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希腊神话和传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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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俄底修斯和珀涅罗珀

欧律克勒亚急忙来到珀涅罗珀的内室,她差不多欢喜得两腿发软,不能走路。她颤抖而快乐地唤醒她的正在熟睡的女主人,并对她说:“珀涅罗珀呀,现在你将亲眼看见你多年苦心期待的人已经归来!现在俄底修斯已经来了!他已将那些逼迫你和你的儿子并浪费你的家财的求婚者全部杀死。”

珀涅罗珀睡眼矇眬地说道:“欧律克勒亚,想必是神祇使你发疯了吧?你为什么用不真实的消息惊醒我从未有过的好梦呢?自从俄底修斯出发到特洛亚去,我还没有过这样的酣睡。如果不是你,而是别人用这样的谎话骗我,我就不仅是骂她一顿将她赶出去就算完事。就是你,我也只是念你年老才饶恕你这一次。现在离开这里,回到大厅去吧。”

“你用不着生气,”欧律克勒亚说,“他们所揶揄嘲弄的那个外乡人,那个乞丐———其实他正是你的丈夫!你的儿子忒勒玛科斯早就知道,但是他被吩咐在对于求婚者复仇以前,保持秘密。”

这时珀涅罗珀从床上惊跳起来,并含泪抱住这个老女仆。“如果这是真的,”

她喊道,“如果俄底修斯真的在宫廷里,他独自一人如何能对付这么多的敌人呢?”

“这我自己也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欧律克勒亚回答,“我们女仆都被锁闭在内廷,不能出去。我们只是听到哀号的声音,最后当忒勒玛科斯来叫我时,我看见你的丈夫站立在一大堆尸体中间。那种景象,我想你看了会心花怒放的。现在所有的尸体都已拖出门外,屋子也用硫磺熏过。你不用惧怕,可以下去了。”

“这真使我不能相信,”珀涅罗珀重复说,“必定是一个神祇杀死了这些求婚者。至于俄底修斯

———不,他仍然在远方,且永不会归来。”

“你太过于怀疑了,”欧律克勒亚摇着头说,“好罢,我将告诉你一个确实的证据。你还记得你要我为这乞丐洗脚的时候么?就在那时我摸到他脚上的伤疤(这伤疤你是知道的),我想叫你,但他却捏着我的脖子,不让我说出。”

“那么让我们出去。”珀涅罗珀说,因希望和恐惧而颤抖着。她们两人一齐下去,并跨过大客厅的门槛。珀涅罗珀没有说话。她默默地坐在俄底修斯对面,炉火熊熊地照射着。俄底修斯坐在大柱子旁边,注视着地上,等待珀涅罗珀首先发言。但惊奇和怀疑使她不敢开口。有时她好像认得他,有时又觉得他仍然是一个外乡人,她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衣服褴褛的乞丐。最后忒勒玛科斯向她的母亲走来,几乎是发怒地,但仍然带着微笑说:“母亲,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冷冰冰地坐在这里呢?到我的父亲跟前,并向他询问一切啊!会有别的妇人,当丈夫千辛万苦离家二十年归来以后,态度像你这样的吗?你的心是铁石铸成没有感情的么?”

“亲爱的孩子!”珀涅罗珀说,“我惊奇得失神了。我不能说话,我不能询问他,甚至不能看他的眼睛。但如果真是俄底修斯归来,我们会无疑问地互相认识的,因为我们彼此都有为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的记号。”

这时俄底修斯温和地微笑着,转面看着他的儿子。“让你的母亲自己来试探我,”他说,“现在她看见我穿着这丑陋的破衣,所以轻视我,但我相信她仍会被说服的。现在我们得先想一想别的问题。如果一个人杀死了他的一个同族人,他就得逃离家庭和祖国,哪怕死者只有一两个人替他复仇。如今我们却杀死了伊塔

刻和附近各海岛的许多青年贵族

———我们怎么办呢?”

“父亲,”忒勒玛科斯说,“这得由你一人来决定,因全世界都认为你是最有智谋的人。”

“那末,我将告诉你我认为最好的办法,”俄底修斯说,“你,两个牧人和屋子里所有的人,应当熏沐并穿上最华丽的衣服。女仆们要盛装修饰。然后由斐弥俄斯弹琴奏乐,配合歌舞。这样,所有门外过路的人都以为宫里仍在继续举行宴会,求婚者被杀死的消息便不会立刻传遍全城。这时我们就可以到我们乡下的田庄去,以后应该做的事情神祇自会告诉我们。”

不久,宫廷里果然是一片歌舞和欢乐的声音。人民都拥挤在大街上并互相说道:“必是珀涅罗珀已经选定她的丈夫,现在正在举行庆祝结婚的大宴会。薄幸的妇人呀!为什么不多等待一会呢?也许她的丈夫俄底修斯会回来的。”黄昏时候人群散去了。同时俄底修斯亦已沐浴并涂抹了香膏,雅典娜又使他容光焕发,庄严美丽如同神祇一样。当他回到客厅里时,他在他的妻子的对面坐下。“奇怪的妇人哪!”他说,“神祇们必定给了你一颗铁石的心。再不会有别的妇人们这么固执地不承认她的丈夫,当他已历尽二十年的辛苦归来。欧律克勒亚,我不能不请你来为我布置一张床榻,因为这个妇人的心是铁打的。”

“既不是骄傲也不是轻视使我拒绝你,”珀涅罗珀说,“我记得十分清楚,二十年前乘船从伊塔刻出发的俄底修斯的样子。好罢,欧律克勒亚,从内室里搬出床来,并好好地铺上毛皮、毡毯和被盖。”

但珀涅罗珀说这话不过是试探她的丈夫。结果他却皱着眉头对她说:“妇人,你说的话十分无礼!有谁将我的床搬过地方呢?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搬动它,哪怕他是身强力壮的青年。它是我自己建造的,其中且有着一种秘密。当我们建筑宫殿的时候,这地方的中央本来生长着一株橄榄树,笔直而粗大如同柱子一样。我没有砍掉他,并在建筑时将房子这样布局,使橄榄树恰恰在我们的卧室里。石墙砌好以后,我就将它削去枝叶,嵌上天花板,削磨并雕刻树身使它成为我的床榻的一根支柱。别的支柱和它也一样粗细。后来又安置镶着金、银和象牙的床架,并用牛皮绳做成绷子,上面铺垫毛皮和被盖。珀涅罗珀,这便是我们的床。我不知它是否还在原地方。但是谁想搬动这张床,他只有将橄榄树也齐根砍断。”

王后听到这话,双膝发抖。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流泪奔向她的丈夫,并双手拥抱他,连连向他亲吻。“俄底修斯呀!”她喊道,“你永远是人们中最有智谋的人。请不要对我生气!不朽的神祇使我们遭受这多的辛苦,因为人不会从小就开始欢乐,一直顺利地活到老年。请你不要怪我没有立刻欢迎你。我经常戒备着会有假冒的人来欺骗我。现在你既已说出只有我们两人和陪我一同出嫁到这里来的老女仆阿克托里斯才知道的秘密,我的疑虑已涣然冰释,现在我完全相信了。”

这天晚上,夫妇两人一直谈着二十年别后的苦辛。珀涅罗珀直到她的丈夫将他的冒险故事向她说完,她才觉得安心。他们终于静下来,上床去睡。这时深深的宁静与和平笼罩着整个的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