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歌说完了,再来说禁书。
现在恐怕没有人会否认书是一种厉害的思想武器了,不管是高深如康德的“三大批判”,或是郭敬明的《小时代》,只要作者想传达的,跟某些受众群心理刚好契合了,就可以影响人的思想,不管这个群体是多是少,都会让立场相悖的人感到威胁或不满。民主的一个重要精神就是包容,比如你爱韩少,我爱小四,不代表我们就要互相敌视,而是要想办法努力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要彼此尊重对方的所爱。但如果像过去戒严时期的台湾,国民党当局就是要你听他的,强迫你接受他的单一价值观,当然就不能容忍这些偏离与“我”不同的思想存在了,在过去知识来源渠道没那么丰富的年代下,书本管制就成了控制人民思想的重要方法,禁书就代表当局不希望你知道和看到的。
在台湾,最早由禁书引发的事件大概都跟读书会有关。话说国民党在大陆吃了大亏后,痛定思痛,发现这个最早的火苗来自马克思主义读书会,许多年轻知识分子接触马克思主义后,对社会现实产生怀疑不满,原本零星的火苗居然可以烧遍整个大陆。所以,当国民党当局逃到台湾后,对于这种组织就特别留意,白色恐怖早期许多案件都跟读书会脱不了关系。
在日据时代就有偷偷进来的马克思主义,到了台湾光复初期又更多,这些天真又单纯的学生,真是一点都不懂国民党。到了“二二八事件”之后,国民党抓紧对台湾各方面的管制,突然之间,许多学生只因参加读书会,讨论马列主义或社会主义思想等书籍就这样消失了。1949年之后,又将思想的管制推到一个新的高度。
与查禁歌的历史差不多,在20世纪50年代,禁书禁的大部分都是1949年后留在大陆的作家,称“陷匪作家”,比如巴金、茅盾、老舍、沈从文等人。鲁迅则是因为他的立场明显左倾,所以也一并查禁。不仅是著作,就连他们翻译的书也一起查禁,简直就是把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文艺视为毒蛇猛兽。
除了作家,还有很多留在大陆的学者和其学术著作,比如说写了《中国哲学史》的冯友兰,写《古史辨》的顾颉刚。这些作家其实也挺冤枉的,于是有人为他们叫屈啦!是你老蒋自己逃得太快,作家追不上而已。
在戒严时期,台湾的图书出版是依据所谓《台湾省戒严期间新闻纸杂志图书管制办法》来管理,这是《戒严法》下面的子法。这个法规定,所有的出版品都必须送警备总部审核,如果认定这个出版物有问题,除了不能出版外,就连出版负责人也要用其他相关法律处罚。
这警备总部根本就是军人组成的,书籍这种文化产物要让他们来审,简直是不伦不类。可是看在统治者眼里,这也是刚刚好而已,因为警总是绝对服从领袖意志的,警总怎么干,就代表领袖怎么想,所以啦!反正警总业务包山包海,如果要查禁一本书顺便查了作者,还不用跨单位协调,警总提供一条龙式服务办到底。比如说“《自由中国》案”就是好例子,杂志查完,人顺便也抓了。
国民党不希望人民知道的,恰巧都是人民最需要知道的。人类心理总是这样,只要是禁忌的东西,总是有种地下情人般暧昧的刺激诱惑,只要尝了一次,就会上瘾,这就叫作偷。能获得那些知识,都好像偷来的一样。希腊神话里普罗米修斯偷火种,一旦火种外流,所有地方就蔓延。当局自然也知道这点,认为被禁的书作者有问题,读了这些书自然也代表“思想有问题”。
戒严时期的台湾,收藏禁书的后果极其严重,许多人视为洪水猛兽敬而远之。可是对爱书人来说,这种禁忌之爱就让人痛苦了。所谓偷偷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读禁书最忌割舍不下,大肆宣扬,只能秘而不宣、守口如瓶,即使连挚亲好友也不能让他们发现,那种死命吞读,独乐乐的快感,就好像欧阳锋躲起来偷偷练九阴真经一样。而读完之后,豁然开朗,通体好像吃了人参果般舒畅,这时又会有种想要把心法藏起来不让别人看的心态,以及一种掌握了别人不懂的禁忌知识的优越感。
俗话说,杀头的生意有人干,既然有人想读,禁书肯定是有市场的。甚至有些禁书根本是各学科的经典之作,不读不行。你可以想象读哲学的不读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研究中文训诂的不读王力的《中国语言学史》吗?这就跟读电机的不读马克斯·威尔,读经济的不读亚当·斯密,看AV不看武藤兰,信曾哥却没听过《狮子座》一样荒谬。可是国民党当局谁管你那么多,纵观诸多原因,禁书还是有人印,甚至是半官方出版社自己印。为了逃过当局的骚扰,这些书商就各出奇招,来跟当局大斗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