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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附录二(1)

俄罗斯国内对斯大林看法的变化

斯大林自从逝世以来,遭到一次又一次的批判,到苏联解体时,他的声誉已降到最低点。但是最近四五年来,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某些报刊,尤其是反对派的报刊,发表了不少肯定和颂扬他的文章。斯大林的着作开始得到重新出版的机会。同时还有一些新的传记和研究着作出现。关于斯大林的评价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又成为一个热门话题。本文将对这些情况作一个大致的介绍,供我国关心斯大林问题的同志们参考。

我们知道,1953年3月斯大林逝世后,苏共领导人立即发动了对他的批判。根据新公布的档案材料,在举行斯大林葬礼的第二天,即3月10日,马林科夫在苏共中央主席团的会议上就提出要“停止实行个人崇拜的政策”。马林科夫曾打算召开中央全会讨论批判个人崇拜问题,但因遭到主席团某些成员的抵制而未成。赫鲁晓夫于1953年9月当选苏共中央第一书记后,进一步推行批判个人崇拜的方针。他在1956年2月苏共二十大全部议程结束后做了全盘否定斯大林的秘密报告,使得在苏联国内外出现了一股反斯大林的浪潮。1964年10月赫鲁晓夫下台后,苏联新领导对斯大林问题采取回避的态度,不对斯大林的功过作出明确评价,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有人继续对斯大林进行批判,但是总的说来,批判有所缓和,许多人开始考虑如何对他作全面评价的问题。可是到八十年代中期,由于戈尔巴乔夫推行自由化政策,又出现了全盘否定斯大林的新浪潮。这股新浪潮无论就声势还是就规模来说,都远远超过第一次浪潮。在官方的鼓励和怂恿下,自由派文人首先发难,推出了一批反斯大林的作品;新闻界和史学界的某些人紧紧跟上,对斯大林进行讨伐。他们夸大和歪曲事实,给斯大林加上了许多罪名。各种报刊发出了对斯大林的一片咒骂声。它们除了连篇累牍地刊登新炮制的攻击斯大林的文章外,还把过去苏联国内外各种人物反对斯大林的言论收集起来和发表出来。斯大林的全部历史被重新翻腾了一遍,不仅抓住一些老问题做文章,而且为了否定他制造新的借口,甚至不惜捏造事实。有人为了贬损他,居然不放过他家庭生活的不幸和生理上的特点。他被说成专制暴君,被描绘成凶神恶煞,被形容成伪君子和偏执狂。总之,斯大林完全被妖魔化了。

然而在当时的苏联,并不是没有人反对全盘否定斯大林。大家都记得,列宁格勒教师尼娜·安德烈耶娃曾发表过《我不能放弃原则》一文,反对“政治上的哗众取宠、卑劣的编造、离奇的臆想”,要求从党的和阶级的立场出发来评价包括斯大林在内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历史作用。但是她的意见被戈尔巴乔夫和雅科夫列夫等人利用手中的权力粗暴地压下去了。在文学界也有相当多人不同意全盘否定斯大林。1987-1988年围绕雷巴科夫的小说《阿尔巴特街的儿女们》的争论,实际上就是一场如何评价斯大林的争论。但是当时得到官方支持的反斯大林的势力占有优势,他们的蛊惑宣传对群众产生了巨大影响。这就使得在一段时间内社会上反斯大林的情绪占了上风。

1991年底,列宁创建的、在斯大林领导下建设成的强大的社会主义苏联宣告解体,这给许多俄罗斯人以极大的震动。俄罗斯新的统治者实行全面私有化方针的结果,搞乱了经济,破坏了生产,使得苏联人民几十年来用辛勤劳动创造的财富落到了少数暴发户手中,出现了两极分化的严重局面,劳动人民重新处于被剥削的地位。而与此同时,俄罗斯的国际地位急剧下降。许多人抚今思昔,开始寻找造成这个悲剧的原因。社会上普遍出现了怀旧情绪。可能在这样的背景上,人们对斯大林的态度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1996年底,一个名叫“俄罗斯独立政治素养研究中心”的机构对“改革”以来俄罗斯人对斯大林的看法和态度进行了测试和研究分析,得出的结果是这样的:

1988-1989年——在斯大林受到集中的批判后,敢于把斯大林作为一位国务活动家和政治家的榜样来提的俄罗斯人只占1-3%;

1991-1993年——30-50%居民开始怀疑继续揭露斯大林的做法的合理性和益处;

1994-1996年——五分之四的俄罗斯人在提到斯大林领导时期的阴暗面的同时,表示已不能不注意到斯大林在俄罗斯历史上的积极作用。

大致从1994年起,报刊上肯定斯大林的文章和其他材料逐渐增多。某些反对派报刊,其中包括文学报刊,开始赞扬他的历史功绩。《青年近卫军》杂志继1993年第1期重新发表斯大林的着作《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后,又于1994年第1期刊登了斯大林1937年3月3-5日在联共(布)中央全会上的报告和结束语(即《论党的工作缺点和消灭托洛茨基两面派及其他两面派的办法》),并加了题为《斯大林时代》的按语。按语中说,最能说明斯大林时代的实际情况的是各种文件和斯大林本人的着作,可是在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里斯大林的着作和历次代表大会的材料被没收和销毁,没有再发表斯大林的一行字。

当然这种说法有些夸张,应该说,在这之前各种报刊也发表过一些有关文件和斯大林的讲话,但是避而不谈或者有意抹杀他的某些重要着作,却是事实。该杂志大概是为了改变这种局面,选择了斯大林的这一篇有关三十年代肃反的重要讲话全文重新发表,并在按语中对这个争议最大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显然目的在于引起公众的注意。作为文学杂志,《青年近卫军》在这一年的第10期上还发表了斯大林青年时代的诗作,并在前言中对斯大林的文学修养和创作才能作了充分的肯定。同年10月,《苏维埃俄罗斯报》发表了尤里·别洛夫的长篇文章《斯大林与俄罗斯》。别洛夫是着名政论家,俄共列宁格勒组织的领导人,他在自己的文章里把斯大林时代称为“严酷和伟大的时代”,肯定了斯大林当年采取的某些方针和措施的历史合理性,并指出有人“瞄准斯大林是为了打俄罗斯”。这篇文章发表后曾引起相当大的反响。

在1995年苏联卫国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前后,许多报刊纷纷发表斯大林当年的讲话和其他材料以及颂扬斯大林的文章,气氛相当热烈。《苏维埃俄罗斯报》在纪念胜利的专号里重新发表了斯大林1945年5月24日招待红军将领时的讲话,同时用整版篇幅刊登了他与将领们的合影,此外,还刊登了一些高级将领的回忆录和其他文章,对斯大林在战争中建立的伟大功勋进行了热情的歌颂。《真理报》也开辟专栏发表纪念文章,这些文章充分肯定斯大林对取得战争胜利所起的巨大作用。例如该报先后刊登了前苏联作协第一书记卡尔波夫的谈话和文章,这位曾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老战士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体验,肯定斯大林是伟大的战略家,认为苏联正是由于有这位伟大战略家的领导才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军事史杂志》发表的署名文章根据战时大本营的工作日志叙述了大本营和斯大林的活动,驳斥了赫鲁晓夫制造的关于斯大林用地球仪指挥战争的谎言,戳穿了某些作家编造的关于斯大林在战争爆发后惊惶失措、到别墅里躲起来的神话。由过去的《宣传鼓动员》和《政治自修》两杂志合并而成的《对话》杂志,重新发表了斯大林1941年7月3日的广播演说、1941年11月7日检阅红军时的演说、1942年10月30日的《答美联社记者问》和1945年5月9日的《告人民书》等四篇重要的历史文献。《小说报》出版了题为《统帅们》的专号,该刊主编、现任俄罗斯联邦作协主席加尼切夫在作为序言的《巨人们》一文中指出,斯大林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但在卫国战争中表现出自己是一位伟大的战略家、统帅、政治家和外交家。他说:“这一点为二十世纪中叶许多杰出的政治家所承认,承认这一点的还有许多杰出的哲学家、历史学家和学者。否认这一点,就是不按照客观真实说话,而是一种政治上、思想上和为人处世上的看风使舵的行为。”

该专号刊登了戈连科夫的着作中有关斯大林的片断和空军主帅戈洛瓦诺夫的回忆录,他们两人驳斥了对斯大林的各种诬蔑不实之词。传统派批评家洛巴诺夫在《青年近卫军》杂志上发表了长篇文章《伟大的强国论者》,他在文章里除了反驳自由派攻击斯大林的言论外,还对斯大林的思想和活动提出了一些独特的看法。《话语》杂志连载了着名学者叶梅利亚诺夫的长文《关于斯大林的神话》,这篇文章根据大量事实揭穿了在列宁的“遗嘱”、基洛夫被杀事件、三十年代的肃反、军队内部的清洗、战争初期的失利等问题上制造的各种神话,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澄清事实的作用。

这里还需要指出一点。俄罗斯当局大概出于某种政治上的考虑,在纪念卫国战争胜利五十周年时也说了一些关于斯大林的好话。叶利钦在庆祝会上做报告时说:“在建立反希特勒联盟中,斯大林、丘吉尔、罗斯福、戴高乐的功绩是伟大的。”尽管他避而不谈斯大林作为最高统帅对取得战争胜利所起的作用,但是毕竟对斯大林作了某些肯定。切尔诺梅尔金则进了一步,他在名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教训和战胜法西斯主义的意义”的国际学术会议上做报告时指出:“不能贬低或不提斯大林在伟大卫国战争中的功勋。否则是不公正的,也是不诚实的。”

从1996年起,情况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如果说,在这之前发表关于斯大林评价问题的文章的主要是持反对派立场的传统派的报刊的话,那么现在某些自由派报刊也开始这样做了。就连巴黎出版的俄罗斯侨民报纸《俄罗斯思想报》也对斯大林问题表现出一定的兴趣。它在1996年4月发表的一篇署名文章里公布了同年2月所作的一次调查的结果:在被调查者当中有46%的人希望“新的斯大林”的到来。文章就此接着写道:“可以重复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话: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俄罗斯徘徊。”文章还说:“斯大林作为英雄,作为伟大强国的建设者以及不断降低物价、保护退休老人和儿童的领导人在狂热宣传过去成就的人的书籍、文章、广播和电视中重新出现,成为今天的最奇特现象之一。”

尽管文章作者用的是嘲讽的语气,但是他确认了这样一个事实:怀念斯大林的人正在不断增加。值得注意的是,曾经担任过赫鲁晓夫的顾问的自由派人士布尔拉茨基在他的一篇长文中,几乎用与《俄罗斯思想报》的那位作者一样的语言来说明斯大林的影响的扩大。他写道:“应当承认一个很难解释的事实:一个幽灵,斯大林的幽灵,在俄罗斯徘徊。”

同时还应该看到,在过去激烈批判斯大林的人当中,少数人对待斯大林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索尔仁尼琴就是一个例子。我们知道,索尔仁尼琴在他的《古拉格群岛》里把社会主义的苏联描绘成劳改营遍布全国的黑暗帝国,制造了苏维埃政权残杀了六千多万人的神话。他在《第一圈》里把矛头直接指向斯大林,对斯大林进行了种种无端的攻击和贬损。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曾经对斯大林恨之入骨的人看到在斯大林领导下建成的强大国家遭到毁灭后出现的混乱状态,思想上也不能不有所触动。他在1996年发表的小说《在转折关头》里,已不把斯大林领导时期的苏联描绘得一团漆黑了,而更重要的是,已用肯定的笔调来写斯大林。小说作者在写到斯大林逝世时说:“斯大林之死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倒不是因为人们认为他将名垂千古,而是觉得他是永恒的现象,不可能停止存在。”作者还接着说:“大家都懂得失去了一个最伟大的人。不,当时德米特里(小说主人公。——本文作者)还没有完全明白失去了一个什么样的伟大人物,——还需要再过许多许多年才能认识到,是斯大林使得整个国家开始向未来奔跑。”作者在小说里多次提到斯大林开始的“伟大的向未来的奔跑”,说它造就了大批杰出人物,创造了在通常情况下无法想象的奇迹。根据小说中的叙述,斯大林逝世后苏联之所以能在建设上继续取得成就,是这个“伟大的起跑”的冲力在起作用。显然,小说作者对斯大林的历史作用是充分肯定的。尽管索尔仁尼琴没有公开说他过去对斯大林的看法错了,甚至在文章和谈话里还继续提出批评,但是他在小说里那样写,说明他内心里已承认了错误。而索尔仁尼琴的认错,说明了斯大林的思想的巨大威力。

最近两年传统派对斯大林的热情还在不断升温,肯定和颂扬的调子有了进一步的提高。1997年底,《明天报》推出了一个纪念斯大林的专号。该报主编、着名作家和政治活动家普罗哈诺夫在题为《斯大林来了》的前言中写道:“请注意听吧。请把耳朵贴近红场的石块。请把头俯在上过前线的爱国者的心口上。请挨近饱受屈辱的祖国母亲的胸膛。听见了吧?——脚步声!斯大林来了!”普罗哈诺夫认为斯大林“大于一般人,大于历史人物,大于时代”,说他是在有必要时一定会在俄罗斯天空出现的“宇宙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