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在老窦家找了些纱布包裹胸前伤口,他催动一气诀逼出入体的鬼气后,那伤口便不再疼痛,脑中却突然冒出奇怪的感觉,似是那古书在召唤,当下跟老窦说自己受了伤,要闭关静心不要打扰,找了间空着的客房便准备看看玄洞冥中记是否有什么异变。
老窦知道他身怀秘密,也知道这一行当最看重隐私,便没敢多问,自己回书房拿起一本幽明录细细品读,昨夜的怪力乱神让他突然对鬼神之说很好奇,便翻阅古书,希望能了解了解。
周正在客房中书桌前坐好,有点激动也有点忐忑的打开了玄洞冥中记,封面如常,第一页也没有变化,翻至第二页,先前空白着的地方多出了些许字迹,以及几片模糊的图画。
“妖者,夭也,害物也,畜牲修炼而化人,兼畜牲之性与近人之形…”
不要吧…又来…
头痛欲裂感觉再次涌出,耳边响起的声音亦是熟悉,这次周正没有去抵抗那股力量,两眼一翻很干脆的倒了过去,没像上次那样受了些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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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床上,周正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剧痛无比,但看四周场景,应该是又来到了那个世界。
这是一间平房,一扇窗户一扇门,窗户上贴了几张红纸窗花,自己卧躺的床前是一张木桌,周正拼尽力气挣扎起来,不小心将床边的一盏油灯碰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咦,公子你醒啦?”
从屋外走进了一个妇人,捡起油灯放在桌上,又拿了个垫子让周正靠在床头,问道:“公子可有腹中饥饿?”
“现在是何年何月,几时几刻?”
周正之前一直有个猜想,如过在这边半月是现实两天多,那么在现实五天过去,这边怕不是得两个月开外了?
“大梁建平三年,九月初十,辰时…几刻便不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周正记得明明是在九月初七来到的并州城,当夜跟厉鬼恶斗后昏迷,大概时间倒是初八子夜,这么一算,他在现实世界中的天数竟然也和这个世界的时间无法对上,冷静想了想,他发现无论在哪个世界,相对的另一个世界时间流逝就会变慢很多。
想不通啊,罢了,也不去计较了,大概了解个情况就得了,周正自认为搞不懂这种奇怪的事情,也不愿再去废心神纠结。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这里是并州城外的祝庄,当日与你一起来的还有三位道长,你们似乎都受了些伤,疗养一日不见你苏醒,他们又有急事,于是交待我等好生照顾于你,又给你留了封书信和些许银钱便匆匆离开了。”
那妇人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交到了周正手中,又说一天多没进米食,便离开去他找些吃食。
周正拆开信封,拿出那封信,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明正师弟,见字如面。
义庄一战,我等损耗实多,兄断去一臂,明德明心亦伤及根本,小师弟强引神雷,一直昏迷不醒,兄虽看出你气息浓郁不似重伤,但两日来并无苏醒迹象。
兄实惭愧,中了鬼物之计,让师弟身处险境,本想待到你康复后一并回门中,但突收门内急信,不得不先行离开,便将师弟交与祝庄淳朴之人照料。
师弟若醒,则可往冀州方向前行,阳泉门所在冀州枣山,行至枣山下,一问可知。
另留有银钱一袋,足够师弟一路吃穿,短鞭、葫芦、一气诀心法三篇俱留与师弟,望师弟勤学苦练,不坠我道门威风。
待兄几人处理完琐事,再找师弟把酒言欢,万望勿念。
建平三年、九月初九。
明志。」
周正放下书信,有些感慨,这三名道士真的是真心对他,这让前些天还在现世感受了人情冷暖的周正舒服了不少,人以真心待他,他自会以真心报之!
三天后,清晨,祝庄外,一个布衣青年腰间别着短鞭,背后系着鼓鼓行囊,骑上一匹褐色矮马,踏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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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通过了解,他已搞清了大概的山川地理,大梁王朝京师地处东部,临近东海,有邓、德、宣、怀四州于南方,设莱、苍、邙三州于中原,并州、益州处西部近边境,青、滦、冀、万四州于京师之北,另建有南海、岭西、漠北三大都护府,镇守边疆,共一京三府十三州。
周正要想从所在的并州前往冀州,有两条路,一是直接走东北方,过益州、穿青州、至冀州,但其中有阴山、砚山阻隔,道路难行,二是走东方经邙州绕道,然后北上滦州,亦可到达冀州,因邙州、滦州都有通京师的官道铺设,所以方便不少。但半月前便听说莱州的叛乱日益壮大,邙州南部、莱州大半都以陷入战火,此行东去,着实危险。
周正算过,要是以目前的脚力,骑马走山路至少两月才能到达冀州,而走官道则快上许多,月余便可至冀州,当下打定主意,驾马扬鞭,在官道上卷起一片尘烟。
行不三日,便快要出了并州地界,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可越往东走,这向并州逃难的流民越多,个个面如黄土、体若筛糠,甚至还有些扛着兵器穿布甲的溃兵也混在其中。
周正略微一打听,才知道这叛乱的乱党竟然如此声势浩大,半个多月前便一举攻占了整个莱州,在莱州府一战,更是阵前斩杀了莱州将军慕容致、怀化大将军晏寿等数名武将,又降了知州侯景桦、监军刘秉义、神保监中官郑昭等大小官员无数。
莱州府城乃是中原第一大城,堪比京师,那叛军头领姓郑名越,乃是前朝三太子之玄孙,又得民间反梁义士徐德道、穆雄鼎力相助,现已登基称帝,续前朝大秦国号为后秦,自封「开运天宝英武睿文明德神功至清典孝皇帝」,立年号天元,定都莱州府。
后秦大军趁势而勇,一鼓作气,势如破竹,数天便连取邙州以南的三关五县,大军兵锋直指邙州府城,邙州将军甘顺不敢与敌交战,但又不敢违抗上命怯战,只得点起三万州军进入府城外门户邙山,建营筑寨,凭险死守,但奈何后秦军势大,竟以十万之众合围邙山!是要活活困死这三万人!
邙山?这正是周正东行所要经过的地方,他略一思索,便决定不往回折返,而是避开邙山外的官道,从小路绕过邙山战区。
过了邙州府西北的雄岩关,逃难的流民逐渐少了,守关总兵见周正一人一马要出关,出言相劝道:“前方不出三百里便是战区,你莫要前往。”
周正谢过那将,并不多做停留,他打马出关口百里后便行小路,准备从邙山外围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