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和陆小曼的恋情,在王赓调任哈尔滨警察局长之后开始升温了。那时,文学成了两人的媒红。陆小曼爱好文艺,徐志摩的诗才卓绝,自然让她倾慕不已。她时常向徐志摩请教,而徐志摩总是能为她亲切地解答。在徜徉于字里行间之际,徐志摩细细解读出了陆小曼因苦楚而封闭的内心,他明白她的哀愁和忧郁。借助诗歌,徐志摩为陆小曼展现了一个充满浪漫、幸福的灵性挥洒的世界。陆小曼开始感到,能有这样的一个知己为伴,才是自己想要的幸福。
而此时的徐志摩,则把陆小曼当做了自己诗歌创作的源泉。他曾无比眷恋地对陆小曼说:“我的诗魂的滋养全得靠你,你得抱着我的诗魂像母亲抱孩子似的,他冷了你得给他穿,他饿了你得喂他食——有你的爱他就不愁饿不怕冻,有你的爱他就有命!”
徐志摩是聪慧的,他太能明白女人的所思所想。甜蜜的眷恋和温暖的怀抱,正是像陆小曼这类名媛最心爱之物。
不久之后,充满浪漫激情的徐志摩,大胆地对陆小曼示爱了:
“我之甘冒世之不韪,乃求良心之安顿,人格之独立。在茫茫人海中,访我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后来的事实证明,徐志摩最终是“得之我幸”了。虽然在这个结果来临之前,他和陆小曼都经历了阵痛!
可以想见,当徐志摩拿出这份“爱的宣言”时,该是多么冒犯众怒!那时,徐志摩几乎众叛亲离。无论是老师,还是朋友,甚至家人都对他口诛笔伐。在跟陆小曼告别并嘱咐一定等他回来之后,惶惑不安的徐志摩,再次去了康桥,一个人享受孤独。
此时的陆小曼,已经深深地被徐志摩的柔情和勇气打动,她人生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甜美。
不久,徐志摩再别康桥回国。可是,他并没有直接去找陆小曼,而是到了北京,找到当时的社会名流、画家刘海粟,想请他出面调解自己和王赓、陆小曼的爱情纠纷。
刘海粟是个深受西方现代思想影响的艺术家,对徐志摩和陆小曼的恋情,他跟梁启超的不满态度不同,反而相当支持,认为婚姻就应该是在爱情基础之上的。在他看来,没有爱情,婚姻真的不该维持下去。于是,当徐志摩找到他帮忙时,他当即答应南下上海。
到上海的第二天,刘海粟在上海著名的素菜馆“功德林”请来了几位当事人。除了徐志摩、陆小曼和王赓之外,还有张歆海、唐瑛、唐腴胪、杨杏佛、李祖德等人。
见面寒喧之后,刘海粟端起酒杯说:“今天我做东请客,是纪念我的一件私事。当年我拒绝包办婚姻,从家里逃了出来,后来终于得到了幸福。来,请大家干了这一杯。”
共饮之后,刘海粟接着说:“大家都干了这杯,表明对我的举动很支持。中国正处于社会变革时期,新观念层出不穷,但是封建思想却还在禁锢着某些人的脑子。我们都是年轻人,谁不追求、渴望幸福?所以,我的婚姻观是:夫妻双方应该建立在人格平等、感情融洽、相互理解的基础上。妻子绝不是丈夫的点缀品, ‘三从四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祝愿天下夫妻都拥有幸福美满的婚姻!干杯!”
刘海粟这番话,王赓已经听出了究竟。他明白,是到了放手的时候了,再这样下去,所有人的脸面都不会好看的。在这次宴会之后不久,1925年底,王赓同意了与陆小曼离婚。这次宴会,也成了民国史上著名的“最尴尬的一次饭局”。
当才子遇见佳人(下):黯然神伤
徐志摩与陆小曼,一个才子,一个佳人,他们的相遇,确实谱写了一段羡煞旁人的爱情。可是,在短暂的浪漫激情之后,随之而来的婚姻生活,尽管也充满了你侬我侬、恩爱甜蜜,但这对才子佳人,竟也黯然神伤了。读他们俩的故事,总是不禁叹惋,难道美丽的东西真的那么易碎吗?
在与陆小曼结婚之前,徐志摩已经与前妻张幼仪在德国协议离婚了。按理来说,他和陆小曼的结合,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婚姻大事,涉及的绝对不止夫妻二人。举凡朋友、家人,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姻,可以说是好事多磨。而徐家父母的反对,更是成了两人心头的一块石头。
徐志摩的父亲名叫徐申如,是浙江省海宁县硖石镇一个恪守传统的富绅。从他的旧式眼光看来,徐志摩没有经过父母同意,就自作主张与原配离异,根本就是忤逆之举。张幼仪知书达礼、敬养公婆,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徐申如夫妻很喜欢她。可是,儿子却宁愿背弃糟糠,找一个有夫之妇,绯闻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他认为陆小曼虽然出身名门,却是个品行不端的轻薄女子。儿子究竟哪根筋不对,偏找上她?徐申如百思不得其解。
事已至此,徐申如也拿儿子没办法。但是,这个富绅却开始一步步跟这对苦命鸳鸯“作对”起来。
首先,他告诉儿子,若是想要跟陆小曼结婚,必须得要张幼仪当着公婆的面同意离婚才行。徐申如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认可徐志摩与张幼仪先斩后奏的离婚。这位老人想得很远,他这样做,其实在给张幼仪一个机会,倘若她改口不同意离婚,那么徐申如便可以借此阻拦儿子的再婚了。
然而,温顺、善解人意的张幼仪却没有也不愿意抓住这次机会了。1926年,从德国回到上海张园徐家的张幼仪去拜望了公婆。向公公行礼后,张幼仪坐了下来。
接着,徐申如试探着问道:“幼仪,你和徐志摩离婚是真的吗?”
对于这个问题,张幼仪其实早料到了。虽然远在德国,但他仍然从国内的亲戚那里知道了徐志摩跟陆小曼的恋情。她很明白,自己这个时候是无法跟徐志摩过下去了。所以,她明确地答道:“是真的。”
听见这个回答,徐申如相当失望,他继续问:“那你反对他和陆小曼结婚吗?”
张幼仪稍微迟疑了一下,马上说:“我不反对。”
这时,在一旁等得心焦的徐志摩,像缺氧的人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兴奋地站起来对张幼仪说:“谢谢你。”然后,这个诗人走出房门,伸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那难得的自由一般。
徐志摩终于得偿所愿了。他告别了自己认为没有鲜活生命的第一次婚姻,大胆地选择了陆小曼,作为自己灵魂的伴侣。
可是,徐申如仍旧没有停止“作对”。跟张幼仪的这次谈话,并未让这位父亲同意徐志摩的新婚。只是后来在胡适、刘海粟等人的出面劝说下,徐申如才勉强答应。不过,他仍然开出了三个“苛刻”的条件:第一,结婚费用自理,父母一概不负担;第二,婚礼必须由胡适作介绍人,梁启超证婚,否则不算数;第三,两人结婚后,必须回到南方老家居住,从此安分过日子。
一心想着新婚的徐志摩,立刻就答应了。
这番折腾之后,1926年10月3日,农历7月7日,也就是牛郎织女鹊桥会那天,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礼在北京北海公园举行。梁启超做了自己学生的证婚人,而胡适则是主持。来参加婚礼的,大多是中国近代文化界的知名人物。
然而,梁启超在婚礼上的一番话,却语言激烈,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徐志摩和陆小曼:
“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致离婚再娶……你们两人都是过来人,离过婚又重新结婚,都是用情不专。以后痛自悔悟,重新做人!愿你们这次是最后一次结婚!”
语气虽然严厉,但老师关爱学生的殷切之情,溢于言表。后来,在给儿子梁思成、媳妇林徽因的信中,梁启超写道:“徐志摩这个人其实很聪明,我爱他,不过这次看着他陷于灭顶,还想救他出来,我也有一番苦心……我想他若从此见摈于社会,固然自作自受,无可怨恨,但觉得这个人太可惜了,或者竟弄到自杀,我又看着他找得这样一个人做伴侣,怕他将来痛苦更无限……”
梁启超是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后来的事实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徐志摩跟陆小曼的婚姻,慢慢就开始出现痛苦了。
新婚之后,为了遵循当初的条件,1926年10月,陆小曼随徐志摩回到海宁硖石镇。关于那次的返乡,徐志摩曾在给张慰慈的信中写道:
“上海一住就住了一月有余,直到前一星期,咱们俩才正式回家,热闹得很哪。陆小曼简直是重做新娘,比在北京做的花样多得多,单说磕头就不下百次,新房里那闹更不用提。乡下人看新娘子那还了得,呆呆的几十双眼,十个八个钟头都会看过去,看得陆小曼那窘相,你们见了一定好笑死。闹是闹,闹过了可是静,真静,这两天屋子里连掉一个针的声音都听出来了。我父在上海,家里就只妈,每天九点前后起身,整天就管吃,晚上八点就往床上钻,曼直嚷冷,做老爷的有什么法子,除了乖乖地偎着她,直偎到她身上一团火,老爷身上倒结了冰,你说这是乐呀还是苦?咱们的屋倒还过得去,现在就等炉子生上了火就完全了。”
为什么新婚之后,屋子里那么静?实际上,所谓静,就是冷清。而冷清,其实就是由于陆小曼跟徐志摩父母之间的冷漠、毫无亲情可言。无话可说,岂不就是冷清!
果然,不久之后,徐申如夫妇就先后去了上海。没几天,他俩甚至一起到北京找张幼仪去了。这件事情,对徐志摩和陆小曼打击不小。那之后,陆小曼生病卧床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徐志摩和陆小曼婚姻的痛苦,还远不止于此。正如梁启超所预料到的那样,那种痛苦,将会是无限的。而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徐志摩过于浪漫的性情,确实太不适合婚姻了。
1927年,北伐战争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三月份,北伐军占领杭州后,战火很快就沿着沪杭线烧到了徐志摩家乡。徐志摩和陆小曼不得不结束没有父母监管的悠闲生活,回到上海居住。
来到上海后,他俩最初住在上海环龙路(今南昌路)花园别墅11号,后来又迁到福熙路(今延安中路)四明村923号一幢老式的石库门洋房,每月租金银洋一百元左右。
就在这段时间,徐志摩和陆小曼之间的感情,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