,二来能更加稳固墨家与梁王的关系纽带。

可惜,话被梁水给抢了,说是去粱公府进学,这进学一词,文章可就大发了,学什么都有可能,但学的东西,都是梁水出的内容,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若是再安排墨家其他男丁,恐怕梁水根本不用解释就能拒绝,而且没有师徒关系,墨家也没有理由死皮赖脸的求得彩墨制作手法。

现在的老爷子,一脸的愁容,与之前喜获魅宝的神情判若两人!

梁水也读懂了墨老爷子贪心的念头,“老爷子,凡事莫强求,君子永财取之有道,有新事物的诞生,势必有创作者的辛劳付出,若是忽视创作者的辛劳,那么天下还有谁愿意创造新事物?”

一句话,就差没指着墨老爷子的脸去骂了,此时不仅是墨老爷子恍然大悟,就连一旁墨橙菲的娘亲也明白了场面的尴尬,跪坐在原位上,微微躬身一礼,“奴家的夫君,也就是墨橙菲的父亲,身体抱恙,橙菲要时常陪伴在他父亲身边,恐怕不能去粱公府进学,还请少主海涵。”

“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女儿每日上午去半日,午时之前返回,不妨碍女儿陪伴爹爹,而且女儿可以把每日学到东西,可以和爹爹说,让爹爹多听听不同的事情,希望爹爹能够早日醒来!”墨橙菲有点急躁,不顾什么礼数,直接在当场就反驳她娘亲的说词。

对于墨橙菲的父亲,重病卧床,似乎还是昏迷不醒的事情,梁水并不知道,此时听到也像是晴天的一道闷雷,足够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