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那时花开别样红:民国十大名媛的传奇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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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陆小曼:“繁华落尽是沧桑”(3)

那时候,由于没有家里经济上的支持,徐志摩需要在好几所大学兼职教课,偶尔还得写些应景的诗文,赚取稿费养家。而陆小曼,照样是过着交际花的奢华生活,各种用度相当的大。时间久了,骨子里向往浪漫生活的徐志摩,整日为生活奔波,难免开始心生厌倦。在《爱眉小札》、《眉轩琐记》和《陆小曼日记》中,我们常能见到描写浓密爱情的精致文字,但偶尔也能见到他俩内心的躁动和不耐烦,那便是最好的说明。

据说,有一次,陆小曼对郁达夫的妻子王映霞满腔幽怨地倾述道:“照理讲,婚后生活应过得比过去甜蜜而幸福,实则不然,结婚成了爱情的坟墓。徐志摩是浪漫主义诗人,他所憧憬的爱,最好处于可望而不可及的境地,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爱。一旦与心爱的女友结了婚,幻想泯灭了,热情没有了,生活便变成白开水,淡而无味。”

爱情没有了激情,生活自然平淡无味,失去了往日的多姿多彩。

徐志摩的最大问题,或许还不是厌倦为生活奔波那么简单。他的最大问题,其实也就是他的最大优点——过于浪漫。因为浪漫,他能洋溢诗才、挥洒性灵,做出优美的传世诗篇。可因为浪漫,他却难有真正的世俗幸福可言。这一点,作为理解他的妻子陆小曼来说,是深有体会的。这也是陆小曼对王映霞抱怨的中心意思。

过于浪漫,总想着自我内心那丝丝、片刻的情愫,飘渺美好却又难以实现。徐志摩曾在1927年圣诞节写下了几行苦涩的文字:

“我想在冬至节独自到一个偏僻的教堂去听几折圣诞的和歌,但我却穿上了臃肿的戏袍登上台去客串不自在的腐戏。我想在霜浓月淡的冬夜独自写几行从性灵暖处来的诗句,但我却跟着人们到涂蜡的舞厅去艳羡仕女们发金光的鞋袜。”

这样的人,别说在乱世,就是在太平盛世,也是难以如意的,无论是他的爱情、婚姻,还是事业。这就是梁启超说他学问无成就、已婚再婚的深层原因了。而同样浪漫多情的陆小曼,遇见这样的丈夫,自然也有苦难言了。谁叫他是自己的真爱呢?

对月形单望相护

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婚姻,最终以徐志摩的坠机身亡结束。这应是无限痛苦的极致了。此后,陆小曼孤身一人面对人世的苍凉和无奈。幸好,对月形单的她,遇见了翁瑞午,总算有了可以守护自己的人。

徐志摩的坠机身亡,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他在北京、上海两地的经常奔波。当时,徐志摩夫妻俩早已没有了父亲的经济支持。徐志摩只得辛勤地在光华大学、东吴大学、上海法学院、南京中央大学等高校兼职讲课,同时兼任中华书局编辑、中英文化基金会委员,以挣取家用。

1930年秋,应胡适的邀请,徐志摩辞去了上海和南京的职务,到北京出任北大教授,同时兼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授。

在离开上海之前,徐志摩劝陆小曼跟自己一起走。可是,已经习惯上海滩那繁华交际生活的陆小曼,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本来还抱着跟妻子一道北上,开创事业新局面的徐志摩,只得形单影只地来到了北京。

就这样,由于两地分居,徐志摩便需要常回上海照顾陆小曼。

可是,当时的飞机票还是比较昂贵的。徐志摩虽是社会名流,但也只有微薄的讲课费,哪里经得住长期的飞机往返。据说,~1931年的上半年,徐志摩就在上海、北京两地来回奔波了8次。因此,为了省钱省时间,徐志摩只好搭乘别人的免费飞机。

就在徐志摩出事之前的1931年11月上旬,陆小曼因为在上海用度过大,便连着几封电报,催促徐志摩赶紧回家。11日,徐志摩搭乘张学良的专机抵达南京,13日回到了上海家中。谁知,两人刚见面就吵得面红耳赤。据在场的郁达夫回忆说:“当时陆小曼听不进劝,大发脾气,随手把烟枪往徐志摩脸上掷去,徐志摩连忙躲开,幸未击中,金丝眼镜掉在地上,玻璃碎了。”

本就旅途劳顿的徐志摩,一怒之下,负气而走。

徐志摩离开家后,18日来到南京,住进了何竞武家。他本来打算过几日再次乘坐张学良将军的专机回京。事不凑巧,张学良却派人来通知说需要延期。而正好在这时,徐志摩又收到了林徽因将在北京协和小礼堂向外宾作中国古代建筑演讲的消息。心急火燎的他,于是就在19日搭乘一架邮政飞机,赶赴北京。

据说,在临上飞机前,徐志摩曾给陆小曼写了一封短信,内容是说机场大雾,不想走了,准备回上海家里。要是这次他真的没走,也就幸运了。可是,徐志摩还是走了,多情的他怎么能错过与林徽因见面的机会。

那天中午12点半,徐志摩乘坐的邮政飞机,在济南党家庄附近触山坠毁,机上的全部人员,包括飞机师王贯一、梁壁堂和乘客徐志摩,全部遇难。

就在徐志摩出事的那天中午,一件奇事在陆小曼的上海家中发生:悬挂在客厅里面镶有徐志摩照片的一个镜框突然掉了下来,相架跌坏,玻璃碎片落得满地都是。当时,陆小曼就觉得是不祥之兆。没想到真的那么灵验,第二天早上噩耗就传来了。

陆小曼的悲痛欲绝是可以想象的。据王映霞的自传回忆说:

“下午,我换上素色的旗袍,与郁达夫一起去看望陆小曼。陆小曼穿一身黑色的丧服,头上包了一方黑纱,十分疲劳,万分悲伤地半躺在长沙发上。见到我们,挥挥右手,就算是招呼了,我们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在这场合,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的。沉默,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陆小曼蓬头散发,大概连脸都没有洗,似乎一下老了好几个年头。”

悲痛催人老,此话一点不假。试问,又有谁能承受得住爱人离世这样巨大的痛苦呢?

徐志摩就这样走了。他的离世,多像他的那句名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他确实什么都没带走,却留下了一个孤单、绝望、哀愁的陆小曼。

徐志摩死后,陆小曼再也不出去交际了。她把自己深深地缩进了心房,整日与忧愁为伴。一个月后,陆小曼写了著名的散文《哭摩》,对丈夫的深切思念之情,跃然纸上:

我深信世界上怕没有可以描写得出我现在心中如何悲痛的一枝笔。不要说我自己这枝轻易也不能动的一枝。可是除此我更无可以泄我满怀伤怨的心的机会了,我希望摩的灵魂也来帮我一帮,苍天给我这一霹雳直打得我满身麻木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浑身只是一阵阵的麻木。几日的昏沉直到今天才醒过来,知道你是真的与我永别了。

摩!慢说是你,就怕是苍天也不能知道我现在心中是如何的疼痛,如何的悲伤!从前听人说起‘心痛’我老笑他们虚伪,我想人的心怎么觉得痛,这不过说说好玩而已,谁知道我今天才真的尝着这一阵阵心中绞痛似的味儿了。你知道么?

曾记得当初我只要稍有不适即有你声声的在旁慰问,咳,如今我即使是痛死也再没有你来低声下气的慰问了。摩,你是不是真的忍心永远的抛弃我了么?你从前不是说你我最后的呼吸也须要连在一起才不负你我相爱之情么?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是要飞去呢?

直到如今我还是不信你真的是飞了,我还是在这儿天天盼着你回来陪我呢,你快点将未了的事情办一下,来同我一同去到云外优游去吧,你不要一个人在外逍遥,忘记了闺中还有我等着呢!”

然而,徐志摩是再也无法陪伴陆小曼逍遥优游了。往者已矣,生者仍在忍受着人世的痛苦煎熬。

1932年,陆小曼给在海宁硖石召开的徐志摩追悼会送去了一幅挽联:

“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诀,天道复奚论,欲死未能因母老;

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

她原本准备追随爱人而去的,奈何家里尚有老母亲。那么,活着的精神支柱,便只是编就徐志摩的遗存文字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小曼一度活在鸦片烟的麻醉里面。或许,那时的她,没有了这种麻醉。,是真的没了生的希望的。然而,幸运的是,早已相识的翁瑞午,此时成了陆小曼人生的依靠。

翁瑞午是江苏常熟人,他的祖父翁同和曾做过光绪皇帝的老师,因此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翁瑞午与徐志摩、陆小曼相识于上海。那时,他总来徐家串门。由于翁瑞午见识较广,加上口才极佳,唱戏绘画都极有研究,因此跟徐志摩夫妇可谓情投意合。

事实上,翁瑞午跟陆小曼关系的密切,开始于他给陆小曼治病。《春申旧闻》曾记载道:“陆小曼体弱,连唱两天戏便旧病复发,得了昏厥症。翁瑞午有一手推拿绝技,是丁凤山的嫡传,他为陆小曼推拿,真是手到病除。”

就是这样一位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灵上,都对陆小曼帮助极大的好朋友,在徐志摩死后,更加成为了陆小曼唯一可以遮风挡雨的那颗大树。

当时,陆小曼几乎是众叛亲离。之所以出现这个局面,一方面是由于徐家父母本就不喜欢这个媳妇,徐志摩一死,那就更添了几分怨气;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徐志摩的朋友们,大都认为他的死,跟陆小曼的执意不肯北上脱不了干系。他们认为,正是由于此,才使得徐志摩经常飞机往返,最终出了大事。

徐志摩的死,带给陆小曼的不只是内伤,还有舆论的外伤。一时间,柔弱的陆小曼几乎招架不住。就在这个时候,翁瑞午再次来到了陆小曼的身边。在生活上,他一直供养着她,让她衣食无忧;精神上,他对她嘘寒问暖,驱除忧伤。

不久之后,陆小曼便与翁瑞午同居了。很多年后,陆小曼曾回忆说,她对翁瑞午“只有感情,没有爱情”。然而,就是这样的感情,其实也是人间难得的。试想,这世间有几个人能真的患难与共呢?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翁瑞午却在陆小曼大难时走进她的生活,这份感情,是难能可贵的。

患难之中,相互扶持,这份感情,虽然不是爱情,但却一点不比爱情逊色。它里面,凝聚着人世间的真情和大爱。所以说,陆小曼遇见翁瑞午是幸运无比的。从此之后,她不再需要对月形单,因为她有了最可依赖的臂膀。

许多年后,当时光慢慢褪去覆盖在陆小曼身上的光环,也洗刷了标贴在她身上的各种骂名,我们再来看她时,便会发现她还是那么的美丽。而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陆小曼始终是问心无愧地活着她自己。

面对胡适让她不再跟翁瑞午同居的请求,她曾说:“翁瑞午虽贫困已极,但始终照顾得无微不至,二十多年了,吾何能把他逐走呢?”她还曾说:“我的所作所为,徐志摩都看到了,徐志摩会了解我,不会怪罪我。”

是的,这就是那不是爱情,却胜似爱情的一份人间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