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嬉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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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唐三好进京了

寅时风凉,月朦星稀。

高高的城楼上更是冷风飕飕。

侍剑奉鞭一人手里托着一只银盆,眼巴巴儿地看着一身红裘,面色铁青的主子爷。

齐天笙面朝城外,屏住呼吸,临风而立,瞠目而视,保持着一派英姿。

“我觉得他在硬撑。”

“……我也觉得。”

“你说他还能撑多久?”

“差不多该到极限了吧?”

“那我叫叫他,世子爷?你是不是该……吐了?”

“九千岁,别撑了,这里又没姑娘,吐得难看些,咱兄弟俩帮你兜着瞒着就是了。”

“对嘛,恐高而已,又没什么丢脸的。男人嘛,谁还没个弱点?”

“就是就是,反正人家都嫁人洞房了,再过几个月怀了娃,说不定比你吐得还严重,你恐不恐高,丢不丢脸,她是不会在乎的啦!”

“你们俩个兔崽子……呕……给我拿盆过来!”

顾不上男人形象自尊,齐天笙抱着盆大吐特吐,脑袋眩晕阵阵也不能停止他对小皇帝的愤恨,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就想学大人玩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想从他手里抓权回去就玩弄手段,玩得还如此低劣无聊又没档次,明知道他畏高又丢不起这个脸竟还这般整他!

一个大男人呕来呕去像害了喜一样,这能看吗?能讲吗?能给人知道吗?如此娘们的举动,他说什么也放不下架子承认,只能掖着藏着。

他这辈子最烦闷的就是断不了根的这丢人毛病,逃跑时耍耍轻功还好,因为需要聚精会神所以顾虑不上太多,可只要他一踩在高处往下张望必会喷吐眩晕加软倒。

女人怀了孕都得这般痛苦好几个月吗?那块豆腐……肯为了那个梁混蛋吐上几个月?

呕!

他自己都吐得不成人形了,谁还有时间管她为那个混蛋谁谁谁害喜。

该死的水车,快点给他滚进城来。

说起这御用的饮用泉水,那必须是最好最最清最甘甜也得是最新鲜的,离皇城有些距离的玉琼山水质清透甘美,被选为御用饮水泉,由皇家的专属送水车每日凌晨取来泉水送进皇城,供皇室一天的饮用量。

皇城戒严关闭城门一般从子时开始,一直到次日天亮时分卯时才重开城门,可只有这送水车每日可在凌晨寅时通过城门守备进入皇城,将最新鲜优质的泉水送入皇宫。

送水的太监们一向习惯昼伏夜出,可齐天笙却全然适应不了这昼夜颠倒的时差,眼皮打着架,胃里翻腾着吐欲,抱着盆子瞪着冒出黑眼圈的死鱼眼盯住城门。

远处几处灯火斑驳,让他灰眸闪出光彩。

走近一看,那果然是从玉琼山颠儿回来的皇家水车队,大桩子似的木桶搁在牛车上,牛脖的摇铃声脆脆响彻在静谧的夜里。

他松下一口气,背靠着高墙楼滑坐下去,懒懒地抬手吩咐奉鞭,“去给爷取碗水来,尝完水完成任务,咱们回家睡觉。”

奉鞭得令,转身奔下城楼。

他手撑下巴,打着瞌睡闭眸等待。

迷朦间,有道熟悉的声音混进他耳朵,泛起一阵耳鸣。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胆敢跟在皇家送水车后头混进京城?是不是反贼判党?”

“咦咦咦?这不是要到京城赶集的牛车吗?我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怎么进城,就想跟在后头,让它带我一起进城哒,有什么不对吗?”

他轻闭着眸,城楼下的鸹噪声让他微微挑起了眉头?

那亲切到莫名其妙“咦咦咦”勾挑起某些被他压进箱子发霉的记忆,是他吐太多后产生的幻听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想她?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这粘人的思念何时偷偷溜进他脑袋的?

他深吸一息,想把想念赶出脑子,可是那粘人的声音又卷土重来,萦绕住他涨痛不已的脑袋。

“你说你从外地来的?”

“对对对。”

“想进京城?”

“是是是。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这个时间城门戒严,只有皇家送水车能进城,你有意混进城就是有意谋反!来人,给我拿下这名女子!”

“咦咦咦!我是真的不知道呀,不知者不是应该没罪吗?京城人也得讲道理吧?”

“哼,休听这妇人狡辩,把她捆了送去刑部交给齐大人。”

“不好不好不好呀!我又没有犯法,做什么要把我抓起来哒!”

“谁管你好不好,大半夜如此扰民,一看就像判党余孽!绑好,绑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哒!”

眉头紧皱,他感觉到脑血管在奔腾,这声“不好”太缠人了,分明是他亲手调教出的那只废柴,如此没胆又孬种的吼法,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才对。

可这不是他,也不像他。他不该是什么闻声思人的情圣,而她现下也应该在西余城相夫教子等待呕吐害喜么?很忙很没空,做什么跑到他脑袋里来扰乱他。

齐天笙,把眼睛睁开来。

别被她传染到没种的废物因子。

不就是做梦吗?不就是醒来以后一场空,发现她不是真的出现在身边吗?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他根本不在乎。

“九千岁,你眼皮在抽筋哦?下面好象有事耶,我们赖坐在这里不管事不太好吧?”侍剑低下身看着好似在噩梦的主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别把你的脸靠我那么近,拉开些。”感觉面上笼罩下黑影,他不爽地哼唧,“下去把那个吵人的嫌犯给爷抓上来!记得,把她的嘴巴给封上,多塞点布条棉花垃圾什么都好,总之,别让我再听到她难听又痴呆的声音!”

像谁不好,像个废柴女人,光这一点,他就得找个名目把她管个几年。否则放任她在京城大街上乱叫,还让不让他活了?

嫌疑犯被五花大绑后,从城下抓到城楼上,嘴巴上塞着厚厚的布条子,只能发出可怜巴巴地哼哼声。

齐天笙压根没望她一眼,他扯了扯过紧的衣领,还停不下想要翻吐的欲望,一夜没睡,狂吹冷风,还一直站在高处,浑身的不舒服让他头晕脑涨,狠不能旁边就有一张软塌,他能倒头就载上去不醒人世。。

站在一旁的侍剑眼尖地认出了那被绑上来的女人,分明是某个夜晚在西余城里与自家九千岁依依不舍,牵扯不清的家伙。他二话不说,闪到被捆成麻花的唐三好面前,蹲身问道。

“九千岁的女人?”

“唔唔唔?恩恩恩!”她先是摇头,转念一想自己处境,马上又点起头来。

“是你吧?恩,样子我是记不真切了,但是没关系,我鼻子灵,我闻闻啊。”

“唔唔唔!!!”陌生男人的鼻子凑上来,她吓得扭动全身想逃跑。

他单手抓住不合作的唐三好,耸动着鼻子,“咻咻,恩恩,你身上的确有一股九千岁的浪荡味,是被盖章染指过的!松绑松绑啦,这是九千岁的女人。”

守卫大哥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嫌疑很重的女犯人,并不动手松绳,侍剑见他们不动,也不等旁边的守卫大哥发话,擅自蹲身松开了唐三好身上的粽子绳。

可侍剑怎么也不会料到女人是如此冲动且毫无理性可言的生物。

相思磨人,人不知。直到见面,不停思。

只见绳儿还未全然松开,一道身影已从侍剑的身边穿擦了过去,奔向靠在城墙边发热呓语的九千岁。

“有刺客!刺客啊!九千岁有危险!”

守卫兵哥哥看着那嫌疑女犯像脱了弦的箭奔向了毫无防备的齐天笙,操起了手里的金瓜武器就要冲过去保护主子。

齐天笙并未全然晕厥,仅剩的一线意识让他掀了眼皮,只见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从远处朝他奔过来,一边呸开嘴里的布条儿,一边着急忙慌地扑到他跟前。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滚烫的额头,他舒心地发出一声轻叹。

哪管这是谁派来的女刺客,贪婪地把额头往她沁凉的手心里贴了贴,只想她多抚慰自己一些。

“他们也把你抓来了嘛?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巴巴哒?齐公子,你别晕呀!”

“你好烦,你干吗非要钻进来,我脑子里好多事,没地方搁你。我没在想你,你走开!”

他懊恼地推拒她,不想让期待钻了空子,更不想让失望蚀了意识,他想要逃离却被她猛得捧住脸庞,不得不面对她。

“我知道你没有想,你怎么会有时间想,可是我很闲,我有想哒!”承认有什么关系,她老早就后悔没有承认了,就算被讨厌了,也要讲出来。傲慢如他,也许以后他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了,能居高临下地捧着他的脸跟他讲话多难得……

微眯的灰眸突得放大,浅瞳里倒影出她认真坚定不孬种的表情。他感觉自己的眼珠子的在发光,热度再次上升。

薄唇动了动,他想开口,可又舍不得问出口。

她说这些话讨他欢心没关系吗?她不是已嫁作人妇了吗?这样不守妇道不太好吧?所以,终究还是他在做梦吗?他早就吐晕了,身体被侍剑和奉鞭抬回家,灵魂在出窍,是不是?他只是发烧恐高痴呆了,幻想幻听一起来找他茬,是不是?

这些话问出口,就醒了,是不是?

一道凉意落在他干涩的嘴唇上。

那软绵绵的触感像极了女人的嘴唇,而且还是他最近吻过的那个,那滋味他存在记忆里,不只一次想丢掉甩开抹干净,可惜……每次他又没种把它捡回来偷偷怀念。

果然是做梦吧?否则她哪有胆子敢这样碰触他?

等等……

他别开头躲过她碎碎的轻啄。

“……不要亲,我刚刚吐过,好……脏!”

这种别扭又纯洁的话怎会从他的嘴巴里跳出来?

身上的酸涩味让他觉得丢脸,就算是做梦,他也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这副邋遢的臭模样?她会嫌弃他不修边幅,讨厌他恐高不像个男人,觉得他比之前差劲没味道不再帅气,然后就渐渐对他没感觉不稀罕他了吗?

她没因他扫兴的话退回去,反而捧住他的脸,学着他曾经教导过的步骤,青涩地挑开他微启的唇,送出温热的舌,简单而实际地告诉他,她没在嫌弃他,相反,她要亲近他,就算他浑身脏兮兮的也好。

小小的举动让他最后的防线也倾斜了。

他想要有这么个人——就算看着他丢脸没种不帅气的模样,也绝不会嫌弃他,愿意抱他贴他亲近他。

什么嫁作人妇,什么别人的女人,什么同僚的内人,他才不要管那么多,他的座右铭不就是“抢”吗?怎能独独在她的面前客气起来?

交缠的唇舌分不开,他困难地抬手绕过她的脖颈搂住她,侧眸眯眼想要辗转深入,可无奈眼前一片黑雾涌起。

头重脚轻的失重感让他再难支撑,“噌”得倒在她的肩头上昏了过去。

“快快,九千岁晕倒了,快把九千岁送回府去!请大夫大夫!”侍剑一见自己主子爷晕倒了,再也无暇阻止一心护主的侍卫们,急忙冲下城楼去找奉鞭,留下几只对唐三好成见颇深的守卫兵哥哥。

“那个女人混进京城意图不轨,企图刺杀九千岁。”

“对!她还强吻非礼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绑起来!”

“关进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